《若相惜》不沽酒

5、花灯会

　　月色灯山满帝都，
　　香车宝盖隘通衢。
　　月影浮动，灯火阑珊。正月十五花灯会，依惯旧例盼君归歇业一日。
　　子苏一袭绯色衣裙在漫天灯火中更衬得面若芙蕖，她一手死死地拖住公子凯翠青的衣袖在济济人海中慢慢移动，一边看着左右满是花灯的摊子，目光中夺目的神采灿如星辰。
　　“看那儿……”子苏小跑几步立在一个摊位前，纤纤细指挑起一个精巧的白瓷面具胚子，精心打磨的面具却没有任何精美的彩绘，回头对公子凯说，“你看，他们都有，我早就想买一个把玩了。”
　　“这别人家的面具都是绘着各式繁美的花纹，你为何单单挑了个什么都没有的呢？”公子凯有些不解。
　　“要那些做什么？”子苏疑惑道。
　　公子凯迟疑了一下，说，“色彩有很多用处，它可以用来表达人的心情，开心，难过，疑惑，害怕……”
　　“人为什么会想要把自己的心思表现出来呢？”子苏继续她无律可循的提问。
　　“不表现出来，那些人又怎么会知道她心里想些什么呢？”公子凯理所当然地接口道。
　　“那就对了，子苏没有关心自己在意自己的人，所以不需要那多余的东西”子苏说的很自然，如同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小事。
　　公子凯心下一酸，却只觉得她现下是个闹别扭的小孩，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谁也不让碰不让瞧，也不愿瞧别人。不经意地就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子苏，我想保护你。”
　　“我？”子苏先是一惊，随即便是一口轻薄的口吻道：“如你所见是个娼妓，顶多算是个长得还行的娼妓，再不然就是个蛮横不讲理的娼妓”。
　　公子凯以为子苏是误会自己在取笑她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知道你的过去，了解你的心。
　　“我没有过去，也不允许有心”。子苏下意思咬了咬薄唇。
　　公子凯知是她不愿提起，所以便也不打算刨根问地，笑了笑说：“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不问便是”。
　　嘴上虽如是说着，但他心里还是有根刺抵在那：她终究还是不信任自己的吧。
　　说罢，公子凯继续往前走略一回头却发现身边人来人往唯独没了子苏的身影，心中一咯，立马回过头去寻她。看见子苏站在原处发呆才宽下心来，慢慢朝她走去。
　　“怎么啦？”
　　见子苏没有任何反应，公子凯有些担心：：“子苏？子苏？”
　　子苏傻傻地看着手中的白面具站在那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像是做了什么决定她慢慢地拿起手中的面具戴起来：“我是个被遗忘的人，也没有名字。”
　　公子凯并不很奇怪她突然来的那么一句，只静静的听着。
　　“他们从来也看不见我，如果我乖巧，他们会对我微笑，唤我一句乖女儿。所以我一直都努力地去达成他们给的目标。做到了，他们兴许会摸摸我的头，知道吗？那比什么都幸福。” 子苏自顾自地说着，可是她带着面具，公子凯看不到她的表情。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也渐渐长大了，有些事不是我尽了力就能做的到。我以为他们能看见我的努力，不过好像错了，他们始终都瞧不见我，无论我怎么哭怎么闹。到后来，我竟然习惯了被无视。”子苏的声音有些颤抖，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公子凯恐惧的感觉什么正在消失，牢牢抓着子苏的手喊道：“子苏，别说了。都过去了，醒过来！”
　　“我想我这辈子做得最傻得事便是测试他们的爱。我不顾一切的跑到妓院求老鸨收下我。没过多久，他们就找来了，我满心欢喜地以为他们是关心我，想我念我，要带我回家。谁知他们只是来讨要我卖身的银子，从头到尾都没看我一眼。”子苏抽出被抓住的手，转过身去，即使现在的她是带着面具，但她还是怕被他看见自己这副样子。
　　她有些自嘲地说道：我拼地抓住和着世界的任何一点联系，我这种人，或许有一天消失了也不会有人察觉吧。
　　回应自己的是一片死寂，到处灯火通明欢声笑语，子苏却感到心，凉透了，她现在觉得自己很可笑：即使是这样，她还在期待什么吗，在等什么吗？突然手心穿来的疼痛让她清醒了过来，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子苏哭着回过头，迎上的却是公子凯的亮眸
　　“会痛，会哭吗？那你不还活生生地在这吗！你要是消失了，至少我会发现。”
　　子苏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我也是个没有过去的人，在我有记忆的每一天里都有你，如若有一天你消失了，那我也是一片空白。”
　　子苏看着眼前焦急地公子凯笑了笑，嘴里小声地念叨：“十四，你有什么好？”
　　“什么？”公子凯被子苏这句话问得摸不着头脑。
　　“我怎么就被你这么个家伙把心偷走……”说话的同时天边一个烟花响起震耳欲聋
　　绚丽的焰火在他们头顶绽开，阻隔在他们之间仿佛一道道难于逾越的鸿沟。
　　是啊，烟火灿烂却也短暂。
　　“你说什么？刚才声响太大，我没听见？”
　　子苏笑意更浓却还是怀疑道：“你真的没听见吗？”
　　公子凯如实摇了摇头。
　　“那你便猜吧”话音落，再抬首，已没了佳人的倩影。

　　清冷的月光从斑驳的树影中投下，一阵阵寒鸟凄厉的叫声回荡与外面热闹的景象卓然相反。
　　本只是气十四的迟钝，谁知这一乱竟在小路上迷了路。子苏实在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她喘喘地靠在一旁的树上。
　　突然，一只冰凉的手抓住子苏的脚踝，一阵凉意一路爬上子苏的脊背令她头皮发麻。子苏努力挣扎着想要马上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怎知她越是挣扎，抓着她的手便更用力。慌乱中一声虚弱的身音从身后飘来。
　　“咳咳、咳•••••子苏姑娘••••••”
　　此时的子苏早就吓得失去心神，哪还听得进对方说什么，转身对着声音来源便是一脚。
　　可能对方没料到子苏会踹他一脚，手一松，子苏获得自由拔腿就跑。
　　还没跑几步就听见后面传来一句：“你走吧，如若我死了，以后会常去姑娘那叨唠的。”说完便没了声响。
　　子苏先是一惊，半饷。这声音有点耳熟。
　　子苏小心地挪到方才得地方，只见一青衫男子倒在路边的草丛中全身是血，子苏戳了戳没反应便板过那男子的身，随后大吸一口凉气：“司徒公子！司徒公子你怎么了••••••”
　　只见那司徒公子满身血污，全身遍布刀痕，额角已破，剑眉微皱，已然晕过去。

　　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 。拂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
　　夜，静极了，一弯朦胧的月亮正林蝉翼般透明的云里钻出来，闪着银色的清辉，将淡淡的倒影映在湖面上。隐约地觉得有只冰凉的手覆在自己的额上，是那么的轻，那么地温柔，那么地温暖。那么地让人不想离开。想着想着那舒服的温度就要离开自己的额头，司徒强迫自己睁开眼去寻那温度的来源，却在看到她惊讶的脸后又合上，再次睡去。
　　梦中他看见那个落花纷飞的小院，那棵树下那个对着自己笑的黄莺鸟，还有那股淡淡的香。
　　看到司徒睁开眼的时候，子苏吓了一跳，对这个古古怪怪的司徒公子，子苏是满腹的疑问。
　　他究竟是什么人？他为什么会受伤？他怎么会去那个小树林？还有••••••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现在虽不是冬天，但夜晚的风真的很冷。
　　子苏是个小女子，司徒虽身量纤细但毕竟是个大男人，子苏背不动他。只好把他拖到附近小湖边的大岩石上。
　　洗尽司徒的伤口并帮他包扎完后子苏已经累得不行。顾不上什么礼数就躺在司徒边上沉沉地睡去了。
　　子苏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想念她那盼君归里温暖舒适的小床。

　　翌日，一缕阳光，洒浇在旷野和屋顶上，洒落在人肩膀上和脊背上。一股热乎乎的暖流在周身洋溢，头昏昏然的，骨头软软的，多么舒坦，多么惬意。
　　子苏懒懒地翻了个身睁开了眼。子苏承认司徒的眼睛很漂亮，或许用漂亮比喻男子并不合适，但子苏觉得用在司徒身上却并不显得突兀。而那双漂亮的丹凤眼此时弯成两弯星月笑眯眯地对着自己。目光中仿佛满是柔细的水草，将她紧紧包裹沉溺其中。
　　目光在扫到司徒额角上那抹不自然的蓝紫时子苏回过神来。
　　“你醒啦？”司徒笑着对子苏说道，见子苏还在盯着自己额上那个瘀伤时眼里的笑意浓，嘴上却不饶人，一手扶额一边埋怨道：“昨晚我勉强撑着最后一点意识打算找人求救，不知谁不分轻重地补上一脚就没了知觉，不知子苏姑娘可否看见了？”
　　子苏心里暗道：是谁你再清楚不过了，不过现下对方要给自己台阶下，何乐而不为？
　　于是子苏笑道：“昨夜月黑风高，我发现你倒在路边的时候，没瞧见别的人。”
　　“哦？是吗？”司徒怀疑道。
　　“是啊”
　　“哈哈哈哈哈”这司徒像是听到天下最好笑的笑话似地竟趴在地上笑了起来，但扯到身上的伤有让他一直皱着眉。嘴角还是不是抽搐两下。样子实在是有些滑稽。
　　看到他这副模样子苏也忍不住笑出来。
　　于是好山好水好天气，某个湖边的大石上是两个狼狈的小人相视大笑。日光融融，竟遍布温馨。

作者有话说

　　终于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