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幻夜同人·白露为霜》半夏泻心

3、（三）

　　（三）
　　“‘语徐而安静，手巧而心审谛者，可使行针艾’，阿薪，你还真是衬这句话呢~”师夜光躺在榻上懒懒的伸开四肢，半睁着眼睛，勾着嘴角笑道，“而且，还是个美人呢~”
　　薪拈着一根银针在他身旁坐着，正斟酌着从哪里入手，听见这话头也没抬便回了一句：“留着给你那金吾卫的上将军说去吧！”
　　“哎呀呀那可不行，说不定又会被捅个窟窿出来呢……”师夜光做出一副担忧的表情，眨着眼睛望向薪。
　　“那你以为——”薪抬起头，双眸笑得弯弯的，像是新月一般，手下却将针暗暗一用力，师夜光痛的差点从榻上跳起来，“我就不会么？”
　　“……薪大夫，您这样可不是医者之为啊……”师夜光咬牙切齿，狠狠瞪着面前的大夫。
　　薪自是不理会他，又按序进了针，再往师夜光面上瞧了瞧，颜色仍是苍白，但感觉却有了不少生气。自借命之事后已过了十几天，薪不许师夜光出门，必得呆在屋子里好好调养，于是只能自己每日在医庐和第一坊之间来回奔波。司马怪他太辛苦，但又想到毕竟这人还担着十六卫军医的差事，不好在第一坊常住，也就无话可说了。
　　“说起来，不知道那帮大臣们现在怎么议论我呢？‘我’不是擅闯内宫，还对守门将士大开杀戒么~”师夜光闭着眼睛养神，冷不丁说了这么一句，
　　“这个你还担心？反正有司马在，总归不妨事的。”薪淡淡答道。
　　“呵，北衙禁军统领……四年了，呵呵~贺兰，还真是死而无憾呢~”
　　薪正收拾针筒的手一下子停住了，定定的望向榻上的人。师夜光不以为意的撇撇嘴，笑道：“怎么，你还替那小子伤心啊？”
　　……呵，笑话。
　　薪重又捡起针筒，仔细的把用过的几根针收进去。然后叹口气端正坐好，说道：“阿光，以后切不可胡来了。你也知道，这法子到底不能维持长久——”
　　“‘——若是不能再用，我也别无他法了’~”师夜光学着薪的口气接上后半句，无视他恼怒的神色，“呐，这次可不是我胡来，有人乐意要我死嘛~”
　　于是薪一下没了话。总是觉得，这次大概是自己害了师夜光。什么“对先生是莫大的威胁”，贺兰到底是没搅清这趟浑水。薪看看窗外天色已暗，皱皱眉头，无奈道：“罢了，你自己知道就好。”

　　转眼已是阳春，柳丝绽碧，桃李芳菲，陌上赏春设宴，车马如龙。司马承祯自重掌北衙禁军以来，对羽林卫各部的兵将编制做了极大改动，朝堂上下莫不议论纷纷。再加上师夜光轻轻松松的重返司天台，之前和监门卫的冲突就被当做从没发生过，也惹得一众人等侧目。这两人不同寻常的关系已是人尽皆知，于是一时间长安城内遍传“司马氏揽权”的流言。薪已不再去第一坊许久，偶尔听到钟衍从外面回来说起坊间消息，只是不屑一顾的笑笑，便过去了。
　　若天下的事，都像说的那般容易，也就好了。

　　窗外日光正好，暖暖的晒得人不愿醒来。薪在半梦半醒间隐约觉得身边有人，却也迷迷糊糊没有在意，转了个身想继续睡。不一会儿又觉得那人离自己更近了些，薪猛的一惊，睁开眼睛却看见一幅温柔的笑颜，细长的眼睛微微眯着，额心一点朱砂痣愈发鲜艳。薪有点愣愣的，停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又暗自叹了口气。
　　该来的，总会来。
　　“醒了？”慕慈笑着，从上面细细打量着薪还未完全清醒的模样。
　　“被那样看着，不醒才怪！”薪恼怒的回了一句，伸出一只手，“扶我起来吧。”
　　慕慈依言扶薪坐起来，又把他的长发顺到耳后，薪问道：“慕将军今日闲了？有功夫到我这儿来？”
　　“瞧薪大夫说的，其实我每日里都闲的很，只是碰巧大夫这几日忙，才总是见不到罢了。”
　　慕慈手里摆弄着那把一年四季从不离身的折扇，眉眼依旧带着清冷的笑意。薪甩了一个白眼，开口道：“在下还当北衙重新落入司马手中之后，十六卫更是如履薄冰了呢~”
　　“呵呵，这个大夫不必担心，反正——”慕慈突然凑近薪，贴着他的耳边说道，“觉得司马碍事的人多着呢……”
　　薪在榻上坐直了身子，咬咬嘴唇没有答话。正伸手想把慕慈推开，不想那人却一把抓住他，依然维持着这个姿势，低声道：“比起这个，阿薪，师夜光……怎么还没死呢？”
　　最后这句话几不可闻，薪反倒一笑：“有我在，自然没那么容易死啊……”
　　手上的力道突然加重，薪忍着痛不吭一声。这么僵持了一会儿后，慕慈又猛一下松了手，离开薪的身边，重新挂上那幅笑容。薪不再理会，自己扶着榻边慢慢站起身来。门外响起钟衍的声音：“慕将军，外面有监门卫的人来找您，说有急事请您快回去呢。”
　　慕慈一愣，转而向薪笑道：“大夫说的真不错，看来，这就有的忙了啊~”
　　薪默默行了一礼，慕慈点点头便出门去了。走到院里，钟衍慌忙迎上来，两人不知说了几句什么。薪在门边远远望着，眼睛里莫名升起一阵阴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