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魂刀与待雪草》连桥

3、第二章

　　虚圈冷冷的惨白月光照耀在一望无际的白色沙漠上，那些沙子如烟一般在风中消散殆尽，变成最细微的颗粒，肉眼无法再看见，却随着风，永远地在虚圈荒芜苍凉的沙漠上方飞荡……
　　“——妈妈！我回来了！”
　　佐助从梦中惊醒，隐约听到房间外美琴急忙压低声音的斥责：“嘘！小声点！佐助在睡觉呢！”
　　屋外的动静一下小下来，想是鼬听了美琴的话，小心留意了动作。
　　佐助以一种绝不应该出现在婴儿身上的方式几不可察地微微叹出口气，在婴儿床上将肉滚滚的小身体翻了个个儿。
　　最近做这个梦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啊……
　　他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树影，觉得自已越来越分不清楚到底是宇智波佐助梦见了自己的前世，还是乌尔奇奥拉•西法在死去、化为尘埃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自己变成一个叫宇智波佐助的人类婴儿。
　　有人从屋外轻手轻脚地走进来，看到他样子后一愣，然后转头向门外喊道：“妈妈！佐助醒了！”
　　佐助微微向床边转过视线，淡淡撇了扒着床沿站着的黑发秀气男孩一眼，就又收回了目光。
　　美琴匆匆走进来，鼬抬起头，有些犹豫地问她：“佐助……还是老样子么？”
　　“是啊……”美琴叹口气，娴丽的脸上满是愁容，“还是那个样子，不哭也不笑，给他喂东西他也会吃，但如果一直不喂他也不会有反应，我甚至都怀疑他是不是真的饿过。除了睡觉就是这样睁着眼睛躺着，不玩不闹，也不看人。”
　　终于抑制不住心中的担忧，她问了出来：“你说你弟弟……不会是白痴吧？如果真的智力有问题，是会在成年之前……被送出忍者村的。虽然说不当忍者也好，但他生在宇智波这样的家庭，恐怕是连普通人的生活都过不成的，被藏起来在重重监视下度过一生还是好的，就怕村子里为了防止血继限界外流，会把他……处理掉，还有……还有更可怕的，我听说，研究室那里的作风近来越来越……”
　　她说不下去了，恐惧攥住了她的心脏，使她脸色苍白。
　　“不会的！”鼬不爱听了，“佐助不是白痴！他只是对人比较冷淡而已。”
　　“放心吧，妈妈。”说着他抬起头，向美琴露出令人安心的笑容，安慰道，“我以后会带佐助认识朋友的。佐助说不定是天才呢！”
　　他低下头，对床上的佐助一笑，道：“是吧，佐助？”
　　“希望真是这样。”美琴叹息一声，“你这么小就要上战场，他好不容易生在和平的年代，不用像你一样，我也不求他有多优秀，只要平安幸福地度过一生就好了。”
　　她似乎觉得自己感叹得有些多了，仓促转移开话题：“你抱弟弟到外面坐一会吧，我去准备晚饭。”
　　佐助一直冷眼瞥着两人交谈，他们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能听懂，可是没有半分做出任何回应的兴趣。
　　如果他想，可以随时吐字清晰语调优雅——当然不可避免地带点婴儿奶气地告诉他们自己智力没问题，只是哭不来闹不来，外加对他们无话可说。
　　但是他始终沉默，在虚夜宫的天顶上与黑崎一护一战中落败于那个擅闯虚圈的死神代理之手，沙化消失，他原本以为自己的一切就此终结，可一觉醒来，却突然从虚夜宫食物链顶端的Arranca变成这个名为“宇智波”的人类忍者家族中新生的婴孩，面对陌生的身体、名字、家人，世界仿佛一下失去了所有的真实感。
　　他不知道如何接受自己的新身份，也不愿意和这两个人类扯上任何关系。困于这具孱弱的人类身体里，使习惯了拥有强大力量的他无所适从，茫然而不安，更无心关心外部世界。
　　这个身体的哥哥——五岁的宇智波鼬俯下身来，将他从床上抱起来。忍者名门的孩子尽管只有五岁，却已经很有力气，手臂尽职地稳稳抱着他，小小的胸膛柔软温暖。他同样不适于这样的怀抱，但此刻无法拒绝，只能任由鼬抱着他向门外走去。
　　鼬抱着佐助走到门外的木质走廊上坐下。十月的风中飞舞着落叶，和煦的阳光落在屋前树上那些半透明的、薄而脆的枯叶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叮咚咚声，将金黄色枝叶的斑斓形状投在房檐下的一对兄弟身上。这是木叶村一个再宁静、再寻常不过的秋日，干爽而温煦。
　　就连鼬突然感到一股庞大、令人震怖的查克拉时，也只不过是豁然向着感知传来的方向抬起头，等那股查克拉与眼中的刺痛像不知从何处出现时一样又不知消失到何处后，呆坐了一会，就压下了心中隐隐的不安，把注意力放到了臂中的佐助身上。
　　佐助更是只感到鼬浑身的肌肉突然绷紧，他向上看去，越过五岁孩子肤色白皙弧度精巧的下巴，看见蔚蓝无云的澄澈天空下自由自在、雪青色的风，于是又收回视线，重新沉浸回自己的思绪中。
　　同一时间，海野伊鲁卡在木叶村另一个角落的忍者学校课堂上酣然大睡，少年不知愁的年龄，表情干净的脸枕在手臂上，眉眼安顺，蝴蝶般缓缓轻微扇动的睫毛阴影下是深紫色的梦境。
　　他们之中谁都不知道，此时此刻，他们的影以及村子的人柱力正在村外离村子不远处与一个强敌殊死战斗，而几个小时后，这个村子将遍布火光与鲜血，无数的忍者为了保护这个村子于这场人降的天灾中失去他们蓬勃热烈的生命。
　　这一天将是所有因果的交汇与落定，无论是海野家还是宇智波家，都将因为这一天或早或晚，最终遭受无以复加的伤痛。
　　这一天的血海与火光，终将成为海野伊鲁卡再也挥之不去的梦魇，宇智波鼬眼中吞没三界的血红，命运投在宇智波佐助身后巨大的阴影。
　　以及漩涡鸣人蔚蓝双眼深处晃动的明悟与黯淡。

　　“鼬！鼬！带着弟弟躲到地下室！快！”
　　一片混乱中鼬还没有搞清发生了什么事就被匆匆赶到面前的富岳厉声命令带着佐助躲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他站起来，忧虑而迷惑，却不失镇静地问道。
　　整个宇智波家像开了锅，到处都是奔跑的人，震耳欲聋的喧哗中不时有几个零星的词断断续续地传到鼬耳中。
　　“……村外……袭击……”
　　“……只有三里了……四代大人还没出现……伤亡已过百……”
　　“……三代大人……卡卡西大人……”
　　“……九尾……抵挡不住了……”
　　“——绝不能让它进我们的村子！”
　　村子……遭到袭击了、而且情况已经严重到这种程度了！？
　　鼬倒抽一口冷气，决然对富岳扬起头，眼中神色坚定：“我也去！”
　　“不行！”富岳威严的声音沉声喝道，“你要保护好佐助！”
　　他深吸一口气，似是平复心情，俯下身把手放到鼬肩上，盯着鼬的眼睛，缓和下语气道：“听着，鼬，你一定要保护好佐助，和他一起活下来。如果我们死在这场战斗里，你们就是宇智波家剩下的希望。”
　　鼬焦急不安地看了富岳几秒，然后脸上表情转变为坚毅，一咬牙，转头向房中冲去。
　　佐助正躺在床上，听着外面已经持续了好一会儿的混乱嘈杂，鼬突然从屋外闯进来，一把抱起他就跑。
　　被鼬抱着跑出门外，佐助这才看见外面的情景。
　　这是……出什么事了？
　　宇智波家的庭院里乱成一团，到处都是东奔西跑、严装待发的宇智波家忍者，门口一批一批的人不断集结，然后成批赶往院外，人人脸上都是一副严峻焦急的神情。
　　佐助虽然碍于婴儿身份几乎整日足不出户，而且对外界也不甚关心，但以他的智商从身边人寥寥的对话中还是能大致了解自己所处的周边环境，也清楚宇智波家族在木叶村中尊崇的地位，能使这个叶茂根深的庞大忍者家族如此兴师动众，几乎是不惜倾巢而出，只有两个可能——宇智波家族受到重大威胁，或是整个木叶村受到重大威胁。
　　而几乎所有人都在向外跑，而且一路行来守卫人员不但没有半分增加，反而几乎减少得一个不剩，这个大院是宇智波家的重要根基，如果是针对家族的事，不可能反而没有人守卫这里，那么唯一的解释就只能是整个木叶村都面临着重大危机，甚至让家族连防卫村子里的其他势力趁虚而入都顾不上了。
　　是什么样的危机呢？佐助不清楚，但至少是甚至威胁到还在这个院子里的每一个人的生命了——上过战场的鼬还有可能，自己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出战的，心理素质再过关以现在这个身体扔到战场上也只有死路一条，若非为了保护自己，这样的状况下是不会有人有闲心注意他的。
　　而注意他的那个人明显也不在出战范围之内，鼬抱着他向庭院深处跑去，在看到一个少年时猛然停下脚步，远远冲那人喊道：“止水哥哥！”
　　少年听到声音，停下箭一般奔向大门而去的脚步，扭头向他看来。
　　“你也去战斗么？”鼬站在走廊下，手中抱着佐助，身体微微前倾，担忧地看着他。
　　“鼬！？”少年皱起浓密而凌厉、小小年纪却已经能看出煞气的眉毛，视线在鼬怀中的佐助身上停留了一下，“赶快带着佐助躲起来！”
　　看鼬站着不动，他身子动了动，似乎想奔过来，但最后忍住了，只远远喊了一句“放心吧！我们不会输的！”就又匆匆向大门处而去了。
　　“你伤还没——”鼬大急，向前跑出几步，对他的背影喊道，却在看见少年已跑出能听见他说话声的范围时戛然而止，低头看看怀中佐助，咬咬牙，回头向着原本的方向继续疾步跑去。
　　他并没注意到怀中人脸上神情。奔跑的颠簸中佐助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切，神色奇异。
　　我现在唯一能做的——是被人抱着逃命啊？
　　佐助，亦或乌尔奇奥拉，前虚夜宫的第四Espada，成为这个人类婴儿后并不是第一次感到自己的无力，但在这样的一片混乱中，却是第一次，很不合时宜地，因为这无力生出一点啼笑皆非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