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家鸣少》白小丁

2、一 归家（02）

　　一归家（02）

　　慕鲸寒心中恨他，这是风致鸣早就知道的。

　　他从小就害怕慕鲸寒，一看到这个人，就像是耗子看到了猫儿，唯恐躲之不极。

　　慕鲸寒来到风家，那一年风致鸣不过十岁，慕鲸寒大他五岁，冷冰冰的一张死人脸，看到谁也不会笑。这人原本是孤儿，因在街边卖身葬父，被风致鸣娘风如情看见了，一时慈心动了，就买他回家，不把这孩子当成奴仆，而悉心教导。

　　只因为慕鲸寒形容非凡，虽然衣衫褴褛，却是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质，小小年纪，却绝不同于他那些同龄之人。

　　其时风致鸣正是最淘气年纪，他性子顽劣，并不愿意去族中的私塾读书，家中为了请了好几个先生，都被这小子捉弄得辞职请退。

　　风如情心中，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叫家中小厮好好看着少爷。只是那些小厮，与下人赌钱，与丫鬟调情，叫这等小厮来看惯少爷，无疑是火上浇油，更将风致鸣哄得无法无天。

　　风如情只恐自己儿子无法无天，最后成为一个纨绔子弟一般，只是那时候风致鸣年纪还小，自然不懂得娘一番苦心。

　　慕鲸寒初入风家，有些刁滑小厮嫉恨他被姑奶奶宠幸，就想了一个整人不见血的法子，只让慕鲸寒去监督鸣少爷读书。风致鸣性子顽劣，自然不会服一个半大孩子的管教。

　　慕鲸寒性子却烈，他见风致鸣不听话，无法无天时候，也不顾这是恩人之子，只用那寸来宽的竹片，狠狠抽打风致鸣的身体。风致鸣年纪尚小，又娇生惯养，那雪白肌肤上，只被抽出道道红色印子，高高肿起。他哪里吃过这份苦头，跑去给老祖宗哭诉，自然惹得老祖宗心疼。

　　慕鲸寒如此无法无天，本来合该拉下去，狠狠吃一顿鞭子。只是此刻风如情却来说情，言玉不琢不成器，慕鲸寒如此做，本来就是奉她命令，风致鸣若还不肯听话，下次惹事，自然也是一顿竹片。

　　老祖宗怨怪女儿对亲生儿子太狠了些，风如情却眼观鼻，鼻观心，拧着一条性子。

　　风致鸣从小就不爱娘，他只记得父亲在这个严肃的女人面前，总是畏畏缩缩的。就算父亲是入赘，风如情本也不该这么对父亲的。何况大户人家，哪个男人没有三妻四妾？偏偏父亲有一个相好，却得遮遮掩掩，后来二娘给父亲生了一个儿子，又有奶奶和爷爷说情。风家就算财大势大，也不能有违男子为尊的伦常，只得将二娘和弟弟接回府中。

　　幸好二娘是本分人，弟弟性格也很柔顺，所以才能在风如情的淫威下颤抖生存。风致鸣知道女人的嫉妒心一上来，那就变得不可理喻了，对二娘和弟弟，娘也做了不少针对的事情。

　　风致鸣为父亲不平，知道他内心中苦得很，娘若是只猫，父亲就是耗子了。而慕鲸寒来了后，就成为了娘的左膀右臂，风如情待这个坏人，却比对儿子还好，这真是不可理喻的事情。

　　然而他内心中有一个秘密，风致鸣从没有跟任何的人说过。他的内心中，其实一直有些嫉妒慕鲸寒。风如情一向严肃，对任何人都是不假辞色，偏偏对慕鲸寒这个人另眼相看。有些下人说，姑奶奶看上这个张得还不错的冷傲少年了，这些下流的话，让风致鸣心中很不舒服。

　　风致鸣如今想想，这些也只不过是奴仆之流的胡言乱语，娘严肃而冷漠，又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不过那个时候，风致鸣很恨慕鲸寒，他恨得入骨，恨得咬牙切齿。慕鲸寒来风家才半年，却已经是风致鸣心头恶。

　　风致鸣记得那天下午，他在玩二叔给他带来的一个小玩意儿。这玩具是个西洋货，据说样子仿的是西洋的弓，然后一按动机簧，里面就会射出一支小小的箭，锋利得很。风致鸣得了这个玩意儿，自然放肆起来，又经常用来对付别人。那些丫鬟小厮，被风致鸣的箭射中了，也只能自认倒霉。

　　这箭能扎破人的衣服，深入人肉里半寸，也不能让人伤残致命，不过扎到身上，那可有些苦头吃了。

　　那天慕鲸寒穿着一件黑色的衫儿，正好站在院子中，似乎在等什么，一双眼睛又黑又亮，漂亮得很。风致鸣鬼使神差，对那一颗圆溜溜眼珠子射了一箭。正是这一箭，却在慕鲸寒脸上扎了一个血窟窿，废了慕鲸寒一只眼睛，害一个英挺的少年人成为了残废。

　　风如情为慕鲸寒求医问药，又叫人狠狠打了风致鸣一顿鞭子。幸好这小箭不是很锋利，没有刺伤慕鲸寒的脑子，保住了慕鲸寒一条命。只是从此之后，那张英俊的脸上，就带上了一只黑色的眼罩。

　　风致鸣只觉得这只独眼看自己时候，是带着怨恨。他生怕看到慕鲸寒，从小就畏惧他。如果风如情派慕鲸寒来监管他，风致鸣断不敢胡闹弄什么妖蛾子，如此居然安安分分了好几年。只是哪个又能想到，风致鸣小时候的噩梦，就是慕鲸寒那个独眼龙。

　　他老梦见慕鲸寒因为怨恨，弄得风家家破人亡，又将自己大卸八块。风致鸣知道慕鲸寒心中必定是恨自己的，说不定还恨整个风家。可惜这个伪君子的真面目，偏偏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

　　慕鲸寒长大之后，不但风如情越加器重他，就连老祖宗也看重这个人起来，开始让慕鲸寒沾染风家的生意，刻意提拔。风致鸣听不少人说起，慕鲸寒做事稳妥又能干，就是冷漠无情了些。

　　他这么不会做人，老祖宗反而很安心，说这个孩子没有结党营私之心。风致鸣知道慕鲸寒这么隐忍，那绝对是别有图谋，可惜他年少言微，这一番独到的见解，居然不被重视。

　　这慕鲸寒被器重之后，倒有一件好处，就是风致鸣亦不用整日受他看管，他也不是小孩子了，在本州结识了一批和他年纪相若，家世相若的公子哥儿，整日一起玩乐，自然十分快活。

　　那时候这个小团伙中，有一天司徒良带来一个清瘦公子，说是他相熟的一个发小。这公子年纪还小，不过十三四的年纪，容颜却是清丽无双，喝起酒来，没有人能及得上她，论口舌伶俐，居然也能以一人胜过一屋子的人。至于说到了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更叫所有人一败涂地心服口服。

　　风致鸣早被这个公子迷住了，他也知道这个公子原本是女子假扮，是司徒良的妹妹司徒媛媛。所以他才会向司徒媛媛示爱，却被这少女嫌弃他轻浮，却偏偏嫁给秋无水。

　　风致鸣思绪翩浮，那风家朱红大门却已经现在了风致鸣的面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