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奴》雪辞

3、伴读

　　且说阿奴与铁柱采买回来，与师爷核账，师爷另叫了铁柱问话，问阿奴有没有什么异常。铁柱实话实说，说到在书铺里写书单，写游记，忙问：“别的不论，青山寨三个字你是晓得的，他写的有这三个字么？”铁柱说：“这我知道，我看了，确实没有。”师爷又叫阿奴将游记默了一遍，叫铁柱去认，铁柱看到字就头疼，哪里知道有什么区别，只说差不多。师爷便叫人将阿奴单独另关一间屋，如此过了两三日，山下没有任何动静，方才渐渐放松警惕。
　　且说山下老人家过寿，家里人照例要送东西上山，那在外经商的儿子带了好几车东西，说是要感谢寨子的照拂，大当家半路就换了自己的人手押车，确认是吃食布料好酒无疑，才叫人放进来。那酒说是北边特产，隔了大老远都能闻到香气，另有新鲜烧好的卤味鸡鸭鹅，吃了几天清汤寡水的土匪哪里受得了，当晚就开大宴，一个个烂醉如泥，睡得东倒西歪。
　　月黑风高，一群人摸上了青山寨。那几个放哨的土匪不得吃酒，又迟迟等不到人换班，早就不耐烦，跟几个兄弟打了招呼，要进去找，一见都醉了，愤愤不已，带了酒坛子出来，跟兄弟们偷偷分着喝了，尚且意犹未尽，脖子上一凉，眼前就黑了。
　　当晚，青山寨大火，阿奴和一干女孩子都被救了出来，只是阿奴脸上被火燎了长长一道，留下条拇指宽的疤。知县特意接见了阿奴，问他原籍要送他回去。阿奴自称父母双亡，想读书，知县便将他送回菱州，托付给姓方的一户人家，让他当个伴读，跟着那家少爷一起读书，然而不久，少爷就得了肺痨去世了，那老爷嫌他晦气，随意寻了个由头将他打发了。阿奴无处可去，想寄住寺庙，那小庙的主持本是为了混口饭吃出的家，他有个瞎眼道士的好友，早前给人打卦算命被打伤了条腿，后来就住在庙里给人解签，因确有几分本事，香火倒也旺盛，一见阿奴，就叫主持别收，说此人一身煞气，十分不详，阿奴无法，换了几家庙，都待不了多久，只得在街头摆摊给人写写书信度日。
　　街头有街头的规矩，阿奴只要摆摊，就有人砸摊，他心道，不如当个账房伙计，当伙计要从学徒做起，学徒一做就要做满十年，否则是没人收的，到此境地，什么读书科举皆是浮云，还是填饱肚子要紧。
　　打定主意，他揣着最后几文钱上街，因饿得晃眼，不防前头有驾加速的马车，见了人也不躲，只当头一鞭叫人快走，阿奴避走不及，见铜钱飞上了天，自己却倒在地上，眼前晃动着数张人脸，心想，他几次三番化险为夷，看来好运止于今日，这一世没什么意思，以后还是别来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