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三•少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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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了苏瓷之后，琉璃的生活一下子有了变化，她不再向过去一样执著地好奇日光的温度，也不那么寂寞无聊，用她的话说，那是“质的飞跃”。而对于苏瓷而言，更是如此。
其实，苏瓷在学校里的人缘并不怎么样，即使她是老师最宠爱的那类学生。
苏瓷的父母长年在外经商，她在学校里的表现也不用父母怎么操心：功课好、听话、能干、不追赶潮流、遵守校规班规，也和大多数同龄女生一样痛恨体育。从小到大，苏瓷都是这样很乖很乖的小孩，做出的作业永远干净，试卷上的分数永远让人嫉妒，体育课永远紧紧皱着眉头，跑步时永远落在最后一名，脸上永远带着师长们最喜欢的柔和微笑，永远自然地跟在师长的身后，永远理所当然地承受着所有人的赞美……别人只能看见那么多的“永远”，看不见“永远”下面其他的东西，让苏瓷的朋友不得不抬头去仰望她，也让苏瓷的头一点点扬起来，还让苏瓷的人缘一天天差下去。
对于这个年纪来说，太过耀眼，很容易就被仰望，被疏远，被当做神话，被隔在人群之外。
所以苏瓷总是一个人早早回家，所以苏瓷从来不在路上闲逛，所以苏瓷不会迟到不会逃课不会为了追星为了打球为了跳健美操耽误学习，很多事情不是苏瓷不想做，是没有人陪她一起做，那么她只能不做。这些事本来就该是很多朋友热热闹闹一起做的，一个人做，有什么意思呢？
老师总是表扬她勤奋，一刻不停地做作业，做完课内的还有课外的，从来不会被那么多繁杂的事物缭乱安静的心，所以成绩才这么好。其实不是她勤奋，也不是她爱学习，因为她做作业的时候只会想作业，不会有什么问题，而且，除了做作业，苏瓷又可以干什么呢？跑步吗？唱歌？跳舞？这个问题，苏瓷想了很久，最后对自己笑了笑，继续写作业。
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无事可干。
这些在过去和在现在的流光之中，渐渐变成了习惯。
正如苏瓷习惯了在课间赶作业不去休息，正如苏瓷习惯了双休日早早地赶到各种各样的补习班一个人坐第一桌，正如苏瓷习惯了父母在电话线那头而不是在厨房在客厅……苏瓷习惯了一个人走路，习惯了只有一个人脚步的空荡荡的家，习惯不去抱着下一刻会有同学打来电话的幻想，习惯了不去拥有微乎其微的希望。这个年龄的女孩子，梦想脆弱得就像是易碎的瓷，都是很容易失望，然后变成另一个样子的。
而现在，又不一样了。
因为有了琉璃，那个单纯如同阳光笑容璀璨的迷糊纸妖。
琉璃不知道成绩稳定排在年级段前端的苏瓷，不知道一直被老师在家长会上表扬自己家长却总是没有来参加的苏瓷，不知道体育课上落在最后一名的苏瓷，不知道被所有人仰望光芒万丈的苏瓷。琉璃知道的苏瓷，是那个夜里无声无息吓了纸妖一跳的白衣女孩，是脸颊上有几颗痘痘戴着厚厚眼镜的女中学生，是笑起来瞳孔会发亮的普通少女。
琉璃知道的苏瓷，才是最真实的苏瓷，一个像寻常人一样喜怒无忌的孩子。
苏瓷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一个纸妖，来做自己的知心好友，来改变自己现在平淡无澜的生活。苏瓷又开始习惯，习惯琉璃清澈的目光和有时候很白痴的问题，习惯和琉璃聊天，习惯在做不出作业的时候对着琉璃嘟着嘴巴像个小女孩子一样发牢骚，习惯把自己以前都憋在心里的话说给琉璃听，习惯琉璃这个最好的倾听者与朋友。
苏瓷正在写一篇随笔，写着自己一贯风光霁月典雅端丽的文字，不知不觉嘴角又微微扬起。
在认识琉璃之后，她习惯性的皱眉少了，笑容越来越多，结果那些同学看自己的眼神都怪怪的，好像自己被调了包或者是吃错药了，是啊，他们的联想能力似乎一贯很强的。谁叫重点中学的学生那么无聊，只能这样乱想丰富丰富自己枯燥堪比干燥剂的生活。
真是很好玩啊。
每当苏瓷在做作业的时候，琉璃总是百无聊赖地在书里扭啊扭，她知道这对苏苏来说很重要，她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让苏苏分神。即使琉璃真的是很笨很迷糊的纸妖，总是少根筋，但是为苏苏着想是她一贯在做也不会忘做的事情。这对纸妖琉璃来说，是再正常不过了。
而苏瓷作业时间中休息的半小时，以前她总不会停笔，现在开始用来和琉璃聊天，讲的事情都很琐碎，但苏瓷觉得很有趣。因为人类的生活，本来就是这些琐碎的事情拼拼凑凑而成的呀。
那张浮在书封面上半透明的脸，那单纯至极的眼神，是苏瓷十六年的枯燥生活中好不容易出现的一抹亮色，很轻易地让苏瓷小世界里的天空终日晴好如洗。
还记得当初，是多少费力才让琉璃她理解作业的概念的呢。那个时候琉璃很奇怪的一句“为什么要留作业呢，老师批改累你们做得也累啊，难道只有作业可以检验你们学得好不好么，人类好无聊的咯”，轻而易举地让好学生苏瓷哑口无言。
有的时候琉璃还是是很有思想的，还有一次听她讲学到的螺旋原理，琉璃眼神迷茫地听了一阵，梦游般冒出一句“生得晚真倒霉啊，可以发现的科学道理都被发现了，还要背那么多别人发现的东西”，让苏瓷震惊之余不由地大笑出声，发自内心地觉得这真是一个绝妙的笑话。
琉璃好几次也和苏瓷达成过共识，一开始琉璃以为《钢铁是怎么炼成的》是一本炼钢工人回忆录，听苏瓷讲过之后，她们一致认为保尔是非常杯具的角色，那个金发碧眼的青年谢廖沙才是主角的料。
还有的时候，苏瓷会给琉璃讲讲热播的电视剧。虽然苏瓷很雷韩剧，而且也没什么时间看，但也可以道听途说来一些零星的片段，拿来当话本子消遣。当苏瓷说到雷点的时候，纸妖和少女就不约而同地开始乱笑，然后相互做一个鬼脸，继续讲雷点，然后继续乱笑，如此循环，乐此不疲。琉璃不会说苏瓷不务正业，她只会跟着苏瓷一起笑，一起开开心心的。
用一句话形容琉璃，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
也许不恰当，但苏瓷是这样想的。
琉璃就是一张白纸，无论什么颜色涂抹上去，都漂亮得让人惊讶。
“苏苏，你们都是这样，有做不完的作业吗？”
“嗯，应该都是这样的吧。不过大家在课外的作业有多有少，一般都不和我一样的。他们的生活很丰富呢。”
“没关系啊，苏苏你有琉璃，肯定比他们丰富的。”
“苏苏喜欢做什么呢？”
“写作业吧，还有，和琉璃聊天啊。”
“苏苏很棒啊，会做这么多难的题目。不过，不要太累啊。真是的，琉璃太笨了，帮不上苏苏的忙啊，好讨厌的感觉。”
“苏苏的爸爸妈妈是怎么样子的？琉璃似乎一直没有看过呢。”
“我也不能告诉他们你这个小家伙啊。而且，爸爸妈妈他们都很忙的，十几年了我都习惯他们不在家了，他们在家我反倒不习惯，琉璃，你说我是不是很不孝顺呢？”
“怎么可能，我们苏苏是最好最棒的啊！苏苏这么好，怎么可能不孝顺呢？苏苏只不过太忙了，而且也不太习惯这样的转变而已啊！苏苏你和他们通电话的时候，真的很温柔，琉璃可以看出来的！”
“苏苏，日光是什么感觉？”
“我觉得是很抽象很主观的意象啊，我认为日光很温暖很温柔的，虽然科学上说日光是七色，但我还是觉得日光好像是金色的，给我们一种温馨明媚的感觉，一切阴暗都不再存在。”
“那就像是苏苏笑起来的感觉了啊，对不对啊！”
“琉璃，你真的是很可爱很可爱的女孩子呢，如果你不是‘灵’，一定很多很多人喜欢你的。”
“才不要呢，那么多人喜欢我做什么，只要有苏苏就可以啦。我喜欢苏苏，我就是喜欢苏苏！”
“苏苏，你有什么愿望吗？苏苏干什么都会很出色的吧~”
“嗯……我还没有想过呢~真是不好意思呢琉璃。”
“没事没事，想好了再说，不过一定要告诉琉璃哦！”
“苏苏加油啊，苏苏很厉害！”
“苏苏，不要放弃哦！”
长此以往，苏瓷原本内心小小的自卑一点一点减少下去。在学校里没有人相信，那个各科成绩名列前茅的苏瓷会因为体育而自卑，别人只知道实际上她根本不用考虑体育的问题就一直会有学校向她伸来橄榄枝。但是他们不知道，每一次当苏瓷最后一个冲过终点却无人过问，内心是怎么样的害怕惶恐，好像一个不小心犯错却被所有人无视的孩子，惶惶不安。苏瓷一直固执地认为一定会有一天，有人回来搀扶那个孤零零落在最后面的自己一起向前跑，但是那个人一直没有出现，
希望经过一次次失望，变成了自卑。原来，自己是多余的一个。这种想法在心里肆意张扬，解释都变得牵强而自欺欺人。
是琉璃，让这份自卑再次变成了希望。
谢谢琉璃。
苏瓷经常会这样想，然后看着那个默默等待自己的小纸妖，有温暖的感觉在心底旖旎地蔓延开，如紫藤般优雅的痕迹。
似乎这样的日子还可以持续很久很久，一直到苏瓷两鬓爬上霜雪、眼神迷茫。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三•少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