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然一笑》寂寞尘烟

6、天上人间

　　“花盟主大驾光临，在下未曾远迎，真是失敬，失敬啊。”苏彬一席话，还真是虚伪的可以。
　　“苏宫主说笑了，”花茗寒一揖，“这位想必就是苏逸苏二公子吧。”他的目光锁在了幽然爱的人上，不得不叹服幽然的眼光，苏逸，谪仙一般的人物，飘逸脱尘，挺拔而修长的身影。
　　他，正对花茗寒露出浅浅的笑容，只有一眼，便将彼此的心思了然于心。
　　“那花盟主身后这位就是夺命剑陆翔了吧？”苏彬看苏逸与花茗寒的暗潮汹涌，不动声色的移开话题。
　　“苏宫主有礼了。”绝美的少年微微一笑，一袭黑衣更突出他的阴冷。
　　“不知花盟主前来所谓何事？”寒暄过后，苏彬问。
　　“不瞒苏宫主，花某是受各门派所托，向苏宫主下战书而来，七日之后，华山之巅，一决生死。”说话间，花茗寒敛去笑容，流露出清冽的气势。
　　“既然花盟主都这样说了，在下岂敢不赴约？也该做个了断了，七日后，华山见。”苏彬冷笑，眉心的红痣如一点鲜血，红的妖媚。
　　“那么在下就告辞了。”幽然，我这么决定，你必是恨我的吧？希望有一天，你能明白我的无奈啊。花茗寒凄然一笑，我，可是失去你了？
　　“等一下！”清越的女声阻止了花茗寒的脚步，回头，是那朝思暮想的身影，从门外款款而入。
　　“花盟主，苏宫主，苏二公子，夺命剑陆翔，江湖夙敌，难得齐聚一堂，听小女子弹一曲，可否？”幽然不同已往，长长的头发松松垮垮地挽了一个髻，几缕碎发悄然垂下，一袭白衣简简单单，略大的衫松松的系个结，显的慵懒而又妩媚，纤细的身影虚无，整个人笼在神秘又魅惑的氛围中，四个人一阵恍神，这一切，如梦似幻。
　　幽然也不看他们，自顾自的弹了起来，她也不抬头，陷在凄婉的曲中，四个人面色凝重，皆听出曲中的无奈，绝望，凄凉，哀伤，幽然轻启朱唇，一曲《相见欢》应调而出：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花茗寒怅然，这一战，不知多少人要丧生啊。幽然一曲已毕，终是抬起头来，淡然无波的眸一一看过四人，四人心中皆是一凉。
　　“最后一曲，再无今日。好自为之。”幽然说完，扬长而去。
　　寒梅楼，枯梅下。
　　“他走了？”幽然没有回头。
　　“走了。”来人正是苏逸。“在问菊楼，你那句话何解？”
　　“你会不知道？”幽然的嘴角，浮起了一讥讽的笑。“今日一别，再见就是你死我活，不知你们四人谁会命丧华山，我一曲，只是送别。”
　　“你呢？站在哪边？”扳过幽然的身子，苏逸定定的看着她。眼中，是无穷无尽的哀伤。
　　“我是望月庄的小姐，你莫忘了，是谁灭我望月庄的，我今日在此的地位，难听点，不过是一阶下囚。”幽然的眼中，看不出喜悲。
　　“我懂，我，大哥，终不是能让你幸福的人。”苏逸惨然的笑了。
　　“但你是唯一让我温暖的人。”
　　“幽然，我爱你，所以我希望你幸福，我会放手，我这副躯壳，必成为大哥的拖累，我要做的事，你明了吗？”苏逸的眼中，是一种诀别。
　　“你一定要那么做吗？别无选择？”幽然眼中闪过绝望与痛楚。
　　“对不起，我别无选择。”他不舍啊，但他已入绝境。
　　“当我以为幸福来临的时候，当我快乐的时候，恶魔也伴随而至，原来，我一直站在幸福的旁边，我是不幸啊。”幽幽的笑，幽然白衣飘飘，仿佛要化掉似的。
　　“不会的，你会得到幸福的，只是，你的幸福不是我。”苏逸突然抱住幽然，在她耳边轻说，“保重！不许死！”清清凉凉的吻落下，缠绵悱恻，枯梅下，白衣的男子与白衣的少女和着泪，吞噬这彼此的苦涩与哀伤。空中，飘着的，是金黄的桂花。这一吻，用尽苏逸一生的热情，这个男子身上有好闻的薄荷味，深深浅浅的传入幽然的鼻中，恍惚中，幽然知道，他点了她的睡穴。
　　“你们出来吧。”苏逸平静的说，此生，他已无憾，他，全力爱过那个聪慧敏感的女子了。
　　“哈哈哈~~~~~~~没有想到，苏二公子，也是风流之人啊。”为首的男子，放肆的大笑。
　　“你们要捉我？”苏逸问。
　　“识相的，乖乖的，不然，你那细皮嫩肉老子可不负责。苏彬如此疼你，你可是我们重要的筹码呢。”
　　“那走吧。”最后看了一眼深爱的女子，苏逸悄然离开。
　　当幽然醒来，天已微暗，她晓得，苏逸是被人抓走了，她仔细的找每一寸土地，终于发现了那伙人遗留的令牌，青峒二自在夜里闪闪发亮。
　　“苏逸，你选择的路，我不会改变什么，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幽然悄悄的离开紫泉宫，苏彬忙于七天后的决战，想是无暇顾及她。寒梅楼，枯梅下，什么也无，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七日后，华山之巅。
　　“花茗寒，我应约前来，你却捉我弟弟苏逸，什么正派人士，狗屁！比我们还卑鄙！”苏彬见了花茗寒，破口大骂。
　　“苏彬，却有此事？是何派所为？”花茗寒皱紧眉，对那些门派头疼不已，正派人世，怎可做如此龌龊之事？
　　“那要问你了。”
　　“是我们做的，花盟主，有了苏逸，还怕苏彬不乖乖束手就擒？”说话的，正是青峒派掌门冯去水。一扬手，青峒派弟子押着苏逸走了上来。
　　“冯掌门，你这么做，有失正派作风，还不放人？”花茗寒厉声喝道。
　　“花盟主，我们是不会放人的，苏彬这种人，不用讲什么。”冯去水不已为然。
　　“他是哪种人了，冯掌门何不说来听听？”一个孱弱的身影闪出，是楚幽然。她席地而坐，对着苏逸微微一笑，修长略显苍白的手指如蝶般在琴上舞动。
　　“他杀人无数，阴狠奸诈，手段毒辣，害多少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他难道不该杀吗？”
　　“是，他该死，但苏逸何罪？妄杀无辜，你与他，有何分别？”冷笑一声。温温软软的声音充满不屑。
　　“你是谁？居然帮那魔头说话？”冯去水被戳到痛处，嘶声说。
　　“望月庄楚幽然，诸葛修罗楚漠雪之女。”
　　“你是楚幽然？”冯去水大骇。
　　“是。”琴声转为清扬，幽然的目光，一直在对她微笑的苏逸身上。
　　“小姐！”浅衣见到多日不见的幽然，惊喜出声。
　　“浅衣，可好？”
　　“小姐，我好想你。”浅衣哽咽。然，幽然只是望着苏逸。白衣耀眼，映着惨白的脸。
　　“花盟主，你所谓的正派，也不过如此。”她将话锋轻转。
　　“冯去水，还不放人？”花茗寒双掌翻出，轻哧一声，架在苏逸颈上的刀应声而落。苏逸没有动，温柔的目光看向苏彬与幽然，琴声蓦地凄凉，幽然明白他要做什么。她无言。
　　“大哥，人生在世，不过一场梦，有些人，事，物，莫强求。我一直是你的拖累，会使你碍手碍脚，我晓得。幽然，”苏逸转向幽然，幽然起身，以流水般婉约的身姿，缓缓向他走去。
　　“我是时候放你们自由了，不要哭，我是很快乐的，此生我已无憾了。至少我真真实实的爱过你了，是不是？至少，我拥有你的爱，是不是？与君别，别后不相见。此生梦短缘悭，惟寄会重泉。非关风与月，只因天上人间。”苏逸轻轻的诵，一把精致匕首插在心窝，丝丝鲜血滴落，触目惊心，他微微的笑着，那么满足，那么真心，“不哭呵，我不愿见你的泪。”他，终于获得解脱了吧，只是呵，不放心那最爱的女子啊，愿她幸福，唯一的愿望啊。
　　“是的，我不哭。”幽然低头。她的绝望，又岂是泪水诉的尽的？
　　“大哥，保重。”又看一眼相依为命的苏彬，苏逸猛地拔出匕首，身体，以决然的姿态倒了下去，鲜血，飞溅在幽然的白衣上，衣如雪，血如梅，那，是怎样的及至的美？有是怎样的痛？
　　“啊~~~~~~~~~~”苏彬发出了如野兽般的嘶叫，他那如花一般的弟弟，文雅的苏逸，善良的苏逸，微笑的苏逸，伤心的苏逸，他那如月下香般苍白绝美的弟弟啊，就这样凋谢了，支离破碎，那身白衣，在风中响，人呢？他视若珍宝的弟弟啊，就这样死了，他恨呐，恨这些所谓的正派的人士，逼死他唯一的弟弟，他恨，他好恨啊~~~~~~~
　　花茗寒等人被这一幕镇住，一句话也说不出，他们有人忍不住地抖。所有人都感到他的恨，毁天灭地啊。他们，还有命离开这华山之巅吗？
　　苏彬眼中流出的，不是泪，是红色的血，滴滴鲜血，鲜鲜红红的，顺着脸颊缓慢落下，瞳孔也变成赤裸裸的血红色，印着他的红痣，诡异又恐怖，但真正可怕的，是没有说话的楚幽然。修罗，出世。
　　她温柔的扶起倒下的苏逸，嘴角有一丝诡谲的笑。将苏逸扶到树下坐好，轻轻的替他整齐衣服，她的手里，握着苏逸的匕首，素手轻轻一扬，一缕青丝飘然滑落，再一扬，又割下了苏逸的发，她要细细的挽一个同心结。她的世界里，只有她和他。唇上，还有他的温度，鼻间，还留有他的幽香，他从不曾离开她，不曾。
　　第一缕发，挽起我们所有的快乐有温馨。
　　第二缕发，挽起我们所有的悲伤与绝望。
　　第三缕发，挽起我们的生离死别，我楚幽然，是你苏逸永远的妻，永远……
　　系好同心结，放在苏逸的怀中，又挽起一个，幽然放在自己怀中，终于抬起头来，所有人感到冷冷的死意，她的眼中，没有悲伤，没有痛苦，一双眼中什么也没有，空空洞洞，什么，都不在她眼中，那样空洞的眼，让人心寒，花茗寒的心随着那样的眼，死了。也许，他的爱情，从一开始，就是不存在的。
　　楚幽然又开始弹琴，婉约的琴声，伴随的，是苏彬的杀杀杀！杀杀杀，杀光害死苏逸的人，她的花般的男子，凋残了，她没有什么所谓了。而在苏彬恨意与幽然的死意中夹杂的人们，只感到撕心裂肺的痛。窒息的感觉让他们痛彻心扉。
　　苏彬的身上，脸上，已满是血，他不停的杀，这些人，都该死。血，染红每寸土地。
　　“冯去水。”幽然的声音如鬼魅般而至，“青峒派第二十五代掌门，”风吹来浓浓的腥味，有人开始呕吐，这是死亡的味道啊，绝望的味道。幽然露出残忍的微笑，她的阴鸷的双眸泛出凌厉的光芒，她扬露出残酷的噬血冷笑，显示大开杀戒的时刻已来临。她已不是如月的婉约淡然的楚幽然，她是地狱中走出的修罗，她的身上，泛着微微的死意，她眼中的光，像是荧荧的鬼火，她不哭，死了，哭只是无谓的挣扎。
　　“但你的弟子们可知你的掌门从何而来？”幽幽的琴声不断，像是声声呜咽，“上代掌门张海不明死亡，你的师兄，也是你的哥哥冯梦水本该接任掌门之位，却也离奇死亡，我想，他们的灵魂，在九泉下，也不得安宁吧？毕竟，杀死他们的，是他们最喜爱的徒弟和最亲的弟弟啊，呵呵~，这样看来，苏彬这个大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