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空负》左左

2、冷淡

　　二
　　五月，小优同桌的妈妈从她的办公楼上跳下自杀了（这个消息是从另一个和她同厂的同学那里听来的），因为婚外恋。
　　她有三天没有来上课，第四天，她来了，那天星期五，中午小优对我说晚上以及双休日期间她都要去她家陪她。但她本来和我约好星期六去爬山的。
　　她说：“她整晚睡不着觉……”
　　我说：“但是你答应……”
　　她说：“我们三个人明天一起去玩，她换个环境也比老呆在家里好。”
　　我说：“不想和一个伤心的人一起游玩，没有气氛。”
　　“体谅一下她吧，她一开口和我说话，声音都带着哭腔。我听了，心都揪紧了。”
　　那时的我和格瓦拉相反，在别人的痛苦面前，我永远是扭过头去。不看乞讨者，不看残疾人，不看病痛者，甚至不看送葬的队列。从没想过是为什么，现在想来，也许是我下意识里知道我的脆弱，注定就要逃避人世间的酸辛。
　　于是我说：“为什么要体谅她？我早就不喜欢她，她对我也有敌意。”
　　“什么敌意？没有那么严重吧。”
　　“为什么要否认我的感觉呢？她本来就是一个心理阴暗的人。”
　　她立刻反驳：“不是心理阴暗。”
　　我说：“那就是精神世界没有阳光，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和她呆在一起太压抑。”
　　“心底有阳光的人有几个？”她缓缓地问，“连我都没有多少。”
　　“反正我不喜欢她，不愿意和她一起出去。”
　　“那就下个星期再出去玩。”
　　“但是你答应了的。”
　　她烦躁起来，“为什么不讲道理呢？如果是一个同学向你求助，你会怎么办？”
　　“就没有人会向我提这样的要求。”
　　我说出来这话才想到，的确，没有人会向我求助，要求助只会选择她这样的人。
　　失望，嫉妒，伤心，一定要和她闹别扭的情绪，我知道我错了，我应该说的是“没关系，你现在应该去关心她。”但我不想说。
　　小优说：“这是她最无助的时候，你肯定没有体会过那种痛苦，这不仅是失去了妈妈，还有被世界抛弃的感觉，……”
　　她说的对，但是我听不进去，我只知道我有被抛弃的感觉，她体会不到，我也不能说出，我只能徒劳地、固执地生气，让她为难，给她制造一些痛苦，来缓解我的气愤和伤心。
　　星期一晚上，她出现在寝室，坐在床上，背靠着墙，对室友说：“累，晚上要一动也不动地躺一晚上，她抱着我，睡不着就和我说话，睡着了我一动就要惊醒她……”
　　我说：“很有成就感啊，有人那么需要你。”
　　她只看我一眼，异常地冷淡，什么也没有说。
　　我受伤了，我恨我说了那句话，其实我想说的不是那个意思。我想说的是我更……
　　但是已无再说的必要。小优对我冷淡多了，我也想过应该试着挽回，但不知为什么，竟然一直都没有做什么。于是我们的友谊结束了。
　　奇怪的是，我反而轻松下来，也许就是想要这份轻松，我才什么都没有做。距离期末考试还有一个多月，我全副精力投入了学习，在使我不知所措的状态中过了几个月，又回到了我熟悉的天地，安全、适意，我暂时更是什么也不在乎了。
　　只是一想到我是被她看不起了，我就突然像针刺一样难受起来，甚至有点恨她了。我每天不得不看到她，她不理我也若无其事，我又为什么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呢？但还是不知不觉地注意着她，看她在寝室、教室里进进出出，她真正在乎的是什么呢？她最关心的是什么呢？是她的学习吧。但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比她学习好，在她最拿手的英语上夺走她的第一名，她不能看不起我！
　　期末考试前，我连站在公共汽车上都在背英语。期末成绩总分比她高出几十分，英语考得最好，但我也不高兴：她看到我考得比她好，要更讨厌我了吧。
　　暑假我租了全套古龙的武侠小说来读，时常看到深夜，头疼欲吐，第二天早晨都不能好转。我不知道我看小说还有这个劲头的，但我仍不高兴。自暴自弃地丢开所有作业，心想高二分班，老师也不会检查作业。有一天下午，百无聊赖中打开电视，听到某个电视连续剧的片尾曲，竟不知不觉流下了眼泪，我第一次发现我还会听着爱情歌曲流泪。那首歌并不那么感人。我不知道我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