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幕遮》翰墨画眉

2、谁家少年足风流

　　苏慕朦胧间觉得耳后传来温热的呼吸气息。

　　一睁眼，正对着小遮小扇子般的一对睫毛。

　　。。。此情此景虽有些香艳，但料想小遮只是小孩儿心性，纯洁的很，苏慕也就不甚在意。她试图动弹，却发现小遮手脚并用紧紧贴在自己身上。二人自然不是在廊下，而是齐齐躺在了小遮香喷喷的床上。

　　这。。。这。。。

　　奈何小遮睡得甜甜蜜蜜，苏慕实在不忍心吵醒她。

　　约莫半个时辰后苏慕成功突围。

　　小遮虽没醉，却如常睡到晌午才起来。

　　被子依旧是打横的，可见又是苏慕手笔，她人却早走了。

　　小遮不知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自个儿在被窝里吃吃笑起来。

　　这日方入夜，小遮便在梨树下置了桌椅，另加瓜果满桌，信心满满地等着苏慕到来。

　　等了片刻，不见人来。小遮回房补妆，往明艳里妆点一番，又抱琴出来自娱自乐。

　　“小遮！！！”

　　果然。

　　小遮仰头笑吟吟对着暴跳进来的苏慕。

　　苏慕黑面，一脸的愤懑郁结却不得发泄。

　　小遮莞尔一笑：“不要生气嘛~我思量着那簪子不同寻常，你还是自己收着好。可是把簪子给了你，我又没了礼物。所以就挑了件自己喜欢的东西嘛~”

　　这番话说得楚楚可怜入情入理，苏慕无言。

　　可是啊！

　　天知道小遮挑的那是个什么东西啊！！！

　　是她的肚兜啊！她绣着粉色荷花的华丽丽的肚兜啊！

　　。。。

　　苏慕夜里解衣睡觉才发觉，胸前赫然一朵大富大贵红牡丹。。。

　　在她醉得昏昏沉沉的时候，小遮。。。

　　苏慕微微有些尴尬，但看小遮笑得纯洁无害，又觉得好似尴尬乃是自己想多了。一时间甚是纠结。

　　“礼物虽是补了，可那日你终归没来。所以今夜你要陪我。”小遮理直气壮气壮山河。

　　“我。。。”苏慕无奈无奈还是无奈。“我。。。陪！”咬碎牙往肚里吞的苦啊。。。

　　“慕姊最好啦！~~”小遮搂住她撒欢。

　　“呃。。。”苏慕虽无奈，然还是有些愉悦。

　　“慕姊啊！我爹爹成日惦记要把我嫁出去，及笄之后恐怕更着急了。唉，实是没几日快活了。”小遮叹息道。

　　“。。。”苏慕冷眼看她长吁短叹，不知脑袋瓜里又在打什么注意。

　　“慕姊啊！万一嫁个自己不中意的夫君，这一辈子。。。”小遮泫然欲泣，梨花带雨。

　　“。。。不会的不会的。”苏慕敷衍道。今夜这阵势，着实让她心惊肉跳。

　　“万一呢？你忍心。。。”

　　“咳咳，那你想怎样？”苏慕觉得还是痛快点好。

　　“我~我要私奔。”小遮害羞道。

　　苏慕无言。她慢慢坐到小遮给她准备的檀木椅里，坐定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这个时候需要冷静。

　　苏慕掏出烟斗，小遮立即谄媚地用火折子帮她点了烟。苏慕小心翼翼地啜了几口，总算淡定下来，抖得不那么厉害了。

　　“咳咳！此事。。。须得从长计议。。。”苏慕斟字酌句。

　　“不嘛，今夜便走。我连包袱都收拾好了，放在梨树后头呢。”小遮欢畅的很。

　　苏慕又抖了一抖，这小小姐行动力还真不一般。但料想她不过一时贪玩，想出门玩一圈，带她出去逛逛天亮前送回来便好。如此一想，豁然开朗。

　　“好！事不宜迟，这就走吧。”苏慕起身。

　　“。。。跟谁？”小遮眨了眨眼。

　　“。。。”苏慕心底一片苍凉，原来乃是我自多了。。。敢情这小小姐还有个奸夫！如此一想，又豁然开朗，毕竟八卦乃女人天性。

　　“奸夫何在？”正气凛然。今夜扬眉吐气就在此时。

　　“。。。等你给我找啊~”小遮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坦然坐下，抓了几颗瓜子嗑起来。

　　“。。。”苏慕觉得她快要疯掉了。早先怎么没看出这丫头脑筋不对。

　　“速去速回。”

　　。。。

　　苏慕一路发愁哪里去给她寻觅私奔人士，最后无奈，只得从熟人下手。

　　于是掳了沉香楼相熟的年轻有为小龟公来，毕竟是内行人士，比较懂得风月之事，给那丫头一个专业的启蒙也好。

　　其时小遮见得人影掠来，料想是郎君到了，立刻正襟危坐。

　　好歹是个适龄男子。

　　面目虽不及苏慕俊雅，却也过得去，身段虽不及苏慕倜傥风流，也算过得去。。。不及细看，小遮露出矜持迷人的微笑。

　　啧啧！苏慕在心中暗叹，这小蹄子装起女人来倒很有几分姿色么。抓过几颗瓜子，躺在梨树上看戏。

　　那青年小龟公虽摸不着头脑，但审时度势乃是某深闺佳人寂寞难耐，寻人幽会来了。毕竟是内行人士，于风月之事极有想象力和行动力。于是振奋精神，也面对面正襟危坐。

　　“咳，相公。。。。喜欢我么~”小遮美目流转，眨了两眨。

　　“噗~”苏慕汗颜。见过直接的，没见过这么直接的。果然是业余人士啊。恐怕要贻笑大方了。

　　那青年龟公呆了一呆，立刻反应过来，这乃是千年不遇的豪放女！他先斜眼看了看院落，断定乃是富贵人家，再看看小遮，虽极力卖弄，然显见得是个深闺业余偷情小小姐。

　　这单买卖好做！

　　“小姐真乃神人。在下蒙小姐垂青。。。实是。。。”措辞良久，未果。

　　小遮打了个呵欠，朝苏慕撅嘴。

　　苏慕用眼神问：留还是不留？

　　小遮嘴撅得坚定，于是青年小龟公被扔出墙外。

　　苏慕歉意道：“不送。”

　　小遮评断：“此等小人，贪财无义。”

　　苏慕想了想：“咱来个质朴纯良的？”

　　小遮点头。

　　好嘞！苏慕飞身直取目标。

　　肥水不流外人田。扶苏镖局掌厨年过三十，尚未娶妻，其纯良质朴平生仅见，苏慕不晓得多感激他日日放纵自己偷食开小灶。

　　小遮强打精神，二度补妆，艳得有些面目模糊了。然月黑风高，也不以为意。

　　苏慕这趟费了老大力气，因那掌厨身量实在。。。大气。。。

　　质朴。。。倒真质朴。。。

　　“相公喜欢我么~”小遮微作媚态。

　　“喜，喜，喜，喜，喜欢。。。。”掌厨活了这么些年，这等艳遇实是做梦也没想过，一时语无伦次。

　　苏慕心中暗叫不好，深为之遗憾。

　　果然。

　　小遮委屈地一撅嘴。

　　掌厨无措地看着赐他艳遇的苏慕，眼神甚是无辜。

　　“不送。”苏慕既遗憾且尴尬。但愿明日他只当黄粱一梦。。。

　　将掌厨大哥送出墙外，苏慕回来时已是黑面。

　　小遮只做不见：“此等蠢人，愚不可及。”

　　“。。。”苏慕闲嗑瓜子，再没有起身的意思。

　　小遮不断踢她：“都二更了，再过会儿我就私奔不成了。”

　　“不如我将你扔出去，你自寻觅去。”苏慕提议。

　　“怕~~”小遮强作楚楚可怜状。

　　“~”这企图犯下偷人大罪的无耻女子居然又开始跟她装纯洁。苏慕头疼欲裂。

　　“最后一次。”

　　苏慕话音未落，人已不见。

　　“唔。。。”

　　小遮应声未落，苏慕已回来。

　　此子。。。。。。甚好~

　　这书生显然有些迷茫，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桥边散步闲觅诗情却被强人掳掠。。。

　　但他着实是个谦谦君子青青子衿。

　　连苏慕看清她掳掠的是怎样一个极品之后也呆了一呆，暗道天理无常。

　　小遮调整坐姿，清清嗓子，脸有些绯红，暗暗想道：此乃良人，定要好好表现。

　　“相公。。。喜欢我么~”羞涩且拘谨版本。

　　苏慕抚额，她原本以为。。。好歹。。。能换一句。。。

　　那书生微微一愣，随即淡定笑道：“你叫什么？”

　　。。。

　　苏慕几乎能生生听到小遮心花怒放的声音，一瓣一瓣又一瓣。

　　这丫头，显见得已经昏头，半天没想起来自己叫啥。

　　“咳咳，小遮，她叫小遮。”苏慕回答。

　　苏慕翌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果然劳累了。。。

　　她自己都有些疑心昨夜是不是做了个诡异的梦。

　　但她去厨房看到掌厨大哥一脸神不守舍如梦如幻的神情，她便知道，昨夜那段疯事居然是真的。

　　咦？那小遮有没有跟那厮私奔？

　　苏慕心中一紧。

　　细细回想，啊，没有呢。

　　放下心来，一抬头，对上掌厨大哥哀怨的目光，又是一紧。。。

　　于是转身，心道还是去看看的好。。。

　　青天白日还是低调的好。

　　苏慕痛苦地在屋顶之间穿梭，终于逮到丫头婆子都不在的机会潜入了小遮闺房。

　　其时小遮正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

　　“呀~今儿个这么早。坐。”小遮淡定的很。

　　苏慕打量了她片刻，果然是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少妇韵味。于是心头又是一紧，急忙问道：“昨夜后事如何？我怎的全不记得？”

　　小遮斜睨她一眼：“昨日把酒言欢，不过一壶果酒，你便醉得哈喇子一地。甚是丢人。”

　　“咳咳。当真？”苏慕脸红，不至于吧？

　　“虽醉得东倒西歪，然尚能蹿跳。公子说你平安抵家。果然有方向感。”

　　“。。。公子。。。又回来了。。。？”苏慕抖了一抖，习惯性地掏出烟斗，被小遮制止。

　　“这味道给婆子闻到定然不饶我。公子后来自然回家了。”

　　“噢。。。”苏慕思忖一番，诚然那公子乃是个谦谦君子青青子衿。

　　“今夜我要去看他。”小遮高高兴兴挽了个灵蛇髻，转头笑道，“好看不？”

　　苏慕抚胸，不过半日，她这心已然紧了无数次，挣扎道：“甚。。。甚是好看。”

　　。。。。。。

　　是夜乃是个雨夜。

　　“明日吧。”苏慕望着满天的瓢泼大雨，甚是胆寒。

　　小遮撅嘴。

　　“唉。。。”无奈无奈还是无奈。

　　“挑灯夜读，果然是读书人啊~~读书人~~~”苏慕在窗外冻得直哆嗦，连带手里举着的伞也一颤一颤。

　　小遮无言凝望那一窗剪影。

　　“咳咳，我去敲门。”苏慕实在是冻得受不了了。

　　“不要！”小遮来不及撅嘴，出声阻止道。

　　“难不成你要在这偷窥他读书写字睡觉，一晚上？”苏慕诧异道。

　　“过会儿就回去。”雨夜里小遮面目更显得模糊，看不出表情。

　　“。。。你们不是相约偷情么？怎的如此含蓄？”苏慕不解。

　　“。。。回去吧，我冻死了~”小遮哆嗦着道。

　　“早该了~”苏慕哆嗦回答。

　　苏慕挟着小遮一路飞奔回府。

　　各自换了衣裳。

　　“慕姊你还挺像个美女嘛！”小遮赞叹道。

　　苏慕黑面低吼：“我是女人！且是美女！”末了觉得有些信心不足，弱弱添道，“女人是肯定的。”

　　“哈哈！乃是个秀色可餐大美人！”小遮将她扑倒在床，作狰狞状。

　　苏慕无奈抵抗。

　　一番张牙舞爪过后，双双脱力。

　　“慕姊，陪我睡好不好？”小遮埋首苏慕襟前，低低说道。

　　苏慕微微尴尬，动弹不得，胡乱应了一声。

　　“韶颜稚齿，饮恨而终。。。都是这样的。。。都是这样。。。”小遮呢喃道。

　　“啊？”苏慕有些疑惑。一抬手，却触到一片冰凉。

　　啊啊啊啊啊！小遮这崽子哭了哭了哭了。

　　咋办咋办咋办！

　　苏慕努力淡定，却淡定不下来。

　　这可愁死人了，她自己伤心了尚能借酒浇愁，小遮这东西灌不醉啊。。。关键自己上回又醉得稀里糊涂没搞清楚状况。

　　那负心汉子干啥子了哟？

　　苏慕愁云惨雾一番，终究没辙。

　　寂静良久，响起小小的呼噜声。

　　苏慕安下心来，轻轻侧身，把小遮放到一边。

　　看她微微皱眉睡着，还是有些心疼，温柔抱了她一晚。

　　什么韶颜稚齿，饮恨而终，不会的不会的。

　　有我在，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