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人生何处不相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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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小遮时她又言笑晏晏，若无其事。
苏慕想了想，也没再提起，毕竟乃是件伤心事。
行乐要紧。
可是她们二人渐渐也有了萧索意味。
该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苏慕再好的口才也编不出什么新鲜花样了，便怂恿小遮闲来无事出门逛逛。
小遮竟不愿意，好说歹说也不愿意。
“其实人这一辈子，总要花些心思在不值得的人身上的。”苏慕想了想，谨慎地开始说教。她始终认为，那负心汉子乃是小遮一个心结，阻碍了她出门。
“其实我这一辈子，都没花过心思。”小遮懒懒答道。
“。。。咳咳。虽然那汉子弃我而去，可是我心中却不怨他。”苏慕下了狠心，现身说法。
小遮果然被八卦调起了好奇心：“你乃是个弃妇？”
“咳咳，忒也难听。我们俩，并无风流。。。”
“那你还伤心伤意。装得忒像。”
“。。。你那日还是不是哭了我一襟子鼻涕！”
“！”
“！”
大眼瞪小眼。
片刻之后，苏慕先败阵：“人不风流枉少年！这不过，不过是。。。个。。。历练。”
“。。。噢。”小遮想了想，皱眉道，“我只是想不通，从前那些才子佳人怎么能一见面就私奔？忒也奔放。”
“可能。。。咱俩过于自重。”
私奔未遂那夜尚历历在目，两人不由得都红了脸，别过脸去。
“唉。”小遮轻轻叹了口气 。
“唉。”苏慕也叹气。
“我下月出嫁。”
“我。。。”苏慕睁大了眼，哑然无言。
夜风不凉，却恁地吹人泪下。
“其实私奔乃是件轻巧事。”苏慕拾掇着细软，心想那件银红衫子千万记得收进去，“衣裳少许，首饰一堆便成。”
小遮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走嘞！”苏慕故作喜庆，心里未尝不是惴惴。
小遮由得她牵了手一路掠了出去。
到得廊下，苏慕跺脚：“今年这老天爷犯了贱了，闲来泼水当好玩。”
小遮淡淡看着那一帘瀑布似的夜雨，又低头看看裙角：“今夜就不去了，免得湿了裙角。”
“放屁！上回冻得我快成僵尸你不说不去！”苏慕怒吼道。
“去了也不过是玩一场。上回玩过了雨中悲情，今夜就免了吧。”小遮笑得没一丝温度。
“。。。”苏慕气结。也不多说，回身找了把伞夹起小遮就往外冲。
“我在渡口租了船，你乖乖在那等着，别给我乱跑！我这就叫他过来。”苏慕连哄带骂吼了一路，小遮一声不吭。
小遮瑟缩地在小舟里等着，舟里一灯如豆，看得人眼酸。
也不知最后等了多久，反正早就冻得没了知觉。
苏慕自雨里走来，轮廓模糊。
小遮弯腰出舱，轻轻笑道：“怎的伞都不记得带回来。”
苏慕抿唇不答，嘴唇冻得乌青，面色也铁青。
“亏得我包袱里还有一把。”小遮撑开伞，挽住苏慕的手臂，一步一步慢悠悠往回走，偶尔说些闲话，好似是良辰美景赏心乐事。
这一路倒是苏慕一言不发。
行到桥边，小遮忽然说道：“我送你回家吧。净是你来看我，我也没去你家看看。”
苏慕不置可否，似乎根本没听到。
“往北边儿。。。到柳树林的扶苏镖局。你看，我都记着呢。”小遮絮絮叨叨说着，仿佛今夜伤了心失了魄的是苏慕。
“你说的那些事，我都记得。明明想听，又装作不在意。因为我太羡慕你，羡慕到妒忌。所以呀，一开始我不是那么喜欢你哦。不知道吧？哈哈！可是你真的很好。很好。很，好。”小遮边说边走，一路不停，居然真走到了镖局。
“现在知道跳墙的好了。”小遮望着朱红的大门，无限感慨。
她把伞塞到苏慕手里，最后捧起她的脸，踮脚在她额上一吻，耳语道：“被子别老横着盖。”
“我走啦。”小遮以袖覆头，回眸一笑，噼里啪啦跑回家了。
苏慕也没回头看她一眼。
只是终于有热泪滚烫地涌了出来。
她早该懂的，世上最伤人的，不过是期待。
小遮夜归后大病一场，气息奄奄。
苏慕依旧每夜去看她，却只倚在梨树上闲闲抽烟看着，并不进去。
不知多少剂猛药下去，总算有了起色，眼见得婚期将近，连那素来不待见她的爹也一日三看，甚是上心。
后天便是大婚之日，府内一团喜气洋洋，小遮似乎也因此精神大好。
是夜圆月清朗，小遮对镜试着嫁衣。待一身穿戴好了，忽然屏退了下人，自己坐在镜前梳理起来。
“苏慕。”她忽然叫了一声，侧头戴上一只耳环，“帮我看看哪个好。”
苏慕拿着烟斗的手略抖了抖，眼眶莫名有些潮湿，自己先自嘲了一把，淡定了一回，闪身进去。
“珍珠的好。”苏慕隔了一尺站着，看着镜中两张苍白如鬼魅的脸，不由心惊。
“怎么怕成这个样子？”小遮轻笑，换上那一对珍珠耳坠。
苏慕上前一步，将手搭在小遮肩头，止不住轻颤。
“初见你时，便如同今日，活像个云里飘下来的散仙。”小遮漫声说道，戴好了耳坠，回首一笑，却是面无血色。
“看那么多乌烟瘴气的传奇故事，回头细想，多半倒是惨淡收场。所以，”小遮揽住苏慕，“哪怕我最后红颜薄命，也只证明我倒算个红颜，你说是不是？”
苏慕哑着嗓子道：“瞎话。你怎知你不会嫁个如意郎君，遂心一世？”
“咱们不妨打个赌，你倒看看我嫁的这个如意不如意。”小遮伏在她身上，似乎闻得到她身上的冷香，听得到她缓慢沉重的心跳。
“纵是不如意，也总要过的。往后我还能去看你。”
“哈，你不嫁人，不过你的逍遥日子，倒成日来陪我这个深闺怨妇？”
“。。。再说。”
“你这句再说纵能拖得我一年半载的命，却未必一世管用。我只盼你一世逍遥，一世快活，逢年过节烧些纸钱与我，也算惦记我一场。”
“你就不怕我伤心伤意闹殉情么？”
“倒也好。”小遮抬头看她，“我正正怕做个孤魂野鬼。”
苏慕一把推开她：“总不改这毛病，成日里胡思乱想。一个人生死都不易，岂能儿戏。”
“一时心灰意懒，死生都看淡也是有的。我并没有一心求死，只是难免有些心寒。”
“。。。左右不过换个院子，其实。。。实在也没甚分别。”苏慕思索良久，觉得这样倒也说得通。
“难不成将来还让你陪我玩红杏出墙。哈，我可丢不起这个人。苏慕，我若是真有那么傻，这辈子倒容易过。可惜，我不能。”
“天底下这么多人，不也都过去了么。”
“天底下这么多人，只有一个你，只有一个我，是过不得的。”
“谁说我过不得。我将来便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典范。”
“你敢！”小遮忽然泪下，“我这一世，只剩了些希冀在你身上。天上地下，我也看着你。”
“。。。”苏慕语塞。
“你回去吧。明日不用来，将来也不用去。”小遮言语冷淡。
苏慕却用力将她拥入怀中，似要将她嵌入身体里，此后你我一身，永不分离。
小遮大婚之日果然不见苏慕。
这世上又哪来那么多风流雅致大财主呢？痴然说梦。
小遮倒觉坦然，缠绵病榻，以药为生。果然不过是换了个院子，换了张床，拖得几日性命。
大财主耐性不佳，不过三日便再不上心。
如此甚好。小遮日日眼望窗棂，这院子一棵树也无，叫苏慕怎么眺望她呢？真真气人。
偶尔倦怠一闭眼，不知晨昏地昏睡过去，再醒时，恍如隔世。
不出一月下人们便窃窃私语言道大财主欲纳二房，小遮听在耳里，笑在心里，谁说不是呢，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千古都是一桩事。
府内又是一番吹打喜庆，小遮恍惚间觉得时间像是倒着走的，自己睡了一觉，又回到出嫁那日。如此甚好。小遮闭目，仿佛再睡一觉，便能回到那个梨花院落溶溶月的夜晚。
“夫人，小夫人来请新妇茶。”
朦胧惊醒，呀，这二房，倒甚知礼数。
小遮勉力睁眼接过那碗茶，手一抖，落地开花。
她有些讪讪的，失礼了，实是虚脱无力的紧。
那知书达礼的新妇道不甚在意，又敬了一杯。
小遮略带羞涩地打量了她几眼，不错，芙蓉如面柳如眉，端的是个英姿飒爽的美人。。。
“苏慕！”小遮怒吼，几乎惊跳起来。这一杯又是落地开花。
下人们皆抖了抖，这夫人莫不是积疾成狂了？
若不是她曾见过苏慕女装，此时恐怕还迷迷糊糊不知所以。
“好姐姐~将来妹妹尽心尽力伺候你~”苏慕甜甜笑道。
小遮只觉遍体生凉：“该死的，你进来做什么？”
“天上地下，你不都看着我么？妹妹就住近些，方便你看。”
“。。。我。。。”小遮气结，“你倒聪明伶俐，眼看我没几日性命，不过几日一命呜呼了好把你扶正。”
“我看姐姐精神甚佳么~待妹妹我尽心尽力伺候得几日，定然又是生龙活虎梨树精一只。”
“。。。”小遮觉得心跳甚快，深恐自己这副身子骨立时要散了架，赶忙闭目养神，这几日元神涣散的厉害。。。
“天上地下，我都陪着你。”苏慕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完>！！！！！！！！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