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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5 寺,美人曰流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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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寺,美人曰流吟
唇瓣轻启,复又抿起,她什么也没有说。
移回了视线,眼眸轻敛,语气淡然,“熙烨,我们走吧……”
随着相国府的长公子与其夫人踏入寺宇的门扉,仿佛凝固的湖面终于有了流动,侍女侍从们或捧或提着各式的珠匣,如鱼涌入。寺宇之前集结的护卫也开始成队地分散开来,或是跟随进入,或是留驻寺庙之外。重头戏已经过去,连围观的人们亦是觉得没趣了,三三两两地散去。
人群直如分流而去的湖水,逐渐少去。
不变的,只有庙门前那戎甲白衣的青年,只有固执地守在那里的少女。
“然儿,他已经死了。”
他没有看她,他无法去看。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疼痛在提醒着他,不要去看她。
如果这句话是个判决,那么这个判决对于白然而言无异于五雷轰顶!
在过去的一月中一直支撑她的希望,甚至在几个时辰前听闻死讯时的坚持,就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咬着牙,她瞪着对面的人——
“骗子!!!”
她望着他的神情,像在望着一个恨得至深的仇敌。
——然儿,等我七天,我会把叶微澜给你带回来!
“骗子!骗子!你是骗子——”
——不错……临昭已经追过去了,他让我来接你。
“骗子……你们、你们全部都是骗子……”
她想起了很多很多的事,想起为什么这一个月来他们昼夜赶路,途中还是没有见到临昭亲自护送的车队的影子?想起为什么已经去追微澜的临昭会转而去护送其兄长的新娘?想起为什么七日之期已经到来,回来的却不是临昭?
白然不是笨蛋,她一直都不笨。
她辨得清南北,凰宇在北,焰无却带她往南。
途中客栈的相遇,临昭如果已经寻到微澜,为什么什么也不告诉她?
亲口允诺的七日之期,从未失言的临昭没有来。
她猜得到,可她从来不去猜。
那定然是一个令她无法接受的结果。
所以她让自己无法去想,无法去猜,无法去疑心种种的反常。
——叶微澜他在一个月前就死了!
——他在一个月前就死了!
“骗人……你们在骗人……你们都在骗我……”
踉跄着后退,白然想逃,她又想逃了……
“微澜……微澜……”她捂着脸,一遍又一遍地唤着,不知究竟是在唤与谁听。
廖攸婴的扇羽停了摆,他忽然觉得面前的少女有些可怜。呐呐地伸出去,试探性地去碰触这个看起来脆弱得像要马上破碎掉的人……
却被重重地挥开。
切!本少爷还不屑安慰你呢!
一撇嘴,重重地哼了一声,掉头走开!
走出了数步……又觉得不甚放心,忍不住地再回头……
焰无这家伙不是和她一伙的吗?裴家这没什么存在感的二少爷不也和她有点那什么?怎么都站得要多远有多远?那傻丫头就真站在那儿没人管了……
不成,还是不成。
可现在又走回去是不是也太没面子?为难地拿扇子敲首,廖攸婴觉得这个问题很纠结。
裴临昭看向焰无,对方托着手倚在树下,半点也没有移步劝慰他的心上人的意思。迎上裴临昭的视线,焰无挑衅似地挑眉,“我应承你的事已经办到了。”
他已经把他爱的然儿带来京城,已经把她送到他的面前,他不欠他什么了。
墨衣的侠客转身离去,没有半分的迟疑。
而裴临昭的眉只是拎得更深。
他的脚像在地上生了根,他没有办法靠近他所爱的少女,更无法弃她而去。直至……看到廖府的少爷正一步一停地慢慢往然儿的方向移动……
“廖公子,然儿就拜托你了……”
呃?廖攸婴猛然抬头。他、他他他在说什么?什么什么什么拜托他了!!!
不会……不会是……
哆嗦地看了一眼少女,他猛地叫出来,“喂喂喂!!!她她她干我什么事啊——”
大门轰然闭合——
连同他的尖叫与无助的少女,一起被关在门外。
廖攸婴觉得,他今天是不是被衰神看上了……
寺内。
甫一离开众人的视线,踏入用作暂时休憩的小院的时候,裴熙烨便松开了身畔女子的手。
“方才的人……她是叶微澜的妻子?”他没有回首看她,视线更是不曾落在她的神上。如此神情合上如此的话语,若是放在别处,旁人定是会以为他正同空气对话。
“不错。”与在人前的琴瑟相合不同,此时的女子亦是垂眸,“在她否认之前,她一直都会是。”
裴熙烨终于回了首,看着她,眸光冷厉,“叶流吟,我希望你认清自己的身份!”
这般的神情模样,任谁都知道他是动了真火。
然而,他所面对的人却是淡然依旧,施施然地行礼道,“流吟知晓。”
“哼!”裴府的长公子怒极拂袖而去!
一身浅淡服饰的女子立在那里,任由在那人离开之后才敢上前的侍女略带焦急地开口,百般劝说,道是她不该同公子作对。
“嗯,”轻微地含首,唇瓣的笑意不变,“我知道。”
“夫人……”最小的青衣正待再说,被旁边的紫诏使劲扯了扯,也闭上嘴。
她们说得再多,又有何用?公子不是常人惹得起的,难道少夫人又是愚人?少夫人既然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她决意如此,她们又能如何?
风起,牵扯出裙袖飘扬,裴府少夫人给人的感觉就似一个梦,一个你永远也够不着的虚影。
“你不该那么同他说的……”
叶流吟回眸,望向来着,那个一身戎甲,一面难以掩示的疲惫的青年。视线下移,落到他的握拳的手,以及由指缝里淌出的痕迹。
眉宇轻叠,轻声启唇,“青衣,替临昭取些伤药过来……”
青衣正待应是,那厢的裴临昭已是拂手,神情不善,“不必!”
侍女青衣顿住了脚步,偷瞄了一眼不动声色的少夫人,不知该如何是好。紧急时刻,紫诏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到一边去,别碍事。与此同时,另二名侍女亦是暗自戒备,警惕地注视着这位裴府二公子。
“二公子,来此女眷之所,您似乎……”碧染的话音未落,她的主子的视线便睇了过了,她识趣地住嘴。
“你不该那么同他说的……你真的不该……”落魄的神情,让人不禁担心他会不会在转眼疯魔。“你不该同他提起白然这个人的。裴熙烨的心思比你能够想像的还要深……你可知,你的一句话会造成何样的后果!?”
叶流吟微一颦眉,“临昭,他是你的亲哥哥。”
“正因为他是我的亲哥哥,我才比任何人都更清楚他的为人!更清楚他的那层虚伪假相……”手掌扶住额首,裴临昭的神情很是懊恼。只不知,他是在懊恼请江湖侠士千里引导护送仍旧落得这样的结果,还是在懊恼面前之人竟将关系到他的然儿性命的话语轻易脱口……
摇首,着浅青服饰的女子轻轻地摇首,眸目挪向裴府长公子离去的方向,“临昭,这一点上,你确实错看了你的哥哥……”
话语未落,她便为青年接下来的话语惊得疾速回头——
“哈!才嫁给他多久,你就真当自己是他的人了?这么护卫着他!?”缓慢地开口,裴临昭注视着她,一字一顿地道,“叶、流、吟。”
你……
启唇,女子的话语尚未出口,便为侍女流金的怒斥掩埋,“二公子!请注意您的言辞!”不止是流金,就连最重礼教的碧染亦凝了眉梢,若不是流金拔高的声线压下了她的话语,第一个斥出生来的定然是她!旁侧,连最小的青衣也鼓大了眼,死死地瞪着这个竟敢对她的主子出言不逊的二公子。
而这个被裴府少夫人的侍女敌视的人,青年勾起了唇角,笑出了些许了讽刺,“你的本事还是这样地高……一个个的人都被训练得死心塌地护着你……”
裴临昭的这番话,说得几乎咬断了自己的牙。
言毕,拂袖而去。
这么个动作,这么个背影,倒是同他的兄长异常地相似。
“夫人……”青衣瞅向自己的主子,眸子里的恼恨尚未褪去。
“此间之事不必同熙烨说。”
“夫人!”碧染拎着眉,呼出声来!
“不必同他说。”立在那里的女子如是开口,再一次地,对她的侍女开口……语气并不重,然其凝重的语气,显然属于“命令”。
焰无已经盯着这个着浅青服饰的美人很久很久,倒不是同某个贵族公子想像中的为之倾倒,而是这位美人……她实在是像极了一个人。
他不是裴临昭,也不是白然,他不是叶微澜的至交好友,更不是姓白的这白痴丫头同这人的见鬼关系……他对梵剑公子的浅薄印象,仅仅来自于几面之缘,加之他人的口耳相传。既没有那般的了解,自然也辨不出多少的不同,他对这名女子的唯一感觉,便是她同闻名武林的梵剑公子长了一张极度相似的脸。
选了一棵可以瞧情院落情景的大树木,籍由其枝干隐去身形,他便在那儿窝了近半个时辰。原本,他以为他会等上更久,没有料到仅仅是半个时辰过后,他要等待的机会便来了——
裴府的少夫人离开了那间院落,身边只随侍了一名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