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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4 溢,为有暗香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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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溢,为有暗香来
这队人马来得太快,去得太急,以致让焰无险些错失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惊觉,回首。
长风过隙,青纱飘扬,伴随着在清风里摇曳的铃音,浮动着的暗香只如昙花一现。待得掀起轻风的马车逐渐远去,这铃音,这幽香,已然无存……仿若方才之一切,只为幻景。
幻景?怎生可能?他焰无此生从未错看过任何人事!
“焰无?”同意外结识的贵族子弟有一搭没一搭斗着嘴的少女觉出了他的停留,出声唤道。
焰无立在原地,遥视车马远去的方向,默然不语。
旁侧立着的少年,望了望已经只剩余一个影子的车马,又看了看伫立的黑衣侠士,忽然极长地“哦……”了一声。瞅着二人的视线投来,展开的扇羽半掩住轻佻的唇,他笑得暖昧至极,“秋日的染香山也别有一番景趣,连裴府的少夫人也觉得它与不同呢……二位可要一同前去欣赏一番?”
“裴……相国府?”说真的,白然没法在听闻“裴府”二字时,立即将此二字与临昭家划上等号。临昭……他一点儿也不像面前的这类贵族子弟……
“裴府少夫人,可是那位近日享誉京城的美人?”焰无问道。
少年的眉眼弯成了月牙儿。瞧瞧,瞧他识人有多准?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面前的这江湖人想当然尔也是那位裴府少夫人的裙下拜臣之一了!
“二十两。”他说。
“什么?”焰无拎紧了眉头。
白然撇唇,打这家伙口里出来的,还能是什么?
“银子。”果不其然,轻摇折扇的少年口吐的仅为如此二字。末了,为这也许不识得官场潜/规则的江湖人多作半句解释,“上染香山,我有近道,绝对可以抢在裴家少夫人下马车前赶到山上神庙大门前。”
廖攸婴觉得如此这般很是划算,相国府的少夫人可不是等闲人士轻易就可以见着的,二十两银子便可一睹芳容,这等便宜事情上哪儿找去?!
少女睨了一眼显然不准备付账的某位江湖侠士,暗自叹气。其实,还有更简便的方法的……
泛滥的笑意,它在冰凉的物事抵上后项的时候逐渐地凝固。这个贵族少年动亦不动上一下地僵立在那儿,连出自名家手笔的折扇脱手掉落也不敢弯腰去拾……“大侠有话好好说……好、好好说……五两……一、一两……不!不不不!!!免费!!!我马上带你们上去……别杀我啊啊啊啊啊!!!”
对着抵在这贵族子弟后项上的那把连鞘也没出的剑,白然翻了个白眼。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几个字大概是这么写的吧。
世人本没有路,人走得多了,自然就成了路。
染香山的所谓近道算不上难走,事实上从寸草不生的那条小路上看来,这条道也是时常有人走过的。
就这么一条多有人走的小路也能被叫卖出二十两银子,她对这个恬不知耻的贵族版奸商表示由衷的鄙视。
“世家出门都是坐马车的,这么窄的路叫马车怎么走?”打这儿走的不是些平头百姓,就是庙宇中的祭司使女,进内城随处问问那些世家出身的人,有谁知道这条道?既然并非正常路径,怎么就不能拿来当作情报卖了?
那厢自感无辜的贵族少年小声地抱怨,一遍又一遍地抱怨,可惜——
他的抱怨无人理会。
廖攸婴提供的近道确实近,它不必如马车一般绕至平坦的大道行进,只需一路向上地行走,以至于仅仅半个时辰后,一行人就已经站到了庙宇正门附近。
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许是经由各种渠道得知今时之事,又许是恰于今时来此祭拜因缘碰上。无论是有意或是无意,碰上了便是碰上了,整列的护卫已提前到来,庙宇亦是提前封闭,旁人进入不得。
如此举动定然引人不满,可是又能如何?那是裴府,朱临的相国府。
有人摇首下山,有人对近日闻名遐迩的美人翘首以盼,有人交首侧耳聊作谈资。
如是而已。
又过了会儿,颇受人瞩目的那队车马才姗姗来迟。
随着逐渐放慢速度的车马的临近,人群也渐渐地躁动,引得裴府护卫的连连驱赶。
当那辆被以众星拢月之势围护在中央的马车车辕终于停止的时候,白然已经被挤得想要脱身逃命。在从前的世界,对影视明星无感的她哪里见识过这般的阵仗?当下拔开人群就想往外钻……
逃路无门,再转眼的时候,她就望见一个身材欣长的男子。
暗紫的华服,冷凝的眉眼,并不张扬,亦无须多余的举止,望眼之,便知非为池中物。拂袖回身,视线没有落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有一种内敛的傲慢。
白然看得有些愣了,竟有些移不开眼。这种的人,才是真正的贵族世家罢?比起旁侧这个爱钱惜命的人,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就会摆这种臭架子,虚伪……虚伪!”旁侧,白然眼里的爱钱惜命之人使命地摇着扇柄,力图作出一副批判的正人君子模样。可惜,他紧扣在扇骨上的指节出卖了他,如非扇骨质地上佳,只怕早被他捏断了罢?
庙宇之前,已然回身的男子探出手掌,向上作出虚握之姿。
不多时,车厢内便伸出一只姣好的腕,碧色的腕镯衬得肤质如玉。
他的视线终于落在了实物,上扬的唇瓣牵出一抹稍许软化的笑意。手掌交握,不过份亲厚,也未疏离。车帘掀起,就着他的托扶步下马车的,是意料之中的佳人绝色。
意料之中的佳人绝色,意料之外的风情神容。
并不妖娆生艳,也非妩媚多姿,更无甚娇柔怜惜之态。
立在着暗紫华服男子身侧的她,嗪着若有似无的笑,温和,亦是疏离。一袭浅青的身影,并不刻意张扬,然袖摆裙裾的银纹,亦昭显她的身份之尊。仿若九天之上倾泄的银砂,绝非尘埃可以乞及。
在望见她的那一瞬间,白然感觉到了自己的僵硬。交握的双手映在她的眸底,是喜?是伤?她辨不清,亦无瑕去顾及!
微……
“微澜!!!微澜——”
她喊了出来,在周遭的人顾及相国府的势力,含声侧首的时候,她用尽她所有的气力,喊了出来……
人群一时间静了。
连廖攸婴亦是侧首,看向这个才相遇没多久,甚至都谈不上“认识”的少女。她……莫不是神经失常罢?不是已经同她说过她的那什么微澜已经死了吗?如此也就罢了……认人还是乱认一通……
不过……廖攸婴仔细回忆了一下,觉出了奇怪。为什么,她没有问他关于叶微澜的事?在他挑明他知晓叶微澜的真正死因的时候,在那次的交流被突然到来的兵士打断之后……之后,为什么她没有再问?明明,她当时的神情,是那样地渴望。
她什么也不管,她什么也不顾,她只是立在那里,固执地立在那里。那是她的微澜,那个人一定是她的微澜……如果真的她的微澜的话……那人一定会转身……
她在等待一个结果。
缓缓地,缓缓地,一如她的所愿,那人停下了脚步,回首。
那个仙子一般的人,望着这个忽然唤出的少女,面上带了些讶色。
微澜……微澜……
那人真的听得她的呼唤转身了,这表示那人真的是了吧……
真的?
她退了一步。当真正瞧情那人的容颜的时候,少女退了一步,奇异的是,那种被人群挤压的感觉竟然没有了,她竟然就真的可以往后退……往后退了……
有些迟疑,她不知道自己是该进,还是该退。那人……那人当真同她的微澜一模一样……真的一模一样……只有一些,稍稍的、稍稍的不同……
“流吟?”那人身畔的男子唤道。他亦随她止步,侧眼看她,神情稍带不悦。
被唤到的女子轻轻摇首,示意他稍等片刻。而后,便看着一人渐渐地脱离护卫群,一身的亮银戎甲,俊朗的眉目与华服的男子有着六七分的相似……相似,确也截然不同。
如朗朗白昼,如空中翱翔的苍鹰。
只是此时此刻,白昼染上了阴靡,苍鹰失却羽翼。
他走了出来,一样是笑,又分明地看不出除却唇瓣牵扯之外的笑容痕迹。他迎上人群中少女的视线,迎上,复又错开,神情复杂。
“然儿……她……”
“临昭!”她向他伸出手,她拼命地伸手。如果不是护卫的阻拦与旁侧少年的拉扯,她一定一定会冲到他的面前!临昭!她看到临昭了……临昭知道微澜在哪里,他答应过她的,他会帮她把微澜带回来……
临昭,他重来都是信守承诺……
“然儿,微澜他……”垂于身侧的拳头握紧,他感觉得到咽喉的嘶哑,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会出现于此……
远远地,远远地在人群之外,焰无倚在树干上,一言不发地注视着此情此景。
裴临昭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倒是那身着暗紫服饰的男子先行不耐。握紧了妻子的手,他的嗓音低沉,“流吟,她是谁?”
“她……是叶微澜的妻子……”她的声音并不大,但已足够他听得分明。
临昭猛然看来,眉宇拎得更深。那厢的少女正痴痴地等待他的回答,可他,却已是无瑕顾及。“你……”
“临昭。”她没有看他,只是淡淡开口,“她的梦,该醒了。”
说罢,这个美得离尘的女子望向立在人群中的少女。奇异的是,那少女明明是立在人群中央,却又像是孤独得仅余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