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禅十诀》兔子璇玑

31、选妃

　　在司马清煜在别院偷懒到第三天的时候，宫里来人已经堵了别院的门，晋帝似乎特别想摸清这个儿子的想法，愣是把黑着脸的二皇子连夜请进了宫。
　　暮春初夏，夏幽璇终于受不了夏丞相的三催四请，从别庄返回主家，于是夏府一时热闹非凡，离别了一年半，夏三小姐正式回归夏府，还未来得及与主母大战三百回合，二皇子选妃的消息就传了出来，一时京都内外沸腾一片，和元十二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
　　“话说，”夏幽璇自软榻上微微抬头，不解的问云邈道：“为什么殿下选妃姨母要召我进宫啊？”
　　“听说今次的选妃动静闹得很大，除了适龄贵女外，接近年龄的贵女也请了不少。小姐离京一年半了，皇后娘娘想念小姐也是情有可原，倒是您回来未曾进宫请安先失了礼数呢。”云邈一边勾着手中花纹繁复的绣带，一边仔细的回答。
　　“额，我才刚回府三天，你怎么老是记不住？”夏幽璇觉得自家的丫头口齿越发伶俐了，回来这几日十分自如的打发了几发郡主派来的人，让她好生佩服。
　　云邈一边钩花，一边揣摩着到底要不要把憋了半天的问题问上小姐一问，话在嘴里滚了好些来回，终究难耐好奇心，呐呐道：“小姐，额，殿下如今选妃在即，您就没什么想法吗？”
　　“想法？”夏幽璇想了想，点了点头道：“想法还是有的。”
　　云邈眼睛一亮，难道自家小姐开窍了？于是竖着耳朵想听听小姐的酸话。
　　“想来想去，还是赵国公家的小姐最合适，想必京中该没有比她好的了，”夏幽璇思来想去，将京中拿得出手有名头的都在脑中过了一遍，又将各家的关系拉扯了一遍，觉得唯有赵国公家的那个赵羽菲最是合适，“不过，如果他实在看不上，退而求其次还有两三个可以将就，总不至于一个都看不上吧。”
　　云邈停下手中的活，备感同情的望了望天，自家小姐这混话要是给殿下听了去，还不知道殿下作何反应呢，看来自己还是另谋出路吧，小姐身边快要待不下去了呢……最终她还是不忍道：“小姐，这次入宫要是遇到殿下，您这些话千万别说。”
　　夏幽璇瞥了她一眼道：“我不会乱说的，殿下的心性独立刚强，这些事情他心里有数，我说了不过添些口舌和杂音，我哪有这么笨。”
　　你简直是奴婢见过最笨的小姐了，云邈哀叹一声，继续低头钩花去了，这条腰带废了她几天的功夫，如今快成了，她尽心把小姐打扮得漂亮些，这样万一小姐在殿下面前乱说了什么话，希望殿下看在她难得如楚楚淑女的份上，饶了她一回。
　　没过几日，二皇子的选妃宴在宫里如火如荼的办了起来，这次太后和皇后亲自出马，将京中的贵女和镇守边关大将的女儿们挨个来回筛选了数次，选了很多贵女入宫，夏幽璇磨蹭了半晌，终于还是选了条鹅黄色的侍女裙，简单搭配了云邈做的腰带，髻上坠了一整套的流云回月钗环，头一动就叮当作响，害得她头重脚轻了好久，坐在马车上适应了半天走路还是不太稳。
　　“云邈，我非得这样穿戴吗？我都不太会走路了。”夏幽璇坐在马车里，小小声的问了一句，如今已经进了皇城，城道上除了接拢而至的马车外，寂静一片。
　　云邈仔细看了看她家小姐的妆容，思索了半晌，取下了一对最重的珍珠对钗，小小声应道：“只能先这样了，晚上的宫宴才是重点，到时候补上就行了。”
　　头上一轻，夏幽珑终于有力气抬头了，她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一望过去是长长的马车队伍，最前头的那辆正由家仆牵着往左边拐。今日真来了不少人，听说幽珑昨日就被太皇太后接进了宫，今天不用出来挤真心舒服。
　　到了第一道城门安顺门，所有的小姐都需下车步行进入皇宫，好在今日能进宫的贵女也不是没来过，大家都默契的下车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处，依次往前面走去。安顺门早聚集了很多宫里的婢子和公公，一见贵女们来了，忙上赶着迎上来，大约各家都在这些人身上花了些银子，因此那些人都是热络而殷勤。
　　夏幽璇才刚回来三天，对这些事情还不甚了解，也没有特别相熟的人在此处，于是不由得跟着最靠近自己的两个小姐走了一路。起先其中一个小姐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穿得甚为单薄，淡淡瞧了一眼没有作声。后来另外一位小姐也发现了她，见她光明正大一路跟着，有些不忿，刚想发作，被最先的那位小姐拦住，“楽芷，这是在宫里，不许胡闹。”说话的那人一袭藕荷色流裙，鬓髻高高束着，发间布了一圈的淡紫色钗环，额间一枚淡紫的水玉缀着，衬着白皙的皮肤甚是好看。
　　“缃语，人家都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你怎么还……”
　　夏幽璇有些奇怪，怎么她们会说自己欺负她们，见她们还争执，忙往前走了两步盈盈一礼道：“给两位姐姐请安，我来得匆忙，不知宴会设于何处，故而远远跟着两位姐姐，还请姐姐们莫要怪罪。”
　　那个名叫楽芷的女子怒道：“我们准你跟了吗？”今日刚出门时被自家四妹好一顿奚落，如今刚遇到表姐想说些体己话，一进宫门就被这个不起眼的丫头这么不远不近的跟着，一腔怒气现下都倒了出来。
　　“你！”云邈立时怒了，刚想迎上去舌战一下对方，却被夏幽璇按住。
　　紫色衣衫的姑娘脸上立时有些不好看了，今日本来就避了这位表妹准备独自进来，没想到半路上还是被截住了。自家表妹的性子不甚稳重，这可是在宫里，不长眼的话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
　　那紫衣姑娘立时上了揖礼歉声道：“表妹性子直硬了些，还请这位小姐莫要见怪。”眼前的这位小姐看起来年龄不大，但是眼神却清亮无比，想来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不要刚进宫门就立刻踩了雷，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表姐！”粉白色衣衫的女子不依的唤了一声，被紫衣女子狠狠地瞪了回去，不情不愿的过来赔了个不是，夏幽璇有些窒闷，回了一礼，便不再跟着她们，倒是紫衣女子不好意思，邀她一起走进去。
　　夏幽璇正挣扎着要不要答应，从宫门里面突然转出个公公，那公公一见到夏幽璇眼睛瞬间亮了，连滚带爬的跑过来，跪下道：“请小姐恕罪，今日宫里有些忙乱，老奴这才腾出手来接您，快随老奴这边走。”
　　夏幽璇松了口气，庆幸姨母还没忘了她，派了常喜过来接，要不然……对着两位小姐施了一礼，“劳烦两位姐姐，我先行一步。”说完跟着常喜往里走去。
　　常喜过来的时候连看都未看旁边立着的两位小姐，反而是带领她们的公公见着常喜打了个千，林缃语故作好奇道：“不知这位是哪家的小姐？劳这位公公来接。”
　　领头的公公立刻聒噪了起来，“原先我也不曾见过这位小姐，不过看常总管的样子，这位应该是夏家的三小姐了，皇后的亲外甥女。”
　　林缃语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刚刚还说不要进宫就撞着雷，现在这么大个雷就这么被她撞到了，如果当时没带着这丫头，说不准她与夏三小姐倒可结伴进宫，夏三小姐与皇后娘娘的关系，即便带着她见到二殿下那也是可能的事情，而这一切全都被身边这个不知进退的丫头给破坏了。
　　姚楽芷听了那公公的话，惊得不知如何是好，回头见她表姐也是一脸沉思，忙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上去，林缃语再百般不耐，也不愿在此时表现，宽慰了她几句二人还是一同进了宫。
　　夏幽璇慢悠悠走在宫道上，好奇的看了眼四周的高墙，用分外粘腻的声音对着常喜撒娇道：“常公公，一年多未进宫，感觉这些墙似乎又变得高些了。”
　　常喜笑眯眯道：“小姐明明长高了许多，这宫墙可是几十年都未曾变过，怎么您反倒觉得又高了些呢？”
　　“是啊，好奇怪呢，”她说着又贼兮兮的凑近了些小声道：“姨母没有怪罪玥儿没早些进宫请安吧。”
　　常喜哈哈笑了声道：“皇后娘娘疼您呢，哪能啊，只是今日老奴来的路上有些事情耽搁了，还请小姐待会在皇后娘娘面前替老奴圆上一圆，老奴不甚感激。”
　　“说起来，刚刚那两位小姐是什么人？我倒未曾见过。”夏幽璇故意这么说，其实她见过谁啊。
　　常喜拧眉想了想，刚刚走得匆忙，只是淡淡一瞥那二位小姐，不过这世上有什么事情能难得过常总管，寻思了一会他便道：“那个紫衣的是林侯爷的幺女，叫林缃语，据说这女子聪慧异常，三岁识千字，五岁背古诗，到十岁头上已经熟读史书了，如今十有七岁了，正好跟咱们二殿下同岁。至于旁边那个粉衣姑娘，老奴没猜错的话应是她表妹，姚尚书家的长女，叫姚楽芷，这位小姐倒是没有传出什么话来，比她表姐小上一岁。”
　　“二殿下今日怕是要挑花眼了，我进宫一路过来，只小小的瞧了几眼，就看到好几个美人。”夏幽璇说得有些夸张，常喜也只听了笑笑不语，挑花眼吗，哪能啊，咱们二殿下是个有主见的，如今相中了谁只怕早有准话了。
　　就这样闲聊了一路，常喜领着夏幽璇到了御花园中央的水榭中去，夏幽璇一路过来，看到水榭那边一片莺莺绿绿，当真壮观，今天的场面很大，看来有热闹看了。
　　夏幽璇拎着裙子欢快的踏进水榭，内心小小的吐槽了下自己，十二岁的女娃你卖萌难道不觉得可耻吗？“玥儿给姨母请安，祝姨母圣体康健，心想事成。”夏幽璇规规矩矩的行了个大礼，半晌，没人出声。额，哪里出错了吗？
　　顿了半晌，面前有人踏步走来，稳稳重重，一双镶金掐丝皂靴慢慢映入眼帘，夏幽璇一愣，抬眼正对上司马清煜眼眸弯弯的笑脸，清润朗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原来玥儿也有这般规矩的时候。”
　　司马清煜伸手将夏幽璇扶起来，她这才发现水榭里除了二殿下，根本没有皇后娘娘。回身见常喜还在亭子外面守着，好像明白了什么。
　　“殿下这般找我来，是想让我帮忙相看吗？”夏幽璇急急确认，常喜待会肯定还得领她去见姨母，那么二殿下中途插了这么一个瞬间进来，除了让她帮忙留意那些贵女还能有什么其他的事情。
　　“嗯？”司马清煜脸色一暗，淡淡道：“你倒是甚为贴心。”语气透着几不可闻的酸劲，要是贴心在其他方面就好了。
　　“待会各种赏花赋诗对对等活动殿下肯定不能近距离观看的，别的不行，就诗情文才这方面，我自信可给你把一把关。”夏幽璇献媚道，又补充了句，“画像你都看了吧，有没有特别中意的？哪几个说来听听，到时候我也可重点考校一番。”
　　司马清煜越听越不是味儿，强忍着心中五味杂陈的心绪，低声道：“我选得是皇子妃，又不是状元，考校文才做什么？”
　　夏幽璇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道：“皇子妃自然得与殿下你琴瑟和弦啊，万一你赋诗她听不懂，你说些什么曲高和寡的话她不明白，岂不扫兴，你竟没想到这一层。”
　　司马清煜嘴角抽了抽，按了按额角，昨日半宿未睡，就怕今日她进宫会有些不好的情绪，敢情自己白担心了，半晌无可奈何道：“今日你安分些，相看的事儿你就别想了。”
　　“哦，”夏幽璇有想过他会拒绝自己的帮助，可是这般直白倒让她觉得伤心了，“你确定不需要我出手吗？”
　　见她小心翼翼的模样，他的心有些雀跃，抬手抚了抚她的头道：“确定，你只管自己玩就行了，离那些贵女远些。”这天下五分的文才如果在自己腹中，那么剩下的五分必定在她腹中，还需考校什么呢。
　　“哦，”夏幽璇避了避他的手，见他一脸伤心，忙道：“云邈盘这发髻盘了许久，我今日可要顶着一天呢，别摸乱了。”
　　司马清煜笑了笑，端详了她片刻道：“盘得不错，是比平日顺眼些。”平日虽也好看，但是今日这么慎重妆扮，美丽更添了几分。
　　“那是，”夏幽璇应和了一声，见待得时间不短了，起身理了理裙裾，“我先去见姨母，你有事遣广元公主与我说一声，我定会帮你的，放心。”
　　司马清煜的心情顿时差了一分，她对相看怎么这般执著。心里默默叹息一声，送她到水榭边，又嘱咐了一句，“别贪玩，别靠那些贵女太近。”
　　“嗯，知道了，”夏幽璇露出笑容，冲他挥了挥手转身准备出水榭。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突然回身诚心诚意道：“殿下今日这一身当真英武不凡，气质卓越，晚上可要好好加油。”
　　“哦，”司马清煜舒眉展笑，自动忽略了晚上好好加油那一句，直觉得今早到现在，唯这句话最是舒心，唇线轻扬，掩不住笑意道：“你眼光倒是不错。”也不枉费他几日前就寻思今日的穿着，竟是比任何时候都精心。
　　夏幽璇见他心情愉悦，觉得夸人的话以后可以常说说，于是挥了挥手，转身出了水榭，跟着常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