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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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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赵伦随意挥手,冯南立刻收手,坐在一旁不敢再多说什么。
这冯南也算是一员虎将,只是动不动就喜欢虐杀俘虏,平日对这长了张女人脸的秦无双看不顺眼,早在辽州就与他结下了梁子。
秦无双此刻见他吃瘪,正待要笑,赵伦却一脚挑起那张惑人的脸,轻笑道:“怎么?难道秦解元嫌本王脚下地凉,想爬上榻来么?”
秦无双立刻无比可怜的打了个哆嗦,垂着眼眸不再言语。
赵伦见他露出乖觉的模样,这才重新闭目,听了片刻,轻笑出声,“忠武侯到底年少……”
脚下那人立刻僵硬,连呼吸都停滞起来,九王爷这才又道:“谭无期心绪不宁,武艺虽高,将才却不如齐应。”
这武试由丑时比至申时,九王爷率先起身回帐,身后跟着已冷到脸色青白的秦无双。
众人见赵伦挥手,这才暂且先各自回去歇了。
九王爷这一觉直睡到亥正,秦无双却如受了惊吓的猫,脑中尽是林中叮当作响的兵刃声,眼见时辰将至,忍不住扯了扯榻上赵伦的衣袖。
赵伦立刻睁开双目,面上瞧不出一丝方自睡中醒来的痕迹,“饿了?”
秦无双瞧着他的眼神就知自己要糟,却仍是忍不住僵硬地摇了摇头,道:“已到亥时,照规矩,忠武侯已胜。”
余下的话却在赵伦的眼神下吞回肚中,九王爷讥笑一声,勾了勾手指招过秦无双,揉着他头顶笑道:“我原以为你这只野猫是没有心的,却原来不是。谁告诉你如今的武试仍是十五年前的规矩?”
那柔软的脑袋立刻打了个哆嗦,九王爷手劲加大,将秦无双一张姣好的脸揉摁在榻上,直至变形。
“如今的武试是本王立的规矩,本王偏要他们斗个你死我活,只有剩下的那个方是此次魁首。怎么?秦解元可是心疼?”
秦无双喘息不得,又不敢挣扎,手握在毛皮褥子上揪紧,露在外侧的脖颈已憋得通红。
赵伦一脚踹在他肩上,大踏步走出帐外。秦无双跌落在地忙大口大口的呼吸,皱着眉头手按在已憋至疼痛的胸口。
天启二十一年,二月初五,午时。
艳阳高照。
林内。
齐应微微喘息,将早已发麻的右手悄悄活动几下,随即握紧虎啸。
谭无期青霜在手,抿紧唇,努力平稳呼吸。
左手剑伤九处,最长余尺,最深及骨。
忠武侯伤八处,最长三寸,最深见骨。
林外。
若不是耳力好的武将,早已听不清楚这林内中的打斗声。万籁寂静中,秦无双汗如雨下,九王爷关爱的揩了那豆大的汗珠,移近唇边尝了尝,温柔笑道:“热么?早说要你回府歇着,你偏不听话。若是实在热的紧就脱一件衣裳吧。”
秦无双瞥了赵伦一眼,起身解开脖颈处的系带,黑亮的裘皮松垮在地上,露出只着了件银白单衣的瘦削身子。秦无双重重抖了抖,不发一眼的重新卧倒在地,一头青丝在空中扬起一片黑亮的弧度,复又散落回那单薄的肩上。秦无双美妙的颈线露在外侧轻轻抖着,格外的惹人怜惜。
座下数位武将只瞥了一眼,便又不动声色的垂头喝酒。
隔了好半晌,座中方又有了平稳的呼吸声。
天启二十一年,二月初六,酉时。
天色昏黄。
林内悄无声息。
林外,九王爷早已与一干武将到另一侧行猎打发了一日,见天色已暗这才作罢。
待夜枭慢奔回军帐,四面立刻涌出四五个下人,熟练的接过许多野味,又纷纷悄无声息的退下。
赵伦见秦无双卧在那张虎皮软榻上,面上明显已神智不清却又硬生生强撑着不肯昏睡,只凭一线心思吊着三分清明。
“哼!”
冷哼一声,夹马向前,一把便拎起那个已然冰凉的瘦弱人影。夜枭直奔至帐下,赵伦抱着秦无双下马入帐。
怀中人哆哆嗦嗦的缓了许久,等瞧清抱着自己的是面色不善的九王爷时,立刻挣扎着滚落下地,嘶哑地开口道:“王爷,林中已没有任何声响,这武试已到了尽头,求王爷开恩……”
一道黑影兜头盖来,将秦无双蒙了个结实。
脚步声远离后是一阵阵嘶鸣而去的马蹄声。
不一会儿一个下人走了进来,皮笑肉不笑道:“公子,王爷已经回府了,说您这几日乐意去哪里便去哪里,饿了就回府吃食儿。”
秦无双缓了半晌,摇摇晃晃的自地上爬起身来,将那裘皮穿戴好,跌跌撞撞走向帐外,直奔那密林。
这一夜却十足不巧,天上繁星似沙,月光却十分昏暗。
秦无双失魂落魄的不知行了多久,方闻到空气中一丝淡薄的血腥气。
是谭无期的吧。
秦无双揪紧衣襟,踉踉跄跄的寻着地上斑驳的血迹继续深入。
是谭无期的,是谭无期的,是谭无期的……
空气中那股腥味越发的浓重,地上的血迹已呈片状出现。秦无双跌在地上,一只手正不慎按在最大的那一小汪血泉中,那血腻得他不住打滑,身子一时没有撑住,反倒在那一汪血中。
秦无双的身形只愣了片刻,便又立刻打起精神爬将起来,胡乱的擦了擦面上的血迹,喜极而泣。
是温热的。那血仍是温热的。
果然跑了将将百步,就见到两匹重伤将死的战马,秦无双绕过去,集中精神左右看了一眼地上的两堆血物,随后毫不犹豫奔向其一。
哆哆嗦嗦的捧着那人脑袋揽在怀中,秦无双轻轻晃了晃,齐应立刻连咳数声,吐出一口滚烫的污血来。
“齐应……”秦小兔手足无措,抱着齐应不知如何是好。
另一堆却似听到了这声呼喊,同样闷咳数声,粗喘着费力睁开眼角。
月色下秦无双一头黑发杂乱无章的黏着血污四处散乱,露出一张完美无缺的脸,长睫挂泪微垂,一眨不眨的望着怀里英俊昏沉的少年,仿佛齐应已是他在这世上仅剩的所有。
谭无期心中生恨,好似忠武侯的虎啸早已如同毒蛇一般绞杀入他的五脏六腑。
“齐应。”秦无双将颤抖的唇贴在齐应额上,不断亲吻。
‘咳咳、咳——’怀中人终于昏昏沉沉的醒来,望着泪流满面的秦无双,迷糊道:“……无双?你怎么在这里?”
动了动,却又立刻疼的呲牙咧嘴,齐应深吸一口气,半死不活道:“有没有……吃……的,我要……饿……饿死了……”
秦无双欣喜若狂,费力的试图撑起他,“等一下,我们回去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齐应‘哎哟’惨叫,只觉得浑身肌肉筋骨都好像被一寸寸扯断又烂兮兮的重新塞回体内一样,使不上半分力气。起身之后明明已经双腿打颤,只能歪歪斜斜靠在秦无双肩上借力站着,却还要逞强道:“那个……赵……赵……哪儿呢?我拿到……木……牌了,叫他出来跟我……打……呼……呼……打一架,我赢了他就……得放了你哎哟——!呼……呼……疼——”
“哼……忠武侯不要忘了,你的木牌也在我手上。”地上的谭无期也已经撑着剑直起身来,说罢这句之后立刻掩饰不住的喘息起来。
齐应‘哈哈’笑到半路,立刻又‘哎哟’叫着,指着谭无期道:“你……就使劲儿装吧……怕无双……瞧不起你?哼……我就不信你还……呼……多少力气。憋……憋死你……”
忠武侯显然心情大好,这几日打的那叫一个酣畅淋漓,虽说如今伤的也着实不轻,但两人都并曾落下什么不可挽回的大患。
“无双。”忠武侯抬了抬下巴,指了指谭无期,“你还有力气么?扶上他一起走吧。”
谭无期业已恢复了些气力,听了这话立刻使出九成,强撑着走了几步,别过头道:“不必,谭某不需人可怜。”
秦无双略一思索,扶着齐应走过去,另一手扶过谭无期。
谭无期僵了片刻,回首望了他一眼。
秦无双笑道:“大哥还生无双的气么?”
齐应不明所以,隔着秦无双戳了戳谭无期,“大哥?我记得你说……为了无双饶我一命?”
秦无双垂着眼,轻飘飘瞥了谭无期一眼。
“没什么。”谭无期不自在的轻咳数声,“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