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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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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齐应没有说过要救你,你还会这样对他么?”
兜帽上绒软的皮毛轻飘飘略过微勾的唇角,秦无双轻声道:“不会。”
“若是如此,我会安心等大哥来救,大哥对我极好,秦无双自然懂得。”
谭无期整个人懈怠似的长叹一声,转过身望向秦无双背影。
“无双,忠武侯若要救你,又怎么会等到如今?京城里人人皆知你与他反目,就因为这样一句虚无缥缈的承诺,你便愿意如此帮他?”
秦无双身形略怔,随即转过身来。
“不。无论他是否愿意救我,我都会如此做。大哥也不必将无双想的过于良善,我明知齐应不会愿意以此种方式取胜,但却仍忍不住要帮他。不让素姨说出我的名字,不过是怕他在心中着恼我。”
“大哥既然已经知道无双不怀好意,那么今日,我与大哥恩怨相抵,就此别过。”
秦无双转身便走,谭无期自他身后道:“无论你想或不想,我一定会将你救出九王府。无双,你我绝不会后会无期。”
傻瓜……
秦无双微笑,有些人做惯了英雄侠客,哪怕明知前面是个火坑也仍要下跳,谭无期,你何时听到我说后会无期四字?
辽州左手剑谭无期,你可知赵伦不止一次提起过你,若非你,他又怎么会心血来潮兼考这武试?
傻瓜。
三日之后,京城里人人皆知,武试魁首将在忠武侯齐应与左手剑谭无期之间决出。一时间八宝楼内赌盘兴盛,当初那向谭无期追债的主事也忍不住改口道:“魁首的人选么……小侯爷自然是十分的威武,但那谭无期似乎也不是泛泛之辈。想当初这位谭爷还来咱们八宝楼内赊过账呢,啧啧。”
晋朝近几位天家皆是重文轻武的性子,是以这魁首比起来也十分的简单,将行猎的场所圈出一个不大不小的林子来,两位待选者打马入内,自丑时趁着夜色入内,到亥时之前,谁若能先行取下对方挂在脖子上的木牌便为获胜。
这无疑又是一项利于贵族子弟的规矩,要知道官家子弟凡是在一定品阶之上的,多半都陪御驾参加过行猎,那围场虽大,但未必没有人到过这个林子。这地势之上首先便已见了优劣,其次,若是在亥时之前,两人皆未找到对手,或是未分出胜负,那么优胜者仍以官家子弟为先。
当初立下这规矩时,除了偏袒官家,很大程度上皇家是为了鼓励官家子弟参加武试。但是,武试之中伤亡一概自负,是以晋朝建朝以来,鲜少有武家在可轻易获得勋位的时候仍冒着危险参加武试,即便参加了,也鲜少有进入魁首之争的。
天启六年,时九皇子赵伦一时兴起,在魁首之争时打马入林,不到三个时辰便挂着两枚血淋淋的人头狂笑出林。自此,晋朝武试一停十五年。
天启二十一年,二月初四,丑时。
月明星稀。
齐应进了林子将丈八长的玄铁枪虎啸压在身侧,静悄悄沿着林边走动,心中压抑不住的兴奋。
寂静的林子内躲着一个高手,正待随时取他性命。齐应勾起唇角,将虎啸握的更紧,虎啸乃是父亲遗物,早已跟随大将军齐靖渴饮无数异族之血,此时感觉到主人的杀意,立刻低声嗡嗡清啸以示回应。魁首之争本意就是选拔可堪用的武将,是以双方必须在马上决出高下,朝廷配给的马虽不如云踪,但也还算见过杀生场面,不至于轻易受惊。
齐应在心中估算了一下这密林的大小,原本以为要约莫半个时辰左右才能找到对方人影,谁知过了三刻左右便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片刻之后,密林中现出一个狂奔而来的身影,见了齐应之后便及时勒马停住。
谭无期冷冰冰上下瞄了齐应一眼,“忠武侯齐应?”
齐应注意到那眼神中的轻蔑,沉声道:“辽州左手剑谭无期?”微顿片刻,又道:“江湖草莽实在令我失望,你可知你刚才已犯了兵家大忌?像你这种人物,即便武功再高,也不过为祸一方,何以以战止战,报效我朝?”
谭无期五尺青霜‘呤’声划出,直指齐应,“大丈夫行止磊落,似你这等只会利用他人的纨绔子弟又懂什么道义。为了无双,我会留你一条性命。”
齐应沉了脸,虎啸横出一道新月银弧,冷笑道:“不知所谓。”
月光下,谭无期突地拔身而起,在临近的树上轻点借力,倒握青霜纵身压向齐应。
忠武侯虎啸盘转,不动如山,动如雷霆,玄铁的枪身灵蛇一样缠上青霜,腥亮的枪刃呼啸着扑面而来!谭无期一掌拍出,虎啸立刻松咬,缩如潮退,青霜得以脱身立刻横握在手,剑走刀路劈向齐应。
齐应登身而起,半空中蛟龙回身,轻喝一声刺向谭无期。
谭无期此时人以横落在马上,掌压马身,迅速鲤鱼翻身面向齐应,青霜一剑刺出正对上虎啸枪头。双刃相对,火花立刻四溅。齐应倒立空中,双足猛蹬,借力下压!谭无期虎口立刻震开一道血线,大喝一声抽剑回身,身形再转躲开虎啸。虎啸枪入地三尺,一旁谭无期已再度横飞,借力突身而刺。齐应当即蹬鞍拔枪,半空中虚拍一掌借力后飞,虎啸挺身迎向扑身而来的谭无期!
青霜剑斜斩一树,谭无期手握缰绳人已落在马上。
对面的齐小侯惬意一笑,赞道:“好剑,好身法!”
两人对招不过如一蝉振翅,顷刻间身形互变,再说话时已各自换了马。
“我收回方才所说,忠武侯果然不辍齐枪威名。”
齐应肋下劲服突然崩开寸长豁口,挑眉笑道:“剑气卧而后发,左手剑果然不负盛名。”
谭无期点头道:“只差半寸必能削你骨血,但你却生生躲过,实在不易。”青霜在手,“下一次,就不会这样好运了。”
“如果你不是一心要取我性命,只意在伤我,我倒未必能躲得过去。”齐应拨枪,“齐家世代征战沙场,对杀意再敏感不过。我方才的话仍有效,江湖草莽,不堪重用。”
蝉翼再展,一时间刀光剑影。
此处离林外大帐并不远,一行武人听得内中响动各自激动不已,下首一名武将嚯地起身,将碗中烈酒一饮而尽道:“痛快!可惜不能入内观战,好久未曾见到如此厉害的后生了。”
首座一张白虎皮软榻上,九王爷赵伦闭目侧卧,听了这话立刻睁开眼,笑着一张将座上酒坛拍向那武将,“也不知道三月之前是谁大闹本王府邸,坚决反对本王选拔一帮乌合之众入军的?冯南,你这嘴里什么屁话都管不住,早晚本王得割了你那惹祸的舌头。”
那武将接住酒坛,立刻讪笑着挠挠头道:“哎这、这怎么能怪我?还不是十五年前那两个怂货见了您的身手尽他妈知道躲,王爷您才立了规矩,不准再开武试。嘿嘿,要我说,这也就是您懒得下场,您若是今次再入林,这魁首哪还有别人的份儿呢。您说是吧?哈哈……”
这冯南恰好也是天启六年的武试出身,只不过当时命好,只混了个第三,否则早成了赵伦刀下的亡魂。当初九皇子绞杀两位魁首待选时,他也在林外,赵伦一袭腥红披风,骑着夜枭满身浴血的自林内走出的那一刹那,面上似笑非笑的斜睨场中众人,只随手一抛便将那两颗曾死死压制冯南的高手头颅,皮球一般丢在地上。冯南当时心中满是惧意,恨不得立时跪在他脚下,替他将马靴之上的血迹一一舔尽,奉他为神。
赵伦随意一瞥,正瞧见冯南粗犷的脸上充满敬意的眼神,闪亮的如同殷切盼望情郎顾首的少女,九王爷生生打了个冷颤,随手谈了一颗豆子将冯南蹦出个跟斗,笑骂道:“你这个蠢货,本王说过多少次,再用那种眼神瞧着我,就挖出你的眼珠子来,你当本王说笑不成?”
冯南这才爬滚起来,委屈的缩在座上,闷哼道:“属下崇拜王爷有什么不对……”但到底心中惧怕,并不敢大声说出来,只是面带委屈的垂头饮酒。
依他壮实的模样做出此等神色实在可笑至极,首座上立刻出来极好听的一声轻笑。
一袭黑色裘皮裹住整个身子,只单单露出一双白玉雕成的赤足来。秦无双软绵绵卧在地上,只将一张绝色面容伏在赵伦脚下。
“狗/日的!你笑什么!”
冯南抬头,虎目圆睁瞪着秦无双,“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嘲笑本将!?”
他老早就看这不男不女的什么解元不爽了,要不是仗着那张脸,这等货色又怎能立于王爷身侧?
秦无双似对那杀气浑然不觉,自那裘皮中探出一只细白纤长的手来,微微打了个哈欠,又因为俱冷,随即缩回袖中,露出带了讥讽的唇角来。
“将军的舌头看来是真的不想要了……”秦无双嘻嘻一笑,“居然有胆子骂王爷作狗?”
冯南脑子‘嗡’的一声,立时吓出一身冷汗来,忙不迭跪在地上,结巴道:“末将不、不是那个意思,末将对王爷忠心耿耿,王爷千万明鉴啊!”一面说,一面大力的狠狠扇在自己脸上,“都他妈怪这张嘴!尽他妈给老子惹祸!叫你乱叨叨!叫你惹王爷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