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友》浮*

12、第 12 章

　　他这一箭却惊的一只灰毛狼自眼前窜了出去，齐应立刻来了精神。
　　这围场虽是皇家用的，但当今圣上对于狩猎之事其实兴致不大，每年也只不过趁着这时机与各家子弟一处热闹热闹罢了。负责围场的人怕惊了圣驾，鲜少放一些猛兽进来，这只狼个头似乎不大，但也属罕见的了。
　　齐应忙拍马追了过去。
　　那狼跑的极快，但路却有些不熟，只凭着本能胡乱窜逃，齐应血性上来，沿路的野鸡兔子看都不看，直跟在那狼身后。
　　好不容易那灰狼显得有些疲了，齐应忙搭弓上箭，屏住气射了过去。饶是那老狼再如何躲闪，终究被一箭在腿上射了个透亮，嗷呜一声被钉在了地上。
　　‘驾！’忠武侯欢快的赶到近前，正要一箭结果那老狼，背后却又‘嗖’地射出一支金箭来。
　　齐应也是乐过了头，竟然没有听到身后的动静，好在他习武多年，反应自然灵敏，猛地一个下腰自马腹下转了一圈又重落回马上。
　　那金箭顿时擦着他的胳膊没入地中。
　　秦无双骑在一匹枣红色骏马上，有些仓皇失措道：“我……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失了准头。”
　　他这时候的神情中满是紧张，倒很有一些三年前的模样。
　　齐应看了便不忍心责怪，软声道：“没什么，皮外伤罢了。”

　　秦无双见齐应左臂上血流不止，不一时便晕红了一大片，吓得自马上狼狈跌下来，慌张跑来将齐应一把拽落，握住那伤口道：“你带药了么？”
　　齐应从没想过会在区区行猎时受伤，自然不会带药，此时便摇摇头，见秦无双冷汗都快要下来，只好宽慰道：“不怕，太医那里总会有伤药的，这等小伤养个三五天也就好了。”
　　秦无双苍白着一张小脸，握着齐应的胳膊不说话。
　　齐应也有些无措。
　　他甚至忍不住想，若秦无双是故意的，恐怕他还未必吃惊。这时候他这副模样倒教齐应想起了三年前书库那一晚，那时候秦无双也是这样无措，这感觉像回到了从前……回到了秦无双会将齐应时时刻刻放在心上的从前……

　　“玉郎……”明知道不该说话破坏此时的氛围，但齐应还是忍不住轻声问道：“玉郎他跟祈王去御前找你，你们没有碰面么？”
　　握在伤口处的手紧了紧，秦无双垂着眉眼，低声道：“没有。赵伦他怎么会带我到御前见驾……”
　　“哦……”齐应有些不忍心，两个人便又沉默了片刻。

　　“那……祈王知道吗？”
　　秦无双点点头。
　　齐应看他脸色觉得自己实在是十足的坏人一个。明知道秦小兔的心思却还是忍不住拿玉郎的事烦他，他尴尬了片刻，转了个更加不该问的话题。
　　“赵伦他不跟你一起么？”
　　话一出口齐应就觉得自己该刎颈谢罪了，秦小兔似被人狠狠扎了一针，猛地哆嗦一下，隔了许久才慢慢吸气道：“嗯。九王爷嫌我骑术不好，累赘。”
　　说罢，还抬起头勉强对齐应笑了一笑。

　　齐应胸口窒闷，没受伤的手犹豫着摸了摸秦无双柔软的头顶。
　　“对不起……”
　　“没什么。”秦无双笑的空洞，“我刚才不小心跑到了围场西边的一处山脚下，山洞内有个狼窝，内里两只狼崽正嗷嗷待哺。这只灰狼怕就是那母兽，我见你要杀它，一时情急就射了一箭，原意是要射到你脚下的，只是我箭术十足糟糕，这才不小心伤了你。”
　　齐应见秦无双一双手都按在自己伤口上，生怕止不住血似的，用力到十指苍白。略想了片刻，撕了下摆一角，自个儿将伤口包扎了一下。
　　“嗯。是我一时大意，没留意到身后的马蹄声。”
　　两个人走到那灰狼身前，那老狼立刻呲着牙警戒的嘶吼。
　　齐应拿弓抵住狼头，看了一眼伤口，有些为难道：“这伤倒不致命，但也射穿了它一条后腿，除非能妥善上药，否则失血过多这老狼怕也保不住性命的。”
　　见秦无双脸色微变，忙又道：“你来帮我按着它，我先替它包扎一下伤口。反正待会儿我得去看御医，索性捎带上它就是了。”

　　两个人便凑到一处忙活，秦无双力气不大，总按不住那老狼，如此折腾了许久。
　　齐应一面忙活一面诚恳道：“无双，我跟玉郎都十分的担心你。九王爷虽然势大，但凭我镇国府与金府之力，总能想法子要他放了你的。我知道赵伦对你有恩，但这恩典并不能纵容他如此对你。”
　　秦无双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头道：“你不怕惹别人闲话么？我的事……想必早就传遍了整个京城吧，连我爹爹都躲得远远的，你跟玉郎又何必来趟这趟浑水。”
　　“你那叫什么爹爹！”齐应冷哼一声，“三年前他明知解州大旱仍将你送回去，若不是他，你又怎么会受制于九王？”说到此处便是一阵无力，“也怪我……当初我一时病的糊涂，你来见我时，我若是知道了这事，绝不会舍得让你一人孤身回去的！无双，你信我么？当年之事，我确实一无所知！”
　　秦无双点点头，声音模糊不清的轻叹道：“我知道……只是……”
　　只是命里注定了秦无双应有此劫，如何躲得过去？
　　“罢了。”秦无双浅笑，若有所思的望着齐应道：“若我说如今京城里的传言三分真七分假，做不得准的，你可否信我？”
　　齐应愣了片刻才明白他方才说了什么，竟然极缓慢的扯出抹傻兮兮的笑来，点头道：“我信！”
　　秦无双‘噗’的轻笑出声。
　　两个人把那只灰狼捆住嘴，又抬到云踪上绑好。
　　云踪毕竟是匹万里挑一的良驹，闻到兽气后也只是低嘶了几声。
　　齐应犯了愁，那灰狼说大不大，但却也不怎么小，绑好之后立时将马鞍占了个结实。

　　秦无双翻身上马，笑道：“愣着做什么？上来罢。”
　　两个人共骑着慢悠悠的往回走，齐应试探道：“那些年……”
　　“……秦家的下人不到解州就已经卷着钱跑了，我那时候什么都不懂。”
　　秦无双背对着齐应，声音中听不出悲喜。

　　秦小兔那时候什么都不懂，沿路一群饿鬼投胎似的饥民纷纷往与他相反的地方跑去。秦小兔一身华服十分的显眼，有一些已经饿到发疯的人便用一种死盯着俎上肉的可怕眼神望着他。
　　秦无双吓得仓惶逃跑，那群饿鬼却立刻追了上来，幸而饿的久了，并没有什么气力。

　　“后来我逃到了解州，路上换了一件死人的衣服，脸也脏乱了。解州……”

　　解州已经没有多少活人，秦无双饿，更渴。人迅速消瘦下去，最糟糕的时候他跟着一群荒民抢一小捧观音土。夜里更是睡不踏实，秦无双偶尔惊醒，简直以为自己已然身在地狱。
　　到处是死尸和饿到干瘪、神情麻木的活死人们……

　　有一天秦无双夜里半梦半醒，见一匹骏马从天而降，年少俊朗的忠武侯齐应银枪在手，浑身笼罩在一层光晕之中。
　　他笑着对秦无双道：“我来接你。”
　　然后是一阵阵肉香传来，秦无双梦到齐应、金紫苏以及年少的他大咧咧坐在八宝楼的厢房之内，面前摆满了香气扑鼻的佳肴美酒。

　　那肉香越发的迷人，简直已在秦无双鼻前，好似他一张口就可以咬上满满的一口。
　　秦无双深吸一口气，恶狠狠的咬了一口！
　　‘嗑嗒’一声脆响，秦无双咬了个空，牙齿生疼的清醒过来，面前哪里有什么佳肴，齐应……齐应又怎么会管他的死活？

　　“我那时想到了死。”

　　秦无双云淡风轻的笑道：“其实我那时只怕连寻死的力气都没。梦虽醒了，但那股香味却还在，我隔了许久才听到屋外有‘噼啪’的火声。好容易爬出门外，正好见到几个人围着火堆烤着什么东西。我以为是只不长眼跑来送死的野物，正想着拼了命也要抢几口来吃。”
　　“我那时饿疯了，已经忘了像那种地方怎么会有别的活物。等我跑的近了，你猜我看到了什么？”秦无双打了个颤，停了许久才转过头望着齐应似笑非笑道：“是人。”
　　“是一个已经烤的面目焦糊的孩子……”
　　“那些人已经疯了。”
　　“……我也未必清醒到哪里去。有一瞬间，我竟然想冲上前去，随便那是什么，只要可以填饱肚子，只要能让我不再挨饿……”

　　齐应手腕收紧，身子僵硬。

　　但秦小兔还是扭头便跑，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或许只是因为他知道留在那里，谁知道下一个被吃掉的是不是他？
　　至于良知，良知早已饿死在了秦无双的肚子里。

　　“那时候我其实并未深入解州，又逃了几天便到了辽州城下，只是封城已久，我根本进不去。赵伦那时候碰巧回城，我已饿到入魔，不顾一切的冲上去咬了夜枭一口，险些被夜枭生生踏死。”
　　九王爷哈哈大笑，将那比之骷髅好不了多少的少年一把捞起，要瞧瞧是哪个饿疯了的傻子竟连他的座驾也看作了盘中餐。这一瞧竟是十分的眼熟，索性着人带他回府。
　　秦无双饿得晕头转向，醒来之后只见桌上摆满了食物，床榻都是软的，屋内甚至还有热的冒气的水可供洗漱。
　　“简直就像梦一样。我吞咽着那些东西，一面却忍不住想，这些肉会不会是人肉？等过了好几日方缓过神，明白自己已经入了辽州城内。我先前并不知道自己被谁所救，只是想着若是知道了，无论他要我做什么，哪怕是要我的命，我都肯的。”

　　赵伦却并不稀罕他的命……

　　九王爷再见到秦无双，一眼便认了出来，秦无双自然也不例外。
　　赵伦给了秦无双两个报恩的选择，一个是暖他的塌，另一个是做九王府内的一只畜生。

　　秦无双伏在冰凉的地上，轻笑着‘喵’了一声。

作者有话说

　　求回帖求收藏各种求=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