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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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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双如今住在九王爷的别院静聆园。原是礼部侍郎秦肃的独子,三年前似乎是因为沾染南风被秦侍郎送回了解州老家,随行的只有一个老仆。
彼时正值解州大旱,百姓民不聊生,些许荒地甚至有了易子而食的惨状。秦无双想必是十分的不受父亲宠爱,竟在这等时候送他回老家,其实与要他死又有何区别呢?
那老仆自然是知道情况的,未到解州时就已卷了银钱跑了,留下一个未曾涉世的秦无双,一个人孤零零的不知所措。
幸而他有那样一张脸……
有人说秦无双之所以能活着熬到了秋闱,不外乎有传闻中讲的那些下作事。他倒也聪明,知晓解州仕林低迷,秋闱之时却仍是回到了老家,一举中了个头名解元。
这之后不知道多少士子笑他,解州解元?依当时解州旱情来看,但凡是个活着的会执笔的都能当成宝贝看,解州解元……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呢?
要真说起这位秦解元了不起的地方,还要数他那些见不得人的下作手段。
秋闱之后,与解州相近的九王封地辽州照例开了一场奢侈至极的鹿鸣宴,照理,九王爷因为嫌弃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像这等宴会是从不曾参与过的,那一次却似乎是注定好似的。
九王爷打猎回府多喝了几杯酒水,座驾夜枭直奔入城,冲着灯火人声处一路践踏过来。
一群士子顿时吓得涕泪横飞,摸爬滚打的四处逃散。
秦无双不知是因为体弱,抑或是存心勾引,不但没有逃开,反而迎着那黑色骏马冲了过去。
接下来就是整个辽州传的最神乎其神之处,传说那夜枭也是一匹灵物,见了秦无双,不但不忍心践踏,反而及时止步,硬生生将当时正得意的九王爷摔了下去。
许多去过那场鹿鸣宴的士子提到这里总会嗤笑一声,继而极暧昧的暗示道:“解州的秦解元啊……当晚就留在了九王府邸,这其中,想必是有我等闲人无可匹及之处……”
周怀瑾一口气说了这许多,终于得闲倒了杯水酒,正待饮下,却被人呼啦一把扇飞了酒杯。
“周怀瑾!”金紫苏怒道:“是我没有说清楚还是怎滴?无双是我跟齐应自小的交情,你若是再跟着旁人传这些闲话,日后再也不许跟我们玩耍!”
周怀瑾一向最是油滑,见金紫苏生气,忙笑道:“冤枉啊。我哪里跟着人传闲话来着,正是知道你们是打小的交情这才去探听的么。”顿了片刻,一连灌了数杯酒水,继续道:“另外还有一事,你们没有发现如今这召楚楼内少了许多生意么?听说是九王爷传了话,说是自此秦解元就在京城待着了,但凡他在京城里的一日,便不准玉海棠自称为京城第一艳色。是以原先许多捧场的人纷纷害怕得罪九王,这段时间全部待在家里躲清静呢。此举虽说有些霸道,但秦无双确实美极,听说他不是秦夫人所出,娘亲是曾今艳冠一方的美妓,如今看来,怕是真的了。说起来,若不是九王爷把那位解元藏的太好,只怕这些人早就纷纷跑去看了吧。”
金紫苏见他越说越不着调,忍不住又要瞪他。
一旁的韩尧忙笑着递过去一杯酒水,斥道:“你再说下去,只怕今日与紫苏的梁子就结定了。”又笑着宽慰了金紫苏几句,末了随口问道:“怎么今日齐应没有来?他不是一向最不放心你与我们厮混的么?”
“他呀。听我大哥说朝廷这次确实要开武试,齐应他说想趁此机会与天下英雄比试比试,齐爷爷也没有反对,这几日怕正拼命练功呢。”金紫苏拖着腮,苦恼道:“好无聊……无双见不到,海棠姐姐这几日也不见客,齐应又要忙着打架,简直无趣死了。”
“打架?”韩尧哈哈大笑,“难怪齐应从不在我等面前展露身手,我先前还当他是盛名在外其实难副,原来你管这个叫做打架?”
周怀瑾与韩尧一样,对于齐应的心思大概略知一二,此时也忍不住跟着笑出声来,指着金紫苏道:“紫苏啊紫苏,不用说,这定又是金大人教你的了。”
一时间两个人笑的东倒西歪,金紫苏一头雾水的挠着头道:“是我大哥教的怎么了?”
韩尧已经笑的捂着肚子直不起腰来,听了这话便竖起大拇指。
金紫苏的世界多半是由严谨的金尚书与纵容的忠武侯灌输而成,长成如此单纯的模样,还真不知是幸或不幸……
齐应啊齐应,你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镇国府内的齐应却没有他们这么悠闲,这几日他刻苦的程度简直连齐老将军都有些心疼了,只是听说武试由九王爷兼考,齐应便卯足了劲,说什么也不想在那人面前丢脸。今次,他要以此向玉郎证明他比那阴沉不定的秦无双要强了数倍,秦无双有什么,不就是一张脸么……
临到武试前几日,京城里大街小巷之内便又塞满了各色各样奇形怪状的江湖人物。齐应换了身寻常衣物出外探视了一番,并没发现有什么厉害人物。只除了有一个……
是一个黑衣抱剑的大汉。
齐应遇到他时正在八宝楼内用膳,那大汉一言不发的上了楼,坐下之后便点了足足二三十道好菜。八宝楼主事大概没有想到天子脚下竟有人胆敢赖账的,便笑意盈盈的一一传了。待那大汉用过之后却又是一言不发,起身欲走。
八宝楼主事傻了脸,当场就截住了此人,嚷嚷着要报官。
大汉孤身而立,气势逼人道:“三日之后便是武试,到时候我中了魁首再来与你结账。”
齐应挑了挑眉,差人将位子移到楼台上。
果然那主事撇了撇嘴角,极不屑的哼笑道:“这位壮士说笑了,小人在这天下脚下经营多年,还是头一次听见有人如此赊账的。您别怪小人见识浅薄,莫说我晋朝人才辈出,便只是这京城里的武将世家就多余过江之鲫了,何况听说此次忠武侯也要参与这武试。若您不幸没有得中魁首,可叫小人如何是好呢?”
那大汉将手中剑抱紧些,声音低哑道:“忠武侯?”
“正是!”那主事也是京城人士,提起这忠武侯的事迹来头头是道,只差将齐应捧到了天上去。
就连楼上齐小侯本身也听得实在汗颜。其实说起来他也并未办过多少次正经事,多半时间都用来陪金紫苏玩耍了,金玉郎不喜打闹,何况顶上还有个家规甚严的齐老将军。
“哼……”果然那大汉反反复复听了几遍之后便只冷哼一声,“金玉其外,不外如是。”
这话惹得齐应挑眉扯出抹冷笑,正待下楼与他比试一番,八宝楼对面的一家文房铺子内便笑着走出一人来。
“说的好……”秦无双双目明亮,随意抛了锭元宝给那主事,挥手散了一堆闲人,冲那大汉笑道:“在下秦无双,一介书生。敢问壮士高姓大名?”
好个屁!
齐应青筋直跳,此时若再下去比试,只怕赢了也要被秦无双耻笑没有容人之度。这个秦无双,真是要处处与自己作对才趁他的心意。
“谭无期。”大汉也不推托,只抱拳报了姓名便道:“秦公子后会有期。”
秦无双见这人转身就走也是一愣,顿了顿,却笑着追了上去。
齐应皱眉。
这人,明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又长了那样一张惹祸的脸,这种时候居然还敢随便跟着一个习武之人,若是出了事要他怎么跟玉郎交待?
忠武侯不带一丝犹豫,搁了银两翻身窜上房顶,小心翼翼跟着那两人穿入一条小巷。
巷子内谭无期皱着眉回头,冷道:“秦公子还有什么事?”
秦无双背着齐应,看不见表情,那声音却带了几丝逗弄跟有趣,“也没什么,只是想冒昧问谭大侠一句,武试将近谭大侠身无分文,难道准备饿着肚子去夺那魁首么?”
谭无期皱眉,秦无双继续道:“大侠不必疑虑,无双武不如大侠,文也未必出众,只有一点恐怕旁人难以企及。”见那谭无期越发好奇,便笑道:“无双出自解州,别的不说,这饿肚子的滋味自是深有体会。”顿了顿,叹道:“曾有一段时日,莫说有人请我吃一顿八宝楼的菜,哪怕有人肯赏我半个馒头或是一碗稀粥,我都愿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那种感觉……秦无双此生此世都不愿再体会一丝半毫。”
齐应心头的弦似乎被人重重弹了一下,顿时有些酸涩。
谭无期听他说罢,郑重抱了一拳,语气中这才带了些许敬意,“方才多谢秦公子相助。至于旁的,总会有法子的。公子也不必喊什么大侠,我长公子数岁,若不嫌弃便喊我一声谭兄吧。”
“如此甚好,那谭大哥喊我无双便是。”秦无双狐狸尾巴露出,笑着道:“既然大哥当我是兄弟,便住到我那里去罢,等中了魁首再另行想法子。”
“如此……多谢秦弟了。”
谭无期显然没有想到他如此自然的歪曲了自己的意思,但也不好出言反驳,反正他此时也没有地方去,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既然已经承秦无双的情,待日后还了便是。
“呵呵……大哥客气了。”
齐应险些吐出一口血来,这谭无期看来是个只识习武的呆子,就这样轻易给秦无双拐了去。秦无双也不知看中了他哪里,竟然如此和颜悦色,真真是奇怪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