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待舞人归——窅娘》茗芜

6、陆•囚徒•山河破碎

　　衣袂飘飘，随着乐声的渐渐消失，我做完了最后一个旋转动作，稳稳地落在了金莲台上。
　　我看到他们惊艳的目光，我看到他们震惊的面庞，我看到他们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我扯了扯嘴角。
　　我跪在了金莲台上，但不是朝着他们的王，而是朝着你府邸的方向。
　　我磕了头三个响头，高呼道：“窅娘祝吾王寿比南山，寿与天齐！”
　　我站起来，目光直直地穿过人群，望着他们的王，扯开了一抹妖艳的笑容。
　　他愣愣地坐在那里，不知所云。
　　全场一片寂静，似乎连我的呼吸声他们都清晰可闻。
　　我忽然大笑，连泪水也落了下来。滴在了金莲台上。我知道，这将是最后一滴泪水。
　　笑声在寂寥的天空异常响亮，却不知道，你是否能够听到。
　　我——没有让你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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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囚徒•山河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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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陵城破，南唐国亡。
　　北宋的军队破门而入。
　　他跪下了，跪下了。为了南唐的百姓，他朝军队的将领跪下了......
　　我的王啊，你何时受到过这样的屈辱！
　　于是，他做了俘虏。
　　他劝过我，不要跟他一起去汴京。可是我不听。我对他说，你永远是我的王。就这样我执着地跟着他去了汴京。
　　在我们离开的时候，宫廷教坊来为我们送别。
　　他们奏起凄美的调子，唱的是他新作的《破阵子》。
　　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
　　一旦归为臣虏，沉腰潘鬓消磨。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离别歌。垂泪对宫娥。
　　那一刻，我流泪了。我不敢出声，也不敢去看他。当我听到那小声的隐忍的哽咽，我知道，他也流泪了。
　　汴京的生活贫困潦倒。也未曾见过他的微笑。
　　他总是独自一人看着花开花谢，留给我们一个落寞的背影。
　　小周后也劝过他，可是他不听。我也想过要劝他，可是当我走近时，他依旧是那么静静地站着，仿佛是遗世独立，让我不知不觉就止住了脚步。仿佛他是在做一个美梦，让人不忍心吵醒他。
　　有时候我会想，到底是什么让他一站就是一整天？他是不是想大周后，想得太入迷？还是在想往日的南唐？
　　自从来到汴京，我没有见到他哭过。有时候笑，也不如往日那般灿烂。
　　与其这样，我宁愿让他哭出来。至少，他不会在感到压抑。
　　后来，赵匡胤死了，赵光义继位，成了北宋的皇帝。
　　赵光义开始召小周后进宫，于是他更冰冷。
　　我为他跳舞。跳《霓裳羽衣》，跳完《霓裳羽衣》，然后我又为他跳《出水莲》。只希望能让他开怀一笑，
　　我在穷酸的舞台上跳得淋漓尽致，可他终究是没有正眼一看。我不怪他，真的，不怪......
　　我依旧裹脚，我的脚已经麻木，没有了刚开始那般疼痛。我不曾告诉过他，我只想让他欣赏我的最美。
　　那一日，小周后被召走后，我看到他的身体滑落在地上，我看到他的泪水一滴一滴地向下落。
　　我把他抱进了怀中，他就像孩子一样抓住我的手。他的口中唤道：“娥皇，不要离开我！薇儿，不要离开我！......”我听了好久，却一直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于是我和他相拥在一起，泪如雨泣。
　　总是身不由己。在他四十二岁的生辰，我却再也不能在他的面前跳上一支舞。
　　七月七日的前一天，我就被赵光义请到了北宋的皇宫。
　　他第一次紧紧抓住了我的手，不让我离去。他望着我，目光中有不舍，但依旧没有我期待已久的迷恋。
　　我朝他笑了笑，说，王，窅娘不会让你失望。
　　或许，在那时，我已经意识到了，那一别，将会是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