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事》》阿只只只只

39、032

　　整整一个星期，林嘉都没有露面。

　　既没有请假，也没有联系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

　　阿玉每天认认真真地听课做作业，偶尔也跟我们讲几件上网看到的趣事，然而大部分时候她总是安静的，更让我觉得难受的，是她总是红肿着眼睛。

　　阿玉和林嘉是属于那种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在这之前，我一直都不信真的会有这样的感情的存在，可是这一年来，吵架偶尔也会有，却总是熬不过三天就恢复如初，每次都是林嘉先认错。

　　我开玩笑地说过他没出息，他却是理所当然地说：“好不容易拐来个这么好的媳妇儿，我认错我骄傲。”

　　这样的林嘉，怎么会突然就扔下阿玉玩起了失踪呢。

　　我怎么也想不明白。

　　苏城告诉我林嘉来上课了的时候我准备好了一肚子的脏话想要问候他。可是当我看到他挂着大大的黑眼圈嘴角还有着结痂的疤时我就再也说不出那些刻薄的台词，眼前的少年，明明是那个对阿玉好得让我忍不住一再咒骂苏安锦的人呐。

　　“小阿颜，我都准备好了被你狂轰滥炸了你这样傻愣愣地不说话可是让我有点小失望哦。”

　　“林嘉，上次你还教训我不好好待苏城，那你现在呢？”我没有理会他的调笑，问他。

　　“情况不一样啊。”他耸耸肩道。

　　“有什么不一样的？”

　　“你本来就喜欢苏城，可是我现在不喜欢栾玉了。”他叫她栾玉，而不是阿玉。

　　“你骗人。”我才不信呢。

　　“我没有骗你啊，你以前也说过，一见钟情什么的太夸张了。”林嘉看着我的眼睛很是坦然的样子。

　　“别以为把眼睛瞪这么大就可以假装你说的都是真的。我不信，阿玉更加不会信。”

　　“那就随便你们了。我还要跟班主任解释这个星期的缺席，回头再来表示我的真心诚意。”

　　“林嘉你给我回来解释清楚你到底遇到什么事情了——”打死我都不信他对阿玉可以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可是他连脚步都没有顿一下，径自向办公室走去。

　　“不要着急，他们会好的。”苏城不知是何时出现的，他双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

　　“那可不一定呢。”

　　自从苏安锦自己把他跟庄思渝的感情公布于众后我已经很久没见到庄思彩，此刻她却又冒了出来，依然是以让人讨厌的姿态。

　　然而先去我却无法清高地潇洒离开不理她，而是很快冲到她面前，“你知道些什么？”

　　“一些你不知道的事情罢了。”她轻蔑地笑道，然后转身离开，没有一点要透露什么的意思。

　　林嘉，到底是怎么了，他怎么舍得让阿玉如此伤心呢。

　　“我会帮你问清楚。”苏城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庄思彩，道。

　　“出卖色相哦？”我瞪他一眼。

　　“我不会……”他解释地认真，我有些无语又有些感动，对于感情，无论是对我对漪澜阿姨还是对林嘉他们，甚至是对那些跟他接触并不多的人，无论苏城表现得是笨拙还是冷淡，毫无疑问他总是认真的。认真地接受，或者拒绝。

　　“傻瓜，我开玩笑的啦，不用解释什么。你这两天就跟林嘉旁敲侧击一下，不到万不得已不准去找庄思彩，我不喜欢她，非常不喜欢。”

　　“恩。”苏城应道。

　　我回了教室，阿玉看了我许久，才轻声问道：“林嘉他……回来了？”

　　“阿玉，林嘉他一定是有苦衷的，你让他好好想想，他一定会来找你的。”

　　“阿颜，我在想，上次和林嘉去哈尔滨他一定要我保密，就是想为我们两个的感情画上一个完整的句号吧。那些日子，真是幸福呢，可是，怎么突然就会变成这样了呢？”阿玉说着又有些哽咽。

　　我紧紧握着阿玉的手，希望这样可以给她一点力量。

　　然而当我转过头看到后座上杉远看向我们那安慰的眼神，却突然觉得失了些力气。我还没有将我和苏城的事情告诉他，可是，要怎样开口呢？

　　第一次，我发现，原来年少的时光可以如此不满烦恼的乌云。

　　是真的不能永远都单纯地作一个只会享受宠爱的孩子的吧。

　　林嘉来上学已经有一段时日，这段时间他一直都没有找过阿玉，即使她就等在他必经的楼梯口，林嘉却总是径自走过。

　　阿玉也从来没有追上前去，她只是这样看着他，一次又一次。

　　开始的时候，我对着苏城念叨着林嘉的狠心时他只是沉默地听着，然而这几天，他却会在我长篇大论的控诉间隙告诉我有些事情并不是光靠喜欢就可以圆满的。

　　我想苏城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但是他却不告诉我。

　　苏城向来不懂得骗人，因此当我问他是不是知道了林嘉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的时候他很快就承认了，只是他也告诉我，他答应了林嘉不能说。

　　面对这样的他，我虽然觉得不满，心中却无法真的责怪他一些什么。愤懑之余，也只能悻悻地道：“不会是因为是出卖色相问得庄思彩不好意思说才骗我答应了林嘉要为他保密吧。”

　　“不是，我跟她，一直都没有说话。”苏城的话语中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委屈。

　　“喂——”我双手搭上苏城的肩膀，待他抬起头来，便道：“我觉得，你最近越来越像小孩子了哦。”

　　“我没有。”苏城有些别扭地低下头，辩解道。

　　“还说没有，现在的你就很孩子气嘛。”我评价道，天知道其实在苏城说他跟庄思彩一直没有说话的时候我有多暗爽，也是因此才会突然有兴致来逗逗他。

　　不过没有想到——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你面前会变得这样。”苏城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平时我不会这样。”

　　我从来不知道，苏城也会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对不起什么啊，不过你要是敢在别的女生面前表现得这么可爱的话你就死定了。”

　　“恩？”

　　苏城又一次表现出了迷茫的神色，我第一次发现原来他也是有天然呆的潜质的。

　　“笨蛋，说我喜欢这样的你呢。”我嗔怪道，却不期然看到了杉远一脸震惊地站在苏城身后的不远处。

　　因为并不是在教学楼那边，而是在僻静的图书馆边的草坪上，我才显得没那么有顾虑，却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遇到来还书的杉远。

　　“阿颜，苏城，你们在这呐。”杉远跟我们打着招呼，嘴角扯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只是我一眼，便能看出他展露这样表情的艰难。

　　“杉远——”我叫他，松开了还搭在苏城身上的手，想要解释什么，却发现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我，去还个书。”杉远说着，便走进了图书馆。我看着他显得有些寂寥的背影，心中觉得无比难过。

　　“苏城，你先回教室吧，我想跟杉远聊聊。”

　　“恩。”苏城理解地点了点头，难得地温柔地摸了摸我脑袋，这才然后转身离开。

　　我等着杉远出来，心中却纷乱如麻，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明这件事情。我突然想到，当年的苏安锦面对我的时候是不是也这般为难。原来，被喜欢，也不是一件单纯的快乐的事呢。

　　“阿颜——”

　　我还在烦恼要怎么跟杉远解释自己跟苏城的事情，他就已经走到了我的面前。

　　“杉远，我，我跟苏城——”我想直奔主题，“在一起了”这四个字却始终无法说出口。原来我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干脆。

　　“我知道。”杉远善解人意地接过话茬，“刚才，都听到了。”他的口气带着些许苦涩，却没有分毫的责怪。

　　“对不起。”我低下头，连自己都知道这样的话是多么的苍白无力。

　　“不要说对不起，我说过，喜欢阿颜，这本身就是一件让我觉得幸福的事情呐。”杉远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带着点安抚的味道，“所以，即使只能旁观你的幸福，我也不会觉得委屈。”

　　“可是你答应过我，如果，如果我没有喜欢你，你就会去喜欢其他女生的。”听他这么说，我突然有些着急，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就将这句话脱口说了出来。

　　我只是不希望杉远在我身上再浪费时间和感情，然而话一出口，却似乎是在急于摆脱他一般。“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想解释，平时灵巧的舌头此刻却像打了结一样，只好懊恼地咬住了嘴唇。

　　“我明白的。”杉远伸手想要揉我的头发，却是在半途就停止了动作。他的手有些尴尬地停在半途，顿了顿后又收了回去。

　　“好像之前说大话了呢。”杉远故作轻松地道，却让我听得心中一窒，“还以为喜欢别的女生会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真的到了这关头，才发现好像有点困难耶。”

　　“但是——”没等我说话，他便继续道：“我也知道，这样的话会给阿颜带来困扰，所以，恐怕我们暂时不能继续做像之前一样的朋友了呢。”

　　杉远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落寞，我觉得不忍，却并没有开口说什么。

　　我很清楚，这样的疏远是必然的结局，谁也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笑闹，我终究，还是要失去杉远呐。

　　想到这里，我不由觉得一些失落。

　　“不过，阿颜一定要相信我，你并没有失去我哦。我只是，希望可以努力地实现自己对你的承诺，去尝试喜欢其他的女孩子呢。等到我放下的那一天，我们还会像以前一样，是非常非常好的朋友。”

　　就好像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一样，杉远肯定地对我说，会有一天，这些年少的纠葛都会过去，而他，也不会就此离我的世界而去。

　　这样温柔而体贴的少年，我是有多么幸运，才可以遇到呢。

　　“恩。”我重重地点头。

　　“那么，最后再让我送你一件礼物吧。”我说道，然后在他微微挑眉的时刻从口袋里拿出了自己的MP3。

　　以前每次我们五个人一起去KTV唱歌，我总是说很多话吃很多零食玩很多游戏，却从来不唱歌。因为五音不全，所以就算林嘉他们拿绝交来威胁我，我也不愿意冒着丢脸的风险开口唱歌，更何况，他们所谓的绝交是那么地假。

　　杉远从来不会逼着我唱歌，相反，他会在我朝他投去求救的目光的时候无奈地摇着头接过我手中的话筒，解救我于水生火热之中。

　　只是有一次我们唱完歌后去吃饭，忘了是为了什么大家都异常兴奋，连一向都是最稳重的杉远都喝多了酒，反而是我，仗着有杉远帮我挡酒，在灌醉林嘉后成为了最清醒的人。

　　静柳被舒伯伯接回家，我们四个一起坐公车回去。我看杉远一直揉着太阳穴，便轻轻将他的头搁到我的肩膀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着什么。然后我听到杉远含混地说了一句，“很想听阿颜唱歌呢，什么时候才可以有这样的机会呢。”

　　在这之前，我一直以为，杉远是真的对我的破嗓子没有兴趣，直到那时，才知道他不过是不想逼着我去做一件不甚乐意的事罢了。

　　后来杉远为我去报名校庆表演，我又想起了这件事情，便每天循环往复地去听一首歌，好不容易学了个勉强能听，就录到了MP3里。本想等他表演完就送他，却因为送苏城去医院而耽搁了下来。等我再想起这件事情，已是几天之后。自己又听了一边MP3中传来的勉强没有走调的歌手，我却是失却了开始的冲动和勇气。

　　而现在，如果再犹豫着是不是应该要保住自己的面子，怕是再也没有机会可以满足杉远这样一个并不过分的愿望了吧。

　　我总以为，我们还年轻，很多事情都可以慢慢来，却发现，原来每个人的时间都很多，然而在一起的时间会一眨眼就走到尽头。

　　我把MP3递给杉远，没有跟他一起走回教室，郑重地说了一句“再见”，径自向教学楼走去。

　　这个时候的我，心里觉得失落，难过，却还是怀着简单的美好憧憬，我想，当杉远再一次回到我身边，我们就可以像以前一样，没有任何负担和心结地在一起。他会带着一个可爱的女生站在我面前，笑得云淡风轻地对我说，“我回来了。”

　　很久以后我回想起这些，我不知道，这是我太信任杉远的承诺，还是太不相信他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