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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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直隶总督府。
一个中等身量的男子在屋前小心翼翼的张望了半天，方才面色忐忑的进了屋，仔仔细细的掩好了身后的门。
这男子不是别人，却正是北直隶总督李合。
他擦了擦头上的虚汗，开口道：“严公子，你吩咐我的事情我都做好了。可是，这么做不太妥当吧。若是京城真的起了疫厉，我，我有九条命也抵不了这罪责啊。”
一直坐在阴影中的人好整以暇的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呷了一口茶水：“大人不用担心，救命的药我不是已经嘱人送与大人了吗？大人只管分发下去即可。”
那李合还想再说些什么，严世藩望着他笑了笑，慢条斯理道：“从前的事情，大人切莫不要忘了。”
他虽然是在笑，独剩的哪一只眼中却阴冷异常：“李大人，如今我们，一荣俱荣，”只见他低头往茶盏吹了吹，忽然松了手，茶盏摔在地上，清脆的一声，茶水溅了满地。
“一损俱损。”
李合忙噤了声，口中一叠声地称是。又听严世藩悠悠道：“我托大人查的人，可有找到。”
“这……”李合面露难色：“此人的确已在户部消了籍，我派人几番打听，稍和他有些干系的人都只道此人已死。”
他说着，偷眼去看严世藩。他的神色有些难以捉摸，却透着一股森然的冷意。
李合可以感受到对方隐藏的怒意，他惶恐的正要开口，严世藩却站起身来，打断了他：“无妨，这件事大人无需再作理会，只管将我们约定好的那一件办妥便好。”
他重又微微笑起来，独眼却危险的眯了起来。
诈死？应无求，你怎么敢？
严世藩脸上的笑意愈发深了些，眼神像极了蓄势待发的猛兽。
我会让你后悔的。
身后传来枯草折断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离歌笑稍稍停了脚步，随即选了往左的一条路。
他行出了莫约快三里路，眼见沿路愈加荒凉，终于有人忍不住出声喝到：“离歌笑，你给我站住!”
离歌笑转过身，神情并不惊讶：“三娘。”
燕三娘紧紧瞪着他，多日不见，眼前的人竟消瘦很多。良久，她的眼神终于软化下来：“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不算久，就在方才路口那里。”离歌笑笑了笑：“燕子神偷，名不虚传。”
这话一下子激怒了燕三娘：“我追着你不是要听这个！离歌笑，你抛下一枝梅究竟在做什么？若不是我恰巧在药铺前看到你，你是不是打算永远都不在我们面前出现了？”
离歌笑默然。
燕三娘看着他无甚表情的脸，强压下愈发强烈的怒意，沉声问道：“那好，我先问你，你刚才在药铺买药给谁？”
离歌笑蓦地抬眼看他，却仍是一言不发。
燕三娘见他不答，继续道：“好，还有，我去查过应无求的墓，那只是个衣冠冢。”
她紧紧逼视着对方，眼中除了怒气之外，隐隐有一簇微笑的希望：“是你吗？”
对方并没有回答。
燕三娘心下一沉，却仍是固执的再问一遍：“歌先生，是你吗？是你救走了应无求？”
这一次，离歌笑转开了眼睛。
燕三娘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两步。
“挚友？这就是你所说的挚友？”
燕三娘的声音有些沙哑起来：“我原本不愿信的，可是你……为什么？”
“他已经失去记忆了。”半晌，离歌笑道，却在开口的一瞬惊觉自己话语间的无力。
“失忆？真是个好理由，像是应无求会做得事。”燕三娘怒极反笑：“可就算他忘了，你敢忘吗？”
她的眼睛黯了下去：“我还记得老夫子死时的样子，一辈子都会记得。”
“三娘。”离歌笑轻声唤她，却无法再说出只字片语。
一直以来，他不过自欺欺人。
有些事情，永远不能抹消。即使尘封，伤疤也已深深刻在了心上。
忘了？他又怎么会忘呢？
那时候是第一次，他对应无求动了杀心。然而到最后，他仍是下不了决心斩断过去。
他从来自负于自己的决断力，至此方才发现他原来是个多么优柔寡断的人。
“他在哪？”燕三娘冷声追问。
“他忘了，他现在不再是应无求了。”离歌笑苍白的重复道。
燕三娘神色复杂的看着他：“我不懂，为什么事到如今你还是这样对他。”
离歌笑张了张口，终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燕三娘看他良久，轻轻叹了一口气，她上前一步，将手按在离歌笑胸口：“歌先生，你心里，不会难过，不会累么？”
离歌笑闻言一震，燕三娘却别开了目光。
“不要让我发现他，你下不了手，我可以。”
说完，她抬起头来，直直看进离歌笑眼里：“歌先生，一枝梅需要你。”
离歌笑的一时闪过无数种情绪，他缓缓伸出手，抚了抚燕三娘的发丝。
长久的沉默后，他说：“我会送他走的。再等我一下，三娘、”
“大哥？”
应无求拄了拐靠在门边，他恢复了不少，已经可以在小范围稍微活动。
离歌笑只向他颔了颔首，简单道：“我去煎药。”
应无求微微有些惊诧，虽然平日里对方也是不苟言笑，今天的态度，却是从未有过的。
他直觉对方有些不对，个中缘由，却实在无从猜测。
浓重的药味很快传了过来，他抑住作呕的冲动，费劲的到了厨房。
从门外看，离歌笑的背影异乎寻常的沉默，让他隐隐有些不安。
想了想，他转过身，并没有问出他本想问的话。
昨晚，他如往常一般做了一个长长的，并不愉快的梦。只是梦醒之后，他忽然意识到，那不仅仅是个梦。
那是真实发生过的，他失去的记忆的一部分。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