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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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贺小梅长叹了一口气，把手从病人的手腕上收了回来。
从最初的三十七人发展到六十一人，相同的症状，极类烂喉丹痧，但他使尽了办法，却没有一个人的病情有丝毫起色，反倒越发恶化下去。
这一次，贺小梅不得不承认，他束手无策。
歌哥，你在哪里呢？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想到，撑着床边站起身来，却不知是不是起势太快，猛地一阵晕眩。
眼看贺小梅就要向后仰去，一双有力的手及时托住了他的腰。
“诶，看你，娘娘腔就是娘娘腔，娇滴滴的说倒就倒。”柴胡嘴上这么说道，手上却不由的紧了紧，生怕稍微一松对方就倒下了。
贺小梅勉强一笑：“胡哥，我没事的。”
“没事？没事才见鬼了？”柴胡扶了他坐下，不由提高了声音：“你看你这眼圈黑的，跟你上了那鬼画符的妆似的。”
“我知道我知道。”贺小梅向后缩了一下，小声道：“胡哥，你，你声音能不能小一点啊？”
“嘿，你这不识好歹的娘娘腔，我这不是，这不是，”柴胡说着，声音却渐渐放低了：“不是关心你么。”
话一说完，柴胡猛一拍头，有些尴尬的转了眼神。贺小梅却是怔了片刻，方才柔声道：“谢谢你，胡哥。”
说着，他偷偷向下捋了捋袖子，遮住了腕上的一小块红斑。
柴胡仍是不太敢看他，咳了好几声，终是想到了什么：“唉，你说都这种时候了，这老离到底去哪了呢？”
贺小梅的眼神黯了黯，他茫然的摇了摇头。
“三娘？”
向来明丽活泼的女子漠然坐在房顶，手中持了一壶酒，贺小梅在屋下看她，无法猜测对方的眼神望向了哪里。
燕三娘像是好一会儿才听到他的呼唤，她从屋顶上跃下，动作仍是敏捷，却少了往日那一分洒脱。
“梅梅，怎么了？”
贺小梅盯了她一会儿，终于下了决心，直截了当道：“三娘，若是歌哥不回来，我们真的，也不去找他吗？”
燕三娘抿了抿下唇，她的眼神分明晃了晃，嘴里却仍道：“怎么，一枝梅缺了他不行么？”
贺小梅颓丧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我有点撑不下去了。”
这次的事件，表面上看上去并无太多阻力。燕三娘和北直隶总督的会面出乎意料的顺利，当地的惠民药局即刻便派出了人手，总督也亲口应承下即日便会想上禀明事态。可深重的不安萦绕着贺小梅，前所未见的棘手病症，看似有力实而无用的帮助，他不敢想象，如果这疫厉果真蔓延开去，会有什么后果。
燕三娘沉默半晌，恨声道：“就算找，又要到哪里找。”
贺小梅有些复杂的看着她：“三娘，其实我觉得，歌哥或许不会走远。”
燕三娘闻言猛地一震，她咬了咬牙，不再言语。
阳光打下来，落在离歌笑的手背上，也落进应无求湿漉漉的发间。
离歌笑把他略长的头发捞在手里，仔仔细细的擦拭着。
从始至终应无求都梗着脖子，僵直的坐在那里。许久不见的阳光温暖的正适宜，他的注意力却更多放在头顶和脖颈间那一点微凉上。
他有些难堪，可是对方动作间的理所当然让他无从开口。
“大哥——”
“嗯？”离歌笑把他未干的头发往一侧理了理，好让水不沾湿了后领，应无求颈侧那条伤疤让他顿了顿。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收回了即刻就要触碰上去的手指。
“你右手好了？”
应无求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却听离歌笑又道：“没有就乖乖坐好，我不动手你能怎么办？”
应无求张了张口，终是稍稍放松了身体，依了对方的话老实坐着。对方的动作虽然尽量轻柔，却还是免不了拉痛了他好几次。
但那感觉却意外的不让他生厌，相反，他竟有些安心。
应无求有些恍惚起来。
“大哥——”
离歌笑放下手中的布巾，把应无求半干的头发松松的挽了挽。他等他继续。
“我昨晚，又做梦了。”应无求轻声道。
离歌笑心里紧了紧。
这件事他不是不知道的，自应无求稍微恢复一点时开始，他便常常整夜整夜的发出难以辨听的梦呓，有时候甚至是痛苦的大叫。
是噩梦吧。那时候看着对方难以抚平的眉头，离歌笑如是想。只是那梦中会是怎样的光景，他却猜不到，也不想去猜。
“梦到了什么？”离歌笑不动声色问。
“一个女子，”应无求缓缓道：“我之前也梦到过她，只是从来没有看清过她的脸。可昨晚，我看清楚了。”
他眼中渐渐起了迷惘的雾气：“她很美，可浑身都是血，她就那样看着我。她有些生气，像在责备我……”
应无求的声音渐渐低不可闻。有些话，他隐去未说。
他清晰级的记得，就在昨晚，他看着那个女子，是那么难过，又是那么害怕。他害怕她看他的眼神，那种至极的失望几乎让他窒息。
离歌笑的动作停在了那里，应无求的话像是有一个钩子，勾起了前尘，也勾痛了他的心。
“那是如忆。”他轻声说。
应无求点了点头：“我看到她的脸的时候，我就知道，她是你说的如忆。可是……”
离歌笑打断了她：“她没有在怪你。”
应无求有些诧异的想转过头去，离歌笑却用力的按住了他的肩膀。
“她没有在怪你。如忆的仇，我们已经报了。从前的事情，你不要再多想。”
应无求默然半晌，良久方才道：“我不知道，到底……”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离歌笑放柔了声音：“等你伤好，去南方吧。你从前一直很想去那里。”
应无求迟疑了一下。
他并非完全信任身后的男人，可是在他心中，却不可阻拦的渐生出一种难以言明的依赖。他什么都没有了，虚无之中，离歌笑是他唯一可以抓住的真实。
终于，他问道：“大哥你呢？你也会去南方吗？”
阳光在他们的脸上转过，明亮复而暗淡。
这一次，离歌笑久久没有说话。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