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梅-前尘应悔（离应）》风船唐棉

5、第五章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雨水在房檐上聚集，成注的流淌而来，压过了雨声。
　　应无求闭着眼凝神去听那声音，竭力不去管颈侧的一阵阵疼痛。
　　门在这时候被推开了，离歌笑抖了抖身上的雨水走了进来。他径自去拨了拨灯芯，室内骤然亮了起来。
　　应无求有些惊诧，没有料到这个时辰对方仍没有就寝。
　　他疑惑地看着离歌笑，对方的眼神却停留在他颈侧的伤疤上。
　　那道狰狞的伤疤蜈蚣一样从脖颈一直爬到锁骨，亘在苍白的皮肤上，微微刺痛了离歌笑的眼睛。
　　他在床边坐下，一时无话。
　　天气阴湿，应无求的房间灯火未熄，他便料得是对方伤痛难耐。但真正到得这里，他才发现自己竟不知说些什么好。想来，他们从前，几乎没有静坐长谈的时候。
　　“大哥也睡不着？”最后，是应无求打破了沉默。此刻，他无力猜对方心思，正好离歌笑到来，他只盼随意说些什么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嗯，风大雨大，吵了些。”
　　烛火晃了晃，连带着离歌笑的表情也难以辨认了。应无求见他没有接话的意思，索性自己胡乱找些话说。
　　“等明天这风雨停了，我倒想出去看看。”
　　他本折了腿，难以动弹，这话不过随便说说，却不料离歌笑点了点头：“等天气一好，是应该让你出去放放风。这附近的风景，很好。”
　　“大哥，我们从前便住在这里吗？”应无求带了些好奇问道。
　　离歌笑却因他话中的“我们”一时怔住，半晌才摇摇头：“这宅子是我一个旧友所赠。他，”说到这，离歌笑顿了顿，口气有些唏嘘起来：“他为官一世，陷在荣华富贵不得脱身。后来他幡然醒悟，觅得这一处清幽之所，想与所爱之人退居于此，却终是落了个身败名裂，家破人亡的境地。”
　　应无求听他语气似乎意有所指，心中微动，但那点模模糊糊的东西转瞬间又抓不住了。
　　气氛重又变得有些尴尬起来，离歌笑自认不是一个口拙的人，可面对眼前之人，他竟难以找出只字片语。
　　他们之间，旧事太沉，未来难测。
　　应无求自然不知对方心中的纠结，他现在只觉得疼痛难耐，搜藏刮肚一番又道：“我听大哥的名字，很有些意思，不知是哪三个字。”
　　离歌笑一阵恍惚，几乎脱口便道：“离歌笑的离，离歌笑的歌，离歌笑的笑。”
　　应无求只当他在开玩笑，却见对方唇角的那一点笑仿佛含了苦涩，他心中无端端的扯了一下，这话响在他耳边，明明很近，却又像是远自前尘而来。
　　他正出神，离歌笑已取了纸笔过来，在纸上一笔一划写了自己的名字：“还认得吗？”
　　应无求端详一阵，缓缓点了点头。
　　他的确是认得这三个字的，只一看，那笔画走势便蓦地浮在他的脑海中。
　　迟疑片刻，他向离歌笑要过纸笔。笔尖触纸的瞬间，便活了似地拉了他的手游走在纸上，起笔到收尾，一气呵成。
　　他猜想自己一定常写这个名字，只是当初下笔的心情，模糊难以触及。
　　盯着纸上绝似的笔迹看了一会儿，他吁了一口气，展颜笑了：“大哥，我们的字好像。”
　　那笑容看得离歌笑一愣，他熟悉这笑容，眉眼微弯，唇角带了甜甜的梨涡。只是从前应无求这样笑的时候，眼中总带了阴狠，像此刻这般毫无芥蒂的笑容，他又有多少年没有见过了呢？
　　离歌笑还记得当初那个叫作包来硬的青年跟着他学字的情形。对方倔的厉害，这上面也不想输上一头，有时练得过了，第二天拿刀时手都疼得打颤。
　　只是毕竟学得时间短，初时对方的字便像极了离歌笑，没想到多年过去，这笔迹竟没有多少改变。
　　离歌笑恍然笑了笑：“怎么会不像呢，你这字可是跟我学的。”说话间他下意识便要如过去一般去拍对方的肩膀，却被应无求不动声色的闪开了。
　　离歌笑伸出的手霎时没了着落，他心中却也不恼。像是随着窗外雨势渐小，那一簇希望的火苗便倏然向上窜起来一般。
　　应无求此时却猛地垂下眼去，眉头紧紧地蹵在一起。
　　离歌笑的眼神黯了黯，他犹豫片刻，再度伸出手去，握住了应无求的左手。
　　应无求一惊，他奋力想把手挣脱出来，然而对方这次却没有收手的意思。离歌笑的指掌更紧了紧，甚至把对方的手向自己这边拉了拉。
　　手背上传来的温度像是真的驱散了一点阴冷，应无求最终放弃了挣扎，轻声道：“大哥，你再多和我讲讲从前的事吧。”
　　“好。”

　　离歌笑不是没有说过谎，只是他从来没有想过，那些晦暗的过往，原来也可以变作温存的故事。
　　不是没有愧疚的，可那一夜，他握着应无求的手，看着对方沉沉睡去的脸庞，他便不再后悔了。

作者有话说

　　这种写的自己囧里格囧的感觉是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