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日记之凯瑟琳之魂》朱丽叶的初雪

14、露西的诱惑

　　那一瞬间，我分享了露西的小秘密和友谊，知晓了世界上还有一种名叫“女巫”的生物，外表平凡、内心聪慧狡黠，博弈中永远的赢家。
　　但是，她们并不能创造力量，只能利用力量——正义的，邪恶的，善良的，悲伤的，现实的，未来的……她们无时无刻不在权衡、博弈、总依赖于力量最强大的一方。
　　“让我做你的私人女巫吧，我的小姐，我能帮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露西温柔地摘下我发丝中最后一缕白羽毛。
　　“可我已经拥有了一切啊！”萌动的声音气泡般从我玫瑰般娇嫩的唇间飘出。下午阳光的角度正好，撒在我宽大舒服的羊毛毡床垫上。松木桌上摆着永远喝不完的葡萄酒，光洁的玻璃花瓶里盛开着红蔷薇，象牙白的衣橱里有最时兴精美的织物。
　　我是城主的美丽女儿，漂亮，也富有，世间所有的美，都是我的。
　　露西歪过头，将她乌黑油亮的秀发重新扎好，有些俏皮地看着我，说：“不，亲爱的，你还一无所有呢。你的人生，还只是个大大的Zero哟。”

　　从那天起，露西成了我的闺蜜。尽管在外面，我们仍然是主仆的身份，然而当我们独处时，她却一点一滴地渗透进我的灵魂，成了我精神的主宰。
　　我们每天下午，习惯于坐在离家不远的一个湖边，吃点东西，聊聊天，听露西诉说她的往事。
　　露西有我从未有过的经历，像本波澜起伏的游记小说。她曾经被个瘸腿老疯子卖到小酒馆当了整整一年女仆，也因当不了“丝绒里的囚徒”，从谢菲尔德一个贵族的华丽城堡中优雅地逃脱。途中，她受过伤，得过热病，曾被死神所召唤，也被爱过，赞赏过，呵护过。
　　照例，听到精彩处，我先是惊叹，接下来，便是落寞与叹息，望着远处宁静的湖面发呆。
　　“如你这般，安稳一生，固然安好，只是……”露西摆弄着刚修理好的精致的指甲，说。
　　“只是什么？”
　　“只是有些东西，你这辈子也尝不到了。”
　　“比如？”我像个傻子般追问。
　　“远方的风景，与炽热的爱。一个女人如果这辈子没有拥有过这两件事物，跟修道院里的修女嬷嬷又有什么两样呢？只有你走过许多路，看过许多美景，被人深深地爱过，才算真正活过此生呀！”
　　她从怀中掏出一块天蓝色手帕，给我看。上面绣着她的名字：露西。她说，这是一个深爱的她的男人赠给她的，说她的名字不仅绣在了这方手帕上，更已深刻入他的骨血与心。他永远爱着她。
　　这话听得我脸红。
　　“现在他人呢？”
　　“在意大利，死了。诗人总是命短。”露西淡淡地说：“但没有关系，我们毕竟相爱过，对吗？在真爱面前，死亡不值一提。总会有机会再见面的。”
　　总会有机会再相见的。我细细咀嚼这句话，却始终参不透。
　　露西拍了拍我的头，说：“傻瓜，你也会找到那个他的。记住，爱会让彼此遇见。”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顺手扯过一根雏菊，掰着玩儿。远处的湖面依旧那么宁静，偶尔有几只白天鹅，踮脚掠过过湖面，像轻盈的少女。远山入暮，夕阳披着睡的纱衣，渐渐潜入了地平线。

　　从那时起，我仿佛觉得世间一切没了趣味，如教堂里那几首反复吟唱的圣诗，再如何经典，也让人昏昏欲睡，无聊丛生。
　　那种众人之上的高贵优越感，也逐渐荡然无存了。
　　你觉得作为城主的女儿，每天能喝到新鲜的牛乳，在羊毛毡大床上入眠，穿丝质美衣，每日弹琴、绘画、作诗、湖边散步，就很高贵？
　　露西曾为我描绘过更加华丽的生活。
　　“在谢菲尔德堡里，作为伯爵夫人的贴身女佣，我每日每夜伺候她。她的衣服是用天鹅与杜鹃的羽毛做成的，上面镶嵌了一粒粒蓝色月牙石。她说她喜欢蓝色，房间内一切物品都是蓝色的，如她般带点儿小忧郁。她喜欢每天清晨在大理石浴缸里洗牛奶浴，洒满了玫瑰与矢车菊的花瓣……每日傍晚，她就穿着晚礼服，优雅地迈下高高的几十级大理石台阶，走到挂满水晶吊灯、比白天还亮的打听，踩着镶满水晶的舞鞋，亲切地向宾客打着招呼，与她的追随者们跳舞，一直跳到午夜时分。”
　　我纳闷地问：“那伯爵呢？难道不应该提醒一下自己的妻子。。。”
　　露西突然大笑不止，说：“伯爵不爱她。”
　　“那，他爱的是谁？”
　　“爱的是我呀，呵呵，”露西调侃地说：“所以我逃走了哟！”
　　“哎。”我很无语地摇头。

　　此外，露西还见过我从未见过的美景。
　　“我从伯爵城堡中逃走后，一直尽量走小路，以逃避狡猾卫兵的眼睛。要知道逃跑的私人女佣被抓住是要被当作小偷烧死的！一天下午，我在树林里迷路了。正在我慌乱之际，我的前方仿佛有蓝色的光线，轻轻地抖动着、颤抖着、像温柔的情人的睡眼。我朝着蓝光的方向走，眼前出现了一个清澈的湖泊，那些蓝色的发光体将整个大湖围绕起来，让整个湖若梦中的仙境。我走到湖边，发现那些闪烁的小东西，是荧光乌贼。
　　它们习惯在夜里吃白天里人或动物落入湖中的倒影，若吃不到足够的倒影，便会发出蓝色的光。我慢慢地靠近湖边，看见湖中自己美丽的倒影，如此年轻、充满朝气。那些乌贼便游过来，将我的倒影围住。那场景美极了，真的。我的倒影泛着蓝色的光芒，比我自身要美一万倍！真想一头跌入这湖水，就这样永远美下去啊。”
　　露西用手在我呆滞的眼前晃了晃，说：“喂喂，怎么听发愣了？”
　　我恍然回过神。
　　“在想什么呢？”露西说
　　“它们吃不到足够的倒影，便会很发出蓝色的光……它们一定很孤单吧。”
　　露西若有所思地说：“也许吧。”，然后拍拍我的肩膀：“快回家吧，不然城主会担心的。”

　　那一夜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变成许多蓝光乌贼中的一只，期待有人走过那片湖边，投下倒影。忽然，一个骑士骑马过来，他停下来，向湖边走过来，蹲下，伸出手，想喝一捧湖水以解干渴。可是就在他摘下铁头盔的一瞬，我突然醒了。梦中骑士消失不见，面容成了模糊幻影。

　　我开始渴望逃离这里，我渴望真正的爱情。

　　与此同时，父亲也开始筹备我的婚事。他年轻时征战多年，方得到国王奖赏，受封这座城池。现在多年和平岁月匆匆流过，他的野心却未随着年岁增加而衰减，反而与日逐增了。
　　“嫁给爱德蒙亲王，能获得国王赠与另外两座城池，以及五倍于先进的封地。是个不错的考虑，卡特里娜，你觉得呢？”父亲一边吃着黄油牛角面包，一边漫不经心地说。
　　“不要！”我惊呼着起身，令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那个爱德蒙亲王我不是没见过，他是父亲多年的朋友，长着一脸络腮胡和一个鹰钩鼻子，眼神总是平淡柔和如绵软的海绵。他对我，总是彬彬有礼的。
　　记得有一次，为了替我摘山崖上的野蔷薇，爱德蒙亲王被尖锐的峭壁磨破了掌心。后来当他把蔷薇递给我时，我看到鲜血顺着他的手掌一直往袖口里流着。
　　可是，可是，我就是莫名其妙不喜欢他！
　　“亲爱的，爱德蒙亲王有什么不好的？他长得很英俊呀，对你也很温柔。”
　　我把杯子放下，说：“爸爸，他以前有过妻子呀！”
　　“那有什么碍事的呢？她早已去世多年，对你毫无妨碍。况且结过婚的男子更懂得照顾妻子呢。”父亲有点不耐烦地说。
　　“我讨厌留络腮胡子的男人，看起来像……像您，爸爸！他太老了！况且我对他毫无爱恋之情，看到他我就感到头顶冒汗，舌头打结！”
　　父亲猛地把葡萄酒杯摔到地上，说：“真是荒谬！”，走了。留下一地飘着酒香的碎玻璃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