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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四卷 ...

  •   袁满眼中的过年,向来不过数样:写春联,烧鞭炮,领压岁钱,上跳下窜,听爹娘唠叨,听外人奉承自己,进宫去奉承皇帝。

      今年伤了骨头,事倒不多,不外乎就是有客来了,高兴的话就出来露把脸,不高兴了便躺在床上吃点糖莲子糖藕,听着外头鞭炮的声音,噼噼啪啪的,也算凑了把热闹。

      年前季维来过一次,因为翰林院中事情实在太多,他忙得连吃睡都恨不得全搭上去,是以只能在回乡过节前来看袁满一遭。少年郎见着自己未婚妻总有些扭捏,临走时塞了个香包到袁满手里便转身飞也似地跑回马车,袁满却分明看到他连那耳根子都红透了。

      香包有些歪歪扭扭,就是最简单的用针线缝起来的模样,朴素到算得上丑,可是袁满瞅着倒觉得甚合心意,便把它挂在腰间。

      袁满每天吃吃喝喝,喝喝吃吃,睡睡醒醒,醒醒睡睡,就这样又过去了十余天。骨头总算好了个七八分,不痛了,就是有些痒。

      话说此日天气晴好,浮云朵朵飘,袁满甫睁眼便听见窗外房外的丫头都在吱吱喳喳地笑闹,颇欢乐。于是便摸了下床,伸头到窗外一看,只见那院子里,回廊间,一宿过后全挂上了花花绿绿的灯笼。

      袁满晃了晃神,啊,灯笼啊。差点还忘了今天是上元节。

      春桃正站在门外和另外几个小丫头说得高兴,一看到袁满,便兴高采烈地蹦到窗台边,指着那些个灯笼道:“小姐小姐,你看,今年的灯笼好看吗?是我和阿福一道出去挑的呢!连夫人都说我挑的好~”

      又是鲤鱼又是莲花,袁满抬头看着自己房门前挂着的两只灯笼,粉色,圆润圆润,中间一道缝儿且有些打眼。袁满眯了眯眼,问道:“这两只大屁股是……”。

      春桃瘪瘪嘴,道:“小姐,你这是什么眼神啊!这是桃子,桃子~水灵灵,肥嘟嘟的桃子~”

      袁满打了个哈欠,摆摆手道:“好好好,桃子。”肥嘟嘟不就是形容屁股瓣儿的么……

      春桃下去打水上来伺候了袁满洗漱,又碰了点虾仁粥上来,半碗粥下了肚,有人通传,许卿诗来访。

      袁满开着衣柜左挑右选,总算在前些日子买的一大堆衣裳里挑了套许卿诗觉得自个儿穿得最好看的出来换上。

      春桃手脚利落地把袁满不算太长的头发分了一束挽成流苏髻的模样,然后把一支桃花式样的花胜斜着插到袁满左额上方。配着袁满身上那件双蝶戏花的淡粉外衫,整个人明媚得如见到春日里抽芽的嫩柳 。

      “哇,小姐,你穿这套衣裳,粉扑扑的真好看!”春桃搬来镜子站到袁满面前,又道,“小姐快看!”

      袁满往那镜子里瞄了一眼,轻咳了声,道:“弄得这般娇俏作甚。”又踢了踢下身那百褶如意月裙,叹道,“不好走动啊。”

      春桃嘿嘿一笑,推着袁满的背道:“横竖小姐你也走不快,不好走动便也罢了。走罢,许小姐还在前厅候着呢。”

      袁满到前厅的时候,许卿诗正和自家娘聊的风生水起,许安宁满脸慈爱地拉着她的手一直问长问短。站在门边,袁满细细地打量了许卿诗几圈,只见她谈笑风生,仿佛那些前尘旧事真的丝毫不记得,这才真的放了下心来。

      许卿诗见袁满出来了,眼睛一弯,笑道:“哎哟喂,真真不得了,咱袁将军今日是桃花都开到脸上了,这般模样出了门,指不准明个儿袁府的门槛就被那说亲的人踩都踩塌了!”

      袁满素来知道她瞧不上季维,因着两家还没有约好时间下文定,所以许卿诗完全就没把季维那小奶娃娃放在眼里。

      许安宁是极欣赏许卿诗的性子的,听她这般直来直往也半分没有怪她,掩嘴笑道,“媒人?有哪家媒人经过咱家,看到那颗长得都比大门还高半截的香樟树不吓得连忙跑走的?”

      许安宁出生在江南,当时生下袁满,习惯也跟足了江南那边的习惯。袁满甫一出生,便在院子种上一棵香樟树,按照习俗,便是那院子墙根依稀看到香樟树的枝桠,便代表这家的姑娘到了嫁娶的年纪了。

      袁满把拳头放到嘴边咳了声,坐下道:“娘,别又拿你那颗香樟做文章。都说香樟箱子不长虫,改天砍了做成箱子好放些金贵物。”

      许卿诗捂嘴一笑,道:“你别埋汰了那香樟,你若敢砍了它去做箱子,你看伯母不把你皮给掀了。”

      袁满蹭到许安宁身侧,道:“娘~你不会的罢。一棵老树哪比得上你女儿啊,又会打仗还会……”

      许安宁被她一蹭,什么气都发不出来了,戳了戳自家闺女的额头,道:“你个破孩子,除了打仗之外,你就会打架!还好意思说那香樟是颗老树,人家香樟树是种着,等女儿出嫁时做成木箱子装嫁妆的!你看看咱家的香樟都成什么模样了?”

      什么模样?敢情长得那叫一个好啊,到了春夏枝繁叶茂,青葱郁翠,在下头铺个席子乘凉不知几多舒坦……

      许卿诗瞄了袁满一眼,咬着嘴唇笑道,“伯母,我看也别念叨她了,各人有各人的姻缘。说不准月老的红线来得晚了些罢了。”

      三人说说笑笑没多久,便日落西山,许卿诗留在袁家用了饭,等那天一暗,拉着袁满就要上街去看花灯逛庙会。

      袁满没奈何,只得随她去。街上两旁家家户户门前都挂满了彩色的灯笼,各种模样的都有,因为是上元节,白天长安东西两条大街上便有大型的集市买卖,方外的村镇百姓也都到了长安凑热闹,一时间长安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轿子咿呀咿呀地到了长安城东那间月老庙,袁满一下轿就双眼发直地看着庙前那颗老树,一树密密麻麻的绣球系着红丝带,老树的枝桠都要看不到了。

      老树被老百姓称为许愿树,据称若两人把各自名字写在红手帕中,然后系在一个绣球上,抛向许愿树,若能顺利挂到了枝头,则代表着对恋人能白头到老。

      袁满嗤之以鼻,挂在树枝头上就能白头到老?

      坑爹呢吧?

      这头袁满还对着满树的绣球,那头的许卿诗已经在买来的红丝帕上写下了两个名字,而后系成一个结,三步作两步地跑到袁满身侧,道:“喂喂,武艺高强的袁将军,你能帮小女子一个忙么?”

      袁满皱眉,盯着她手上的绣球,莫不成她想起了甚么?可这满脸笑意又委实不像……

      许卿诗一巴掌拍过去,道:“喂喂,发什么愣!到底帮不帮啊!”

      “帮帮帮……可是,你这手帕上写的谁啊?”莫不成她短短数日就能移情别恋?虽说……这也未尝不是好事,可、可这也太快了罢?!

      许卿诗斜了袁满一眼,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指着树顶上最高的那树杈道:“我要这绣球挂在那上头!离月老最近!”

      袁满叹道,“这位小姐,那本将军就帮你挂了哦。你啊,看好咯。”

      因为身着女装,而又身带旧伤,所以袁满便也不过多卖弄,只跑到老树旁边的一颗稍矮些的树,几个借力,便跃上老树顶上,手一甩,那绣球问问当当地在树枝上绕了数个圈。

      这是月老庙前,尽是那一对对的恋人,要么便是来求恩怨的善男信女,忽然在月光高照的大夜里看到许愿树上出现一人,粉衣飘飘,貌美若仙,都停了下来往这边瞅。有好些男子还禁不住低呼:“真美啊!莫不是嫦娥姐姐下来瞧咱了?!”然后被自家身边的姑娘狠掐一记。

      几个跳跃便落回地上,袁满对许卿诗眨了眨眼,道:“如何,将军我这身轻功俊不俊?”

      许卿诗仰着头,看着那最高的枝头上的绣球,满脸满足,而后拖着袁满便往那月老庙里的人堆凑,笑道:“是的,俊啊,最俊便是咱的袁家姑娘了,来罢。咱求姻缘签去。”

      彼时,吹来一阵清风,把那丝巾上的活结吹了开来,上面的墨迹还没干透,明堂的月色下,那红丝帕上秀气地写着两个名字。
      袁满。
      顾兮之。

      许卿诗跪在月老跟前,虔诚地扣了三个响头。

      这一辈子,有些人遇到想遇到的人是恩赐,有些人的遇见则是一种遗憾。她这辈子已然要带着遗憾和怀念永远活下去了,那么,亲爱的小满,你便一定要幸福。
      连同她的份一起,好好地与自己喜欢的人一起。

      月老啊,若您有灵,请保佑他们二人早日坦白自己的心思,而后携手到老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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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轮月镜挂空中,偶被浮云障叠重。玉闸何时光气吐,谁人借我一狂风。”

      那解签的老儿抬头,抚着雪白的长须看了看袁满,道:“小姐,此签求何事?”

      袁满道:“姻缘。”她本只想添些香油钱便作罢,但是许卿诗硬拉她求支姻缘签。其实又有甚好求的,这不都准备下文定了么。

      老儿眉头一皱,抬眼看了圆满相貌两眼,道:“姻缘?”

      许卿诗见他神色,便颇有些忧心地道:“这签何解?”

      老儿对许卿诗笑了笑,下巴那道白须摸得欢畅,道:“莫急,莫急。小姐这是求一生的姻缘或是婚嫁论娶?”

      袁满顿了顿,轻咳道:“嗯,马上婚嫁,便随意求求。”

      老儿哦了一声,又道:“这位小姐,可否借你的手相一看?”

      袁满素来对这套半信不信,不过横竖没事,便伸手。那老儿执起袁满的手掌,细细看了一会,抬头别有深意的看着袁满道:“天纹其末端延伸入巽宫,为人倒是情深。”

      许卿诗闻言,垂头看了袁满一眼。袁满则清浅一笑,不发一语。

      老儿又问了袁满和季维的生辰八字,许卿诗笑道:“老先生,我们可只是来求签的,没让你算命啊。”

      那老儿白须一颤,哈哈大笑道:“老朽今日能与二位相逢便是缘分,除解签收五文钱,其余分毫不取。”

      老儿拿到袁满的生辰八字后,掐指一算,却微微一震。此女乃飞龙入凤格,此格非富即贵,然而庚金透出但无根,被丙火所克,局势确实是火旺有炎之格。金水全无根气,实有孤危之忧。殊不知火虽势众但气机未到。光有势没有气!可惜啊,离凤格却不入凤,一步之遥。

      然而,这个男子的命格实属普通,断断然不是与此女般配的命格。女方命格太强,于明显积弱的男方而言,怕不是好事。

      老者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签文,叹道,“小姐,你是想听实话或是谎话?”

      袁满笑了笑,道:“老先生,实话与谎话,又有何分别呢?”

      老儿抚须一笑,道:“此乃元宵佳节,良辰吉日,大家都想听好话。谎话听了心舒畅,实话听了徒枉然,却中用。”

      袁满道:“自然听实话。”

      “小姐,此签若求姻缘,便是个下签。若刚才那男子是你未来夫婿,那么,且听老朽一句,这段结亲,能不结便不结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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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月老庙出来,许卿诗瞄了瞄袁满的神色,见她未有什么不妥之处,便道:“小满,那老儿说的话,你如何想。”

      袁满笑道:“我向来不信这些,命数一事,可说有,可说无,但求自己心安罢了。”
      说罢挑挑眉看着许卿诗,又道:“你真真是很不喜欢季维啊。”

      许卿诗“嗤”了一声,道:“明眼人便看出来你两人是如何的不般配,你莫说你不知道底下的人怎么议论你们两家的婚事。怕是袁大将军也早有耳闻了,不然的话定亲那么久,如何文定还没下?季常在那猴急的德行会让这事儿拖那么久?”

      袁满愣了愣,道:“哦?竟有此事?我还真真不知……”

      许卿诗嗔了袁满一眼,道:“幸亏我不是男人,不然碰上了你呀,真是不知前世作了什么孽哟……”

      二人沿着东面人流一直走,街上熙熙攘攘的全是人,两旁很多店家都办了活动,招揽人气。

      远远便看到那有长安第一楼之称的“春满楼”前人头涌动,好不热闹,许卿诗踮着脚张望了几眼,道:“春满楼那有甚好玩的?咱过去瞅瞅罢!”

      袁满苦笑道:“好好好,你别急。小心被踩到。”

      许卿诗拉着袁满好不容易挤到了人堆最前头,却发现那春满楼的正前方空了一块空地出来,中间隔着一块红布,两头各放了一张凳子,分别坐着一男一女。

      许卿诗兴味地问旁边的一位看得兴致勃勃的大叔,道:“大叔,这游戏是怎么玩儿的啊?大家怎么这般高兴?”

      那大叔兴奋得双眼一睁,咧着嘴直笑,道:“哎哟,妹子,你去参加参加不啦?这游戏很有趣的啊!首先呢,单身的男女子分别坐到红布的两头,男女方各出一对对子,对方若能顺利对出,掌柜评价过关了,这才能进入第二关。第二关,然后蒙住眼,各自出三道花谜给对方猜,猜出了才算过关。”

      袁满侧头笑了笑,道:“这般得趣?那第三关呢?”

      大叔说到这便颓然一叹,指着前头那已经解下红布出场的男女道:“不知,到现在还没人顺利闯进第三关。”

      此时,那春满楼的少掌柜站了出来,大声道:“还有人么要参加么!请参加的公子美人往楼内左侧入场!”

      人潮一时轰动了下,后面的女子纷纷往前挤,这推推搡搡,却把许卿诗和袁满一直往春满楼内推了进去。

      原来要参赛的男女还得分别从楼内两旁出去,确保对方看不见自己是谁,一帘红帐隔开一对,是鸳鸯还是鹌鹑,还得红帐揭开才能知道。

      许卿诗对袁满眨眨眼,道:“算了,咱进来了权当凑个热闹。”

      袁满撇撇嘴,道:“这有甚好看的,还不如出去看他们是如何斗法,这才热闹。”

      正当此时,春满楼的少掌柜进到内堂,道:“下一位愿意参加的美人是谁?请往前一步。”

      那些个后生女子面带粉色,都有些羞涩扭捏,可心里头总是想去的,便你推搡来我推搡去。袁满身后有个大胖姑娘,耳侧查了朵金牡丹,笑得横肉乱抖,嘴巴说:“哎哟哎哟,别推,我不想出去,唉~我真不想去~”那脚步却一直往外走。可是因为顾着和身后一同来的姐妹寒暄,一时未看前面,便一屁股把身前的袁满给撞了出去。

      袁满被这一屁股撞得往前踉跄了好几步,一抬头,便看到少掌柜那六颗大白牙。

      少掌柜满面春风,两撇小胡子一吹一吹的,“姑娘!请罢!”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二十四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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