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十九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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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满扑哧一笑，道：“这消息到传得快。”顾兮之瞅着她那没心没肝似的样儿心里头就越发的又难受了几分，昨个儿听说她定亲了，心里头还觉得这消息就跟晴天里无端打了个大霹雳，浑浑噩噩地一宿都对着宗卷却半刻字没写出来。今日一早工、礼、户，三部抽调了一批人过来商议修建王陵的事，他沉着头把国舅爷的话全给听到了耳背后去，出来偷空打个盹儿遇到了她，还没高兴半刻却被她这一笑弄得心里头跟缠了团毛球一样，越滚越乱。
君子的架势端惯了，一时半会儿也放不下，顾兮之这便僵着脸扯了个笑，道：“是和哪家的公子？”
袁满稀奇地看着他，道：“你听说我定亲了，却是不知道我和哪家定？”虽然季家官儿是小了些，区区个三品，可是倒不至于连人带姓都给直接忽略了吧。又问道：“这信儿是谁告诉你的？”说了出口又觉得自己问得不大妥当，今儿说得莫名有些多了，便歪下头逗了逗小王爷，故意不看顾兮之。
顾兮之张开口半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他总不能说这是家里下人讨论的时候听见的罢？身为君子，听墙根固然不行，疑似听墙根那便更不行，于是只得说，“那是我不知听谁说起的……可……到底是和哪家？”
袁满低着的脸面眉毛不自觉地扬了扬，唇角不由自主地往上一弯，摸了摸陈睿的头，道：“还能哪家，那人你也认得。小王爷，想不想到地上走走？”
陈睿才学会蹬地没几日，正是腿脚最不得闲的时候，听见能下地了，依依呀呀糊着口舌就挣扎着要往地上走。
把他放到地上，陈睿瞅准了目标，就往顾兮之扑过去，那头顶上的闪闪发光的几根孔雀翎比屋子里的小木马漂亮多了。
顾兮之还沉浸在“到底是哪个我认识的不识好歹的家伙居然敢居然抢本少爷女人”中，一下便被一坨肉球扑倒腿上，饶是顾兮之夜里练功扎马的时日再久也晃了晃，定睛一看，那小家伙正揪着自己的裤头腰带要往上爬，眼看那裤头带马上就要被扯松了，顾兮之连忙把陈睿给抱了起身。
陈睿终于如愿以唱地接近了那几根毛翎，心满意足的在顾兮之的脸上蹭了一层口水沫儿后，伸手去拔那几根毛。
袁满看着小家伙对这几根鸟毛猴急的样儿，便不由得想起那句三岁定八十的话，这小家伙以后必然又是一枚风流脂粉客，好像不像，倒像足了他那皇帝老爹。晃了晃神，又想起了那会儿她和顾兮之抓周的事。
想当年他们同一日抓周，据说，那时候宰相家和将军家都挤满了来看热闹喝抓周酒席的宾客，顾兮之在众多宾客中便表现得超乎年纪的乖巧，见了谁都眯眯笑，搏得不知多少管家夫人捧在心口生生的疼。而她却扯着嗓子在那满堂的纯爷们面前哭了个天崩地裂，就是因为她抓袁绍棠那把腰刀不肯放，袁绍棠硬是给她把刀掰了下来之后便山洪暴发一哭不可收拾，直到最后有个俊俏的小哥哥出来把她抱在怀里亲了一大口，这才收了声。
诸君莫以为这小哥哥和她又有甚么旖旎的故事，这横竖便是她一个小堂哥，小时候长得那叫一个水灵动人各种俊俏，二十多年后的今天无论如何丈量便也就是一颗肉球罢了。
什么旖旎什么春（河蟹）色都在肉堆里夹成了泥。
正所谓，小时了了，大未必佳。所以，即便是不小心把定制到一半，被不知情的仆人拿出来当玩具的玉玺揣在怀里不松手的顾兮之，长到今日不也就是一肉脚的书生罢了？
顾兮之最是不懂应对小孩，那软软的小身子在怀里一扭，他便觉得自己手脚若再大些力气便能把这小人给捏碎了般，只能浑身发直地让那肉球在怀里蹭来蹭去，可是紧张归紧张，正事还是不能忘，“……到底是谁？”
圆满鲜少见他如此狼狈的模样，偏生还装着一副镇定的样儿追问她定亲的对象是谁。这都到这种境地了，问来还有意思么？便笑道，“我老牛吃了口嫩草，甚觉得鲜嫩可口，于是便准备继续吃下去，养颜健胃。”
袁满这一说。顾兮之立马便脑子里浮其某张依稀有些印象的脸。敢情就是那个三白眼肉头鼻脸又生的跟满月光个下巴还能又几分看头的小子？顾兮之眉头一皱，陈睿一个口水泡儿恰好飘到那川字上头。
事实证明，君子至顾公子此般的人，亦有私心臆断的时候。
拿着根孔雀翎挥舞得正欢的陈睿忽然浑身一僵，立刻双手搂住顾兮之的脖子，把头埋到他的大毛领子里头，顾兮之侧头拍了拍他的背，道：“小王爷？怎么了？”
此事，一声尖锐得已然有几分扭曲的女声突兀地出现：“把他放下！”
两人转头一看，长乐公主不知何时正站在那亭子另一头，一袭红衣在光天白日下显得异常的妖异华丽，身后跟着脸色有些青白的宛贵人。宛贵人看陈睿在顾兮之怀里，脸色又更白了几分，连忙想上前去接孩子，还没走到长乐公主的前头便被她一手挥得连退了好几步。
长乐挥开宛贵人，直直的往二人的方向而来，来势冲冲的样子把那娇媚的容颜生生拧出几分扭曲，袁满看她大步流星地一路往这边走来，下意识看了眼顾兮之，然后一个箭步插到二人中间，跪下道：“问长乐公主金安，公主万福！”
长乐被她横空阻了阻，脚步一滞，盯着袁满低下的头目眦欲裂，“袁满！你起来！”
袁满闭了闭眼，道，“是。”
长乐朝袁满走近了两步，极缓慢地侧头问道：“是你把睿儿交到他手里的？”
顾兮之面目冷然地看着长乐，这个女人，年岁越长，却是越来神经了。刚想开口，袁满便已回答。
“是的，公主。”
“啪！”
不由分说，长乐扬起手便是一个响亮的耳光，力度大的把袁满的头都打得偏过一边去。袁满半边脸瞬间便肿了起来，红彤彤的五个指印下还隐约可见几分血丝，她本身就生得白，这掌印深得皮肉里的血仿佛下一刻便要滴出来般的红。
顾兮之双手一紧。却没有上前，心中对这陈家的恨更重一分。
袁满舔了舔唇角，一阵淡淡的血腥味。
长乐的指甲修得极美，涂着红红的蔻丹，动起来时却像尖刻的花刺，有些张牙舞爪，她伸手摸了摸袁满的脸，道：“咱大陈的王爷，是这么随随便便就能交给人家抱的么？啊？”
袁满向后一步，避开她的手，道：“是袁满的错。”
长乐在数年前与端王交恶，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可到底为了什么事而闹翻，这是内廷秘事，没人清楚。只知道这两姐弟见了面都互相把对方当做透明，而且把对方的人也防上几分。顾兮之与端王又素来交好，袁满能理解她厌恶顾兮之的情绪，可是这般大的反应，委实不应当，有些过了头。
苏宛宛下唇咬得紧紧地，一双眼睛不住的在三人中来回，狠了狠心，往前小跑过去，一把接过陈睿，急道：“公主，这都是我的错。听闻你来了，我便想着赶紧回去迎您，睿儿昔才放风筝放的高兴，我便让袁副统带他一阵。若算起来，是我的疏忽……”
“呵？你也知道是你的疏忽？”长乐捂嘴嘿嘿笑了笑，又道：“袁满今天挨这一巴掌，是替你挨的。你嘛，横竖也算我半个娘，打了你，我父皇还不知如何心疼呢？啊？嘿嘿……”说着说着，却目光生了几分怨毒。
“可是，这事儿着实与袁副统无关。请公主莫再……啊！”苏宛宛话还没说完，长乐的手已然举了起来，又一个狠狠的耳刮子看着就朝她扇来，袁满见状立刻往前一步挡在苏宛宛身前。
可是那耳刮子终究没有打到袁满脸上，长乐看着那抓着自己的那只手，骨节分明，修长，连指甲盖都是生的饱满好看。
长乐呵呵一笑，道：“这双手，倒是生得好看。莫怪我那弟弟那么喜欢。”
顾兮之紧紧抓住长乐的手臂，脸上难得毫无表情，道：“公主，在小王爷面前，还是别轻易动粗的好。打了我们不要紧，关键是吓着了小王爷，那便不好了。”
这话恰恰说中了长乐的软肋，侧头一看，之间那陈睿小小的身子早已瑟瑟发抖，整个人埋在苏宛宛的怀里，偷偷用眼睛来打量自己，眼眶里还隐约可见泪水。
长乐一把甩开顾兮之的手，走前两步，想伸手去摸陈睿的头，然而陈睿一见长乐走近，便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长乐的手顿时停在半空，抖了抖，收了回去。
“罢了。今日的事，我且不予追究。总而言之，以后，好生照顾小王爷。知道么。”长乐长长的袖子一甩，红得刺目。
等长乐走远了，苏宛宛才白着一张脸对袁满道，道：“今日，是我的疏忽。连累你了。”
袁满想笑，可是脸却委实痛得很，只得咧着嘴道：“不是你的错。我跟在长乐公主身边日久，她什么脾性我最清楚，不怪你。”
苏宛宛又道了几句歉意的话，便抱着陈睿走了。
袁满回头，却看到顾兮之在看自己，鼻头却略带几分红。袁满别过头，不去看他，道：“让你看笑话了。顾大人，我还有些要事在身，且先走一步了。”
顾兮之待袁满走后，还久久立在原处，风吹动了那满架子枯萎的藤蔓。顾兮之抬头，只觉这个陈氏家族就彷如这藤蔓一般，早已腐到了根里头。
其实世人都以为紫藤花是在原本的枝节上抽芽而出，但是，事实上它却是像破茧为蝶一样，吸尽了上一次开花的藤蔓的所有养分，再把这层腐朽的皮肉剥掉。最后重生。
顾兮之松了松手，才发现子刚才起，自己紧紧握着的手指，已把掌心戳破。
满儿，若要真的保护你，那么便只能站到最高处。你，又可明白？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十九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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