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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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了几盏酒，看了约半时辰不到的歌舞，舞者们妖娆丰腴的身姿还没从袁满眼前彻底退走，长乐便已爬到了袁满侧躺的长榻上。
长乐的手不知经过几多细心养护，根根剔透得好像那上好的凝脂白玉，那手指如蛇藤般缠上袁满的下巴。
“病了这些日，倒更瘦了些。”长乐笑得眉眼弯弯，艳红的唇凑得很近，呼的气直直沁进袁满的耳廓。
不叫“小满”，袁满倒乐得轻松。撑在背后的手紧了紧，脸上仍旧挂着那副不甚在意的吊儿郎当相，袁满道，“谢公主关心。”
那手指蓦然收紧，涂满蔻丹指甲几欲嵌进袁满那白皙的皮肤内，袁满皮肤肖其母，白得且透，那指甲一掐瞬间便出了几道红印子，甚是触目惊心。
长乐依旧在笑，笑得如花妖娆，“顾兮之升了。你知道么？嗯~？”
袁满有些艰难地开口：“听闻过了。”
虽然成州丢了粮，但是能寻回大半的粮米，顾兮之亦功不可没，今上怒得龙椅拍得震了几震后，却把顾兮之从翰林提了出来，放到了礼部，官拜员外郎，从五品。
这是明摆着的得到了皇帝的赏识，朝中腹诽虽有，却不多。
顾兮之在翰林呆的日子毕竟过久了些，当朝宰相的儿子，终归是该出头的。
这些事，都是在袁满还缠病在家时发生的，袁满并未亲见那人终于意气风发的样子，可那日的风分外有几分清明，吹在脸上虽有些凉意。袁满心亦知晓，这一次提拔，莫若那清风扶摇，终能送顾兮之直上云霄。
文官的头子的儿子看样儿得到皇帝赏识了，老子还稳稳在位，袁家倒是依旧稳稳当当，起码袁大将军这数日来，依旧吃得香睡得稳，即便自家女儿当检查使后递上的帖子并不好看，可皇帝也并未责难不是？
可急的人，却大有人在。
长乐原本眉目长得极娇俏，并不太像自家妹妹，若说长平公主如那睡莲，清丽安静，那她便是那红艳艳的牡丹，娇贵精致，夺目得刺人眼睛。
袁满初见长乐，是八岁。
公主即便再小亦是公主，袁满犹记得，即使是她，也要从斗蟀中立马起来，毕恭毕敬地跪在地上行礼。
那公主眨着一双大眼睛，道，你把头抬起来。
袁满才抬起头，还没来得及看清那满头朱钗玉器在阳光下折射出的美丽光泽，一双稚嫩的手便紧紧地捏住了自己的下巴，而后，美丽的公主凑到自己的耳边叹息，从今以后，你便是我的公主伴读，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我们终归是一条船上的蚱蜢。我死了，你便也活不了。
那时候袁满只知道被抓住的下巴很痛，亦知道眼前的是她们大陈朝的长公主，年十二，貌美，却不知那蚱蜢如何与自己又有了干系，只道公主都是怕是深宫呆多了，竟这般神神化化。
长乐嘿嘿一笑，松开手，神情怜惜地抚摸着刚才被自己指尖戳红的皮肉，道：“听闻过了，那你可有何想法？”说罢，弯身从一旁的香几屉子里拿出一盒陶瓷香膏，开始抹在袁满脸上那些红印上。
估摸有些薄荷的成分，昔才刺痛的地方顿时缓解了不少，袁满眯了眯眼睛，早已习惯这位长公主的变化无常。
都道女人的性情如那三伏天般难测，晴时多云偶阵雨，更莫说皇家的女人了。况还是二十六岁都没嫁的老女人。
袁满多年下来，早已习惯。权当一只爱挠人的顽猫，能避则避，避不过了，横竖就是被挠上几爪子，譬如现在。
袁满翻身下榻，伸手去拿那面嵌着青鱼琉璃图样的手镜，道：“顾家现在并未表明态度支持端王，顾承伯是个老狐狸，皇上避讳什么，他清楚得很。”
长乐呿了一口，神情有些愤恨，“避讳？那老东西有什么避讳的？我看呐……”声音一下峰回路转，温柔了几分，“袁家这次，有麻烦了。小满儿。”
饶是袁满，亦被她这一声拧歪了十八弯的腔调给激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不着痕迹地摸了摸手腕儿，袁满放下那手镜，宫廷秘药果然好用，才涂上脸，那印子已经不甚明显了。
袁满抬首，看着那公主主榻上振翅欲飞的雏凤，叹道：“袁家世代忠君爱国，个个袁家子女为国为民拼杀沙场，对得住天地，对得住皇臣之道，对得住忠义二字。我们袁家，从未怕过。”
殿内地下铺陈着夹层，一直有宫人熏碳取暖，还铺陈着厚厚的波斯地毯，温暖得彷如春天已到般，配上那几支因为室内融暖而早开了的桃花，虽美得绚烂，却总有些不合时宜的违和感。
长乐伸手斟了杯酒，走了几步却倒进了那只一身五彩的鹦鹉的水盒子里，细细长长的手指抚着那只被剪掉了舌头的鹦鹉，笑得温柔，“小满，我自然知你们袁家从未怕过。可是，我怕呐。下月，我不得不嫁了。我这一嫁，就离了这王城，这一离，那便不是那么好回来的了。你，可又懂？”
袁满笑道：“臣懂。”
长乐转身，来到袁满面前，摸着那身武官上朝的轻甲式朝服，道：“你看看。女子，成了大将军。这可是多么好的年岁光景啊，咱女人，也有出头的一天，还能带兵打仗呢~哈，哈哈……可笑之极！”手一甩，那只酒杯被狠狠地摔倒了地面上，哐啷一声四分五裂，碎得惨烈，“说什么公主亦能继承大统，都是屁话！”
又来了，袁满暗自皱眉，忍住打哈欠的冲动。
长乐的魔障便是这不知打哪儿来得野心，一不看兵书，而不看儒典，袁满就看不出这娇贵的公主是如何想到要当皇帝，这门心思委实起得离奇，吃饱了撑着？山珍海错吃多了堵住了脑子？
袁满不知，只知每回顾家那边有一丝风吹草动，她的下巴又得痛上那么一痛。
赶紧嫁了罢，嫁了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况是一个拒婚二十八次，逃婚五次，悔婚十六次的内廷“毒瘤”……
就是苦了你啊，原来的礼部员外郎。一人升了个三品驸马，成全了顾兮之，亦解决了个公主。
袁满委实觉得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句话，从未这般对过。唯这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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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宫中出来，已经是个大当午。
白茫茫的雪上飘了个大日头，横竖还算个好天气。
袁满从暖得发热的公主内殿一下回到了冰天雪地的外头，一下还有些不适应，缩了缩脖子，呵着气往外走。
途中经过携瑰亭，还不慎依稀看到了端王殿下和个小太监在拉拉扯扯，欲行那苟且之事，委实眼疼。
耳鸣耳鸣，近来病得甚有些虚，甚么都没有看到亦没有听见。
摸了摸肚皮，刚才吃的几块糕点撑不过饿了一早上的五脏庙，袁满看到自家那架小布轿便开始寻思着如何解决这问题。
屁股还没塞进轿里，便被人叫住了，袁满抬头，惊了惊，方又把屁股移了出来，福身做了个礼，“员外郎好。”
顾兮之今日官服外面裹了件雪白的斗篷，领子边上还有滚绣的腊梅，益发显得人唇红齿白，见袁满作礼，便立刻扶住袁满的肘子，道：“满儿，你可是逼我在这宫门外头行大礼？”
敢情你行了大礼我还乐些。
袁满睨了眼那雪地，眯了眯眼睛，道：“不必多礼。说起来还是要谢谢员外郎那数日的照顾，不然我可真不知道这把骨头要折腾成何种模样才回得了长安。”
顾兮之眼睛一弯，那唇边隐隐可见梨涡的浅影，饶是风雪亦要如遇春风初融，“数日未见，我们委实不必这般生分，现下亦非上朝时，又没有外人在。你若不嫌，便还是叫我一声兮之罢。”
这位爷，您敢情比我还虚？您哪只耳朵听过本将军喊你兮之？
袁满抖了抖，道：“你若不喊我满儿，那我便喊你兮之。”一物需换一物，这才不算亏。
顾兮之愣了愣，方且笑道：“好的，满满。”
“……兮之，你还是喊我满儿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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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飘香楼，应了那名字，一夜爆红，红透了京城，红遍了官宦子弟。
这定然不是什么青楼楚馆，只是一家饭馆，可这家饭馆，是前怡红楼的花魁从良后开的，还亲自洗手作汤羹。
美人被赎走了，公子哥儿们内心那叫一个如刺扎如刀割如狼牙棒敲脑门，幸得还能尝尝美人的手艺，又如何能不趋之若慕？
袁满夹了颗糖扣丸子进嘴，眉毛扬了扬，看着对面低头吃鱼羹的顾兮之。
得不到的果真是最好的，就连嫁了人的亦是，求不得便是求不得，求不得了，心里头就发痒
，便是连眼前顾大人也是，听说她饿了急着走，居然二话不说便道要请她吃饭。
宰相公子请饭，不吃？白不吃。殊不知这一来，居然来了这么个真的飘香万里脂粉漫天的地方。
这一夜飘香楼，袁满委实听说了数次，可是，问她能有几多愁，恰似一位太监上青楼。她袁满再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秒杀长安不知多少青葱美少女，可终究，不带把。
不带把了，没实用价值了，自然就感受不到这花魁所开的天价饭馆的魅力。
虽装修得轻纱满屋还有少女歌舞，可这菜的口味也委实是太一般了罢？
袁满又侧头看了看那位完全忽略自己，就对着顾兮之巧笑盼盼的前花魁，琢磨着需不需要提醒她一句，为人妻子者，用满脸渴求的神色看着一位未娶妻的男人……
是否有些不妥？
何况，这女人的外貌……委实跟那菜一样亦并未是太出众罢？
“顾大人，这鱼羹可尚算可口？这是奴家为您特地烹制的~”秦香娥心花都要荡漾了出来，对着顾兮之便是忍不住把那眼睛眨得比平日快上许多。
想当年她在怡红楼，谁人不买她的帐？看中她的文人骚客当朝才子且不说，她看中的皇孙公子里头就唯有这顾兮之没进过她的香帏红帐，委实是她叱咤长安风月的年岁里头的最大的遗憾。
可这憾，却憾得她心甘情愿甘之如饴又……心痒难耐。
今日这总带着几分疏离的人居然会上这里吃饭，这还不叫她心花又怒又放么？
秦香娥稍稍看了眼对面的袁满，歉然地笑了笑，这位将军再俊又有何用哟，不能使，那便叫什么来着？
哦，白搭。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十四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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