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青山古庙 （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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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若知道自己干了件傻事，但是依旧嘴硬，“不是你让我令它叫一嗓子的么，你没拴好它是你的不对，还有，不许叫我小丫头，老祖宗说了，我辈分很高，算起来你得叫我姑姑的。”
“只要你别再这么干，姑奶奶我也叫得。”盛梓汐擦了擦额头，将马系在了树上。
“喂，你身上的那些伤是怎么回事？”莫若突然问道。
“什么……伤。”盛梓汐一低头，就看到因为方才的一番猛烈动作，自己的衣襟已经被疾风吹开，袒露出一片肌肤来，上头斑斑驳驳地有些陈年的於痕。他扯了衣服系好，“小姑娘，这么看一个男子的胸膛是不雅的，还有啊，我是在都城兵卫司里挂闲职的，难免要磕磕碰碰。”
“你果然是在军营？”
“骗你作甚。”
“……”
“不行，没商量。”
“我都还没说出口啊。”
“看你眼睛就知道在打坏主意，你现在这样子，我可带你去不了。”
莫若撅了嘴，盛梓汐开始摸出火刀火石，这些天雨水甚少，草木干燥，没几下子就点燃了一堆火苗，二人把一切都立时抛到了脑后，喜滋滋地开始将肉片入了味，大快朵颐起来。
莫若满嘴塞着肉，含糊不清地道：“盛梓汐……”
“这样听起来恁地别扭，”他打断，“你还是叫我十六或梓汐得了，当然，叫梓汐哥哥更好。”
“偶和是告努希漏好了。”
“呃？”
拼命嚼了两下，咽下去后莫若道：“我还是叫你石榴好了。”
“嗯，为什么声音不太对劲？”
“因为我说的是石榴，不是十六。”
盛梓汐皱眉，“好难听的名字。”
莫若不理会他的抱怨，“你刚才让我令那个马叫一声算怎么回事？”
“没听过相马的道理么？这马嘶鸣有若洪钟，且后肢有力、前额光洁，虽然瘦了点，长得窝囊了些，可也是棵千里马的苗子。”盛梓汐走过去抚了抚那马儿的颈项，这是一匹通体俱黑的马，可惜毛上沾了灰尘，看起来便如同一匹灰马，瘦骨嶙峋地站在那里，显见主人不曾精心喂养过，“还不是很大呢，”盛梓汐道，“怕是连六岁都不到，你我要是再沉些的话，可能是他就走不动咯。”
“哦……”
“等等，我为什么觉得你的样子根本像是没骑过马的呢？”
“被你发现了？”
“居然被你欺骗了，我猜其实莫将军也是不许你一个姑娘家整天像个男孩子似的吧，”盛梓汐无奈地笑笑，“幸好我没有弄两匹来，不过你天赋不错，可以继续练习，你和老祖宗商量商量，她老人家年轻时候也是喜欢骑马射箭的，说不准就直接赐你匹马，顺带还给你个园子呢。”
“哦，托你吉言。”莫若将最后一片已经有些烤焦的牛肉塞进嘴里，满足地打了个饱嗝，“接下来做什么呢？”
“你就那么不想回宫么？”盛梓汐按按太阳穴，将火焰认真扑灭，不留下一星火苗，“大小姐，我可是担了风险的哟。”
“宫里要是很有趣你为什么还要住在你三哥家里？”莫若反问他一句。
盛梓汐苦笑：“好好，你就是觉得无趣对吧，我带你去找个有趣的人怎样？”
莫若由着他托上了千里劣马的马背，看盛梓汐跳上来，手从她身子两侧绕上前面，她却把他拦开了。
“怎么了？”身后的少年不解。
“马缰我抓着。”
盛梓汐额上淌下了冷汗，“丫头，不是我不相信你，其实……”后面的话因为一阵风灌进喉咙的缘故全部被吞了回去，十六殿下坐在后头，手里没有缰绳可以拉着，马蹬子虽然踏在脚下可惜上身全无固定，最后只能摇摇晃晃地溢出一声哀叹：“小姑奶奶，你饶了在下成么？”
十六要去的地方离他们烤肉之处并不是很远，他们在一处山坳前驻足，莫若抬眼看着面前掩映在半人高的草丛间一条蜿蜿蜒蜒的羊肠细窄石阶，心里也不免生出了许多寻幽探秘的绮丽念头来。
结果……
“这个就是你说的有趣儿的人？”她瞪着眼前一个肥头大耳的光头和尚向盛梓汐质问道。
“难道他不是很有趣么？”盛梓汐无辜地反问。
面前的和尚穿着破破烂烂一袭钟，脚上的草鞋几乎要被磨断了带子，下巴几乎快出现了第三层，光头上油光发亮的，除了那一双细长的眼睛还值得瞧一瞧之外，几乎就是一个花和尚模样。
花和尚站在石阶的尽头狠命摇着芭蕉扇，看了看一脸不满的莫若，又转向盛梓汐，“咦，你小子怎么带了个眉清目秀的小哥儿过来？”
盛梓汐笑笑，正想说话，花和尚却给他使了个眼色，恰在此刻，和尚身后的小寺庙里头却踱出一个人来。
十六眉目间的温和罩上了一缕防备，然而却又立刻消失了，他抬头笑道：“十二哥，真巧，你怎地也在此处？”
莫若抬首看去，那个突然冒出来的什么“十二哥”身上非常没有品味地穿了件敞开的大红袍子，偏偏里头露出的夹衫却是一袭碧油油的绿，倒像是绿豆角顶了颗红辣椒似的，他头上簪了两根金簪子，饶是如此，发丝依旧是漏下去几缕，这人眼眉稍显普通，可能是天家娶得媳妇儿都是容貌不俗的缘故吧，就算不怎么出众也不会用丑陋来形容就是了。
十二皇子瞄了一眼莫若，立刻就将目光对准了十六，“巧啊，我也觉得好巧，听说十六弟和这里的一位高僧是至交，哥哥就慕名前来了，我想三哥一向是敬重鬼神的，那三哥教出来的十六弟结交的朋友肯定不会差的吧。于是我过来，想问问姻缘啊、福禄什么的，可惜这高僧答得都不准。你哥哥我现在有五房妾室，他却说我只得一个妻子，笑话，我还没及冠呢，哪来的本事娶妻啊？老十六我劝你啊，别跟着这骗人的和尚混在一处，你看他给三哥千算万算，也没算出莫息黎的南戍军都交给蒋云管了吧？”
盛梓汐笑笑，“十二哥这话我就不明白了，朝堂上的事，拿这山野间说就没趣了不是？哥哥这是要走了么？”
十二一笑：“是啊，算得不准我还留着作甚，晚上我那处摆宴，有西域来的胡姬跳舞，要是三哥没给你下禁足令，哥哥我可给你留着位置呢。”
“那我可恭敬不如从命了。”十六喜道，“背着三哥溜也得溜出去凑十二哥的热闹。”
“行啊，等着你。”十二大笑一声，转身下山，盛梓汐看着他的背影，眼中的笑意逐渐变浅。
最后是花和尚打破了尴尬，道：“我说梓汐，你带来的这个小姑娘刚才好像对我很不满似的啊。”
“你知道我是女的，为什么刚才还叫我小哥儿？”莫若问道。
“来来来，先进来坐。”将他们两个让进寺里，花和尚取了两个破烂蒲团扔在地上，十六也不道谢，直接坐了上去，和尚皱皱眉头，“小子，你偷荤去了？”
“他又不是和尚，为什么还要偷？”莫若继续插嘴。
和尚上下打量打量她，呵呵笑道：“小姑娘你很有意思，他是用不着偷，可他得比偷还小心。”
盛梓汐笑了一声，“我错了，下次再偷嘴给你带两块堵你的口还不成么。”
和尚于是作罢，对莫若道：“对了，你刚才问我为什么要叫你小哥儿。听我跟你讲啊，小姑娘家，要时刻注意身旁有大淫贼这种东西出没，梓汐这小子家里有头豹子管得严，所以他有贼心没贼胆可以理解……”
“你信口胡说呢。”梓汐打断道。
和尚不理他，续道：“但是刚才那位就要注意了，年方十七就纳了五房小妾，夜夜眠花宿柳，肥瘦通吃，老幼皆宜，你说要让他在这荒山野岭中间看到你这么一个长得还过得去的小姑娘，那不是羊入虎口么？”
“停停，”盛梓汐哭笑不得地再次打断，“我十二哥没你说的那么猥琐，还有，不许对小姑娘传授这种歪七歪八的东西。”
莫若用力点头表示了解，又问道：“那我真不需要防范石榴了对吧？”
“石榴？”和尚点点头，“不错的名字。嗯，你听好了，这个石榴，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三哥一句话，因此只要握住了他三哥这一张牌，怎么赌都能赢。”
莫若心领神会，决定以后要和那个冷面凌厉的三殿下搞好关系。
接下来的谈话十六完全插不上口，花和尚愈说愈兴奋得手舞足蹈，顺便从破败的神龛下头拎了瓶烈酒出来，最后舌头似乎都大了，含糊不清地教导莫若：“所以么，他们一家子，大的越来越不听话，小的也往着歪脖子树的方向长，我揪了老十六想咔嚓他几剪子把他扳正了吧，结果他却被他三哥一阵风全吹回去了，没奈何，还有个老十七，水灵灵的比芙蓉还嫩，这孩子我管定了，坚决不能再祸害幼苗了……”
“我说老叔，”盛梓汐弱弱地叫，花和尚不理他。
“老叔，”花和尚依旧不搭理。
“老叔叔，您说得我头疼！”盛梓汐终于忍无可忍了，花和尚戛然闭嘴。
“疼得厉害么？”他换上关切的嘴脸，打了个酒嗝。
“骗你的，要不你压根不住口啊。”盛梓汐看了看外头西向的落日，“我们得回去了，上次你说给小十七的药拿来罢。”
花和尚一拍脑袋，“你不提醒我差点忘了。”他从墙角一堆酒坛子里抠出一个小包袱，“每天两粒，半个月针灸一次……我说你们那的御医可靠么，要不老叔我亲自去得了。”
“可靠极了，就不用劳烦您了。”盛梓汐看了眼莫若，后者心领神会地从垫子上跳起来。
花和尚依依不舍地把他们送到门口，“今天带来的这小丫头很合我的脾性嘛，还有你小子，居然瞧不起叔叔我的针灸之术，下次再这么嚣张我把你扎成刺猬。”
“好的好的，老叔回见。”盛梓汐点头作揖，拉了莫若飞跑下山。
骑上劣马莫若才道：“我好像也没说什么话怎地就合了他的脾性了？”
十六不答，莫若等了半晌回首看去，石榴修长的身子正趴在距离马尾巴后头足有十丈远的地头，她好像，真的把他给闪下马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青山古庙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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