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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斑衣戏彩 ...


  •   莫若无师自通地勒住了马缰跳下去,瘦马吃过她的苦头,一动不动地站着,莫若走到十六身旁,他依然没有动弹,直到她蹲下身去扳起他的额头,才看到盛梓汐面白气弱地紧闭着双眸,额角上已经涔涔渗出冷汗来,气息不太稳定。

      莫若愣了一会儿,托起他的颈项,低首就往他唇上贴去,将将触到的当口,盛梓汐双眸猛地睁开,于是莫若也僵在了那里。

      半柱香之后,“你在做什么?”
      “看你快没气了,给你渡气。”
      “你从哪里学来的这招?”
      “我爹军队里经常有人这么干啊。”
      “那你以前也干过?”
      “没。”莫若说。
      盛梓汐松了口气。
      “不过我用虎子当过练习。”
      “虎子是什么人?”
      “虎子是我养的猫。”

      盛梓汐跳起来扶着树,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莫若看了他背影一会儿,道,“虎子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啊。”
      “咳咳,我还是不用了吧。”十六苦笑,“上马,我送你回去。”
      “你确定你不需要?当时虎子的反应可证明我技术很好的。”
      “敬谢不敏。”盛梓汐跳上马鞍,反手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后,“抱住我,不然我不保证把你甩下去的可能。”随后他低伏在马背上,身后的莫若瞥见他颈项上也布满了晶莹的汗珠,在夕阳余晖下折射出五彩盈盈。

      盛梓汐遵守诺言地将她从倒夜香的门送了回去,守卫已经换了一班,瞧见盛梓汐经过,抬了抬眼睛,算是打了个招呼。
      “这里你该认识怎么回去了吧?”他问。
      “嗯,”莫若应着,一面道,“你会再帮我出去的吧?”
      盛梓汐揉了揉太阳穴,“我尽量,对了,你帮我把这瓶药交给十七吧,我就不过去了。”看莫若接过去之后,他摆摆手,转身要走。
      “对了,”莫若想起一事,“你为什么不像十七一样住在宫里呢,那样就省事多了呀。”谁都明白她的“省事”是什么意思。
      “因为住在宫里出门是个麻烦事嘛,”十六停步回首答道,“你不就是个例子?”

      晚上的时候莫若终于孝心大发地不用别人召唤就跑到了老祖宗的屋子里头,晚膳刚刚撤去,六兴正忙着送走几位来看望太后的妃子们,十七文文静静地坐在老祖宗身旁,专注地试图解开一个九连环,他面前的案头上摆了一碗热腾腾的药汤,又有侍女送上一盘防备药太苦的酥糖。

      瞧见了倚在墙角的莫若,老祖宗挥手让她前来,莫若蹭了过去,乖觉地施了一礼,“老祖宗万福。”
      十七在后头冲她眨眨眼睛,莫若也咧咧嘴。
      “丫头在这里还习惯么?”老祖宗问道。
      “不太习惯,”莫若如实回答,“但很舒服。”

      这是典型的孩子话,却异常实诚,老祖宗一笑,“说得很对,宫里住着舒服,但定是要比你爹爹那里觉得别扭,丫头是将门虎女,怎么能耐烦这一亩三分地呢。”遂拉了她的手,“给我们讲讲你岭南的故事吧,也当饭后消食。”

      莫若天生并非少言,你若问她势必有答,讲得且还很有那么点绘声绘色的味道,这一屋子的人大半辈子都蜷在宫里,纵便出门也是不得自在的,听莫若将那如何避开瘴气翻过毒蛇肆虐的高岭、又怎样从蛮族手中换来必要的食物等等,俱感到十分新奇。
      尤其是十七,眼睛睁得圆圆的,手里的九连环也忘了解,直到老祖宗打断道:“十七先把药喝了,不然就凉掉了。”才捧起药碗大口喝起来,吞咽得太快,又引来一阵呛咳。
      莫若的故事就卡在了半截,此后她便盯着身侧一支雕花描金的红烛流着绵绵炎炎的烛泪,一径滴到了案头,继而冷却、凝固。

      一下午没见着莫若影子的玉钗和梦宁在看到她姗姗来迟之后,简直要合掌念佛了,莫若一肚子的牛肉也随着那半截的故事消化在了肠胃之中,看到桌子上摆放的夜宵就立时双眼发出光芒来。
      她拿起一块水晶糕张口欲咬,门口就传出一声轻笑,“你还真能吃。”

      十七立在门外,身上是一件淡紫的硕大披风,将他瘦弱的身子包裹得严严实实。

      莫若将整块水晶糕塞进嘴里,站起来道:“你怎么来了,老祖宗允许你四处走动么?”
      十七的脸色黯然了一下,“你也觉得我是风一吹就倒的么?”
      莫若有点尴尬,“不是,呃,你先进来吧。”
      十七老老实实地走进来,往她身旁的椅子上坐下,笑道:“我是来听完那个故事的,你说你们趟过了赤水河,然后呢?”
      “然后就到了地方安营扎寨了。”莫若说,取出十六给他的瓶子,“这个是石榴要我带给你的。”
      十七意犹未尽地眨了下眼睛,看到那个瓶子后目光又喜悦起来,“你看到我老叔了?”
      “那个和尚?是的。”
      十七一笑,“他没和你胡说八道吧?”
      “……没有。”
      看莫若一脸困惑,十七就理解地叹了口气,“他是我父皇的弟弟,不愿意做王爷,在我们出生之前就丢下王府什么的跑到山里住着了,他真实身份除了三哥十六哥还有我之外,好像也没几个人晓得了罢,十六哥把你带到他那里去,可见他是信你的。”
      莫若倒没觉得这算是怎样的感动,只是点点头,“哦,显是和尚他不愿意招摇呗。”
      “十六哥把你送回来就走了么?”
      “我们遇上了你十二哥,他晚上请石榴喝酒,”莫若说,“你们兄弟可真多。”
      挑眉微笑,十七道:“多你也快见得差不离了,除了……,”他好像是哽了一下,“其他还有几个是封的异地王,年龄小未及冠的也只我们几人了,剩下的都是女儿,咱天朝排行是不分男女的。”
      莫若“哦”了一声表示了解,随即想起一事,“你十六哥是不是有病啊?”
      她的语气有点奇怪,于是十七很显然误会了她的意思,疑惑不解地:“啊?他得罪你了?”
      “没,但他趴地上了。”
      十七皱皱眉头,“我十六哥有头痛的宿疾,这么多年也没能治好,不过这大半要怪他自己,三哥不许他喝酒,他背着他喝,他胃肠也不怎么样,吃起肉来却和你一般不含糊,老祖宗说是因为三哥让他去军营,让那里的风气给带坏了。”
      “怎么会有头痛的宿疾啊?”在莫若的认知中,宿疾这种东西是全无印象的。
      “唔,”十七想了想,“我听说,是一次围猎的时候,有匹马发了疯,抬起蹄子见人就踩,当时父皇正立在它前头,十六哥好像就替父皇挨了马的一蹄子,然后就……”他顿顿,“那时候我小,围猎老祖宗也不许我去,听的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

      莫若嘴里含了半块水晶糕,想到自己给他那一竹竿,相对于马这一蹄子比起来威力应该弱了许多吧,石榴的头果然还够硬的,被马踢了居然也没变傻。

      她转了眼,看到十七这时候微微垂下了眼睫,莫若懒惰,屋中只点了一根蜡烛,烛光浮动在少年的睫毛上,有种氤氲一样的错觉。兀地想起从他进来到现在好像自己连一杯水都未曾给他倒,慌忙站了起来,去到架子上去了茶壶,一摸,玉钗临出去前好在已经帮忙灌上了热水,她于是拿着走回去,取了个杯子往里头注水。
      她忙乱的当口,十七盛梓苍也在放眼打量,末了笑道:“你这屋子恁地简陋,赶明儿我和兴常侍说说,给你搬来些好东西。”
      “那你还不如许我能四处走走,见了好东西我自行搬回去算了。”莫若开玩笑一般地道。
      “咦?”盛梓苍笑问,“你想去哪转?”
      莫若沉默了半晌,“算了,你问我还不如给我个出宫腰牌呢。”
      盛梓苍有些无奈地叹道:“你怎么净一门心思想往外跑,让我觉得你在这里像受了虐待似的。”
      莫若咧嘴一笑,“老祖宗待我是极好的,你想哪去了,只不过我天生就是闲不住,我也没办法呀。”说完,还两手一摊,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盛梓苍也透出一声轻笑,“那要看你讨好老祖宗的本事了,哄得她老人家高兴,安泰宫里你就是红人儿。”

      直至十七走后莫若才反应过来,他大半夜跑到自己的屋子中,怕是真惦念着晚间她戛然而止的那个故事。

      第二日,难得早睡早起的莫县主在院子里乒乒乓乓劈了一堆大小不一的木头,然后只挑了其中长得还不算难看的一块,扔下满地狼籍操起从厨房顺来的一把菜刀钻回了屋子。

      晌午十分,坐在水榭中的太后不经意往下一打量,看到台阶下立着的莫若两只手被布条裹成了两个圆滚滚的球,禁不住讶异道:“丫头,你那手怎么了?”
      莫若赶忙上前,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递上去,太后接在手中打量,见那是一个用木头雕成的小人儿,涂抹着颇为奇怪的色彩,看起来有一种异族的情调在其中,眉目间雕琢极其细腻,一看即知是照着谁的样子来的,遂笑了道:“十七哥儿快来看,若丫头雕了个好丑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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