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画栋雕梁 （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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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再迈入太后的屋子莫若表示毫无压力，进去之前她还特意抬高了脚注意那个门槛，男人拉着她和十七走进去，又很麻烦地施了个礼，“孙儿给老祖宗请安。”
太后道：“哦，你寻着十七了？这个孩子啊，真叫人不省心，呵，把这丫头也找着了，六兴你看，三哥儿可比你厉害多了。”
男子笑笑：“兴常侍被老祖宗派的活儿够多了，孙儿不过是凑巧看到这两个孩子聚在一处，就把他们带进来了。”
说话的当口，莫若的肚子很不争气地“咕咕”叫了两声，屋里头很静，于是大家的目光立刻锁定了她。
太后笑道：“我知道这孩子为什么跑了，静华，咱们安泰宫传午膳罢。”一面叫六兴将两个孩子拉到了自己身旁，瞪了十七一眼，“这脸色恁地难看，榻上躺着去！”
十七“啊？”了一声，男子笑道：“老祖宗叫你去呢，听话就是。”
见十七乖乖上榻了，太后又扯了莫若的手，“孩子到现在也不说个话，是怕生得很呢。”
莫若心道你让我说过话么，太后便问道：“你几岁了？”
“十三。”
“十三？”太后转眼朝地下的男子笑道，“老三，如果我让你一个快三十的人叫这孩子姑姑你意下如何啊？”
老三的脸瞬间绿了，“老祖宗，您这是……”
莫若心琢磨着这么一个好像已经当了爹的人跟在她后头叫“姑姑”，便也禁不住咧了嘴，太后看她笑了，也笑着说，“丫头，你可知你辈分够高的啊。”
六兴跟着静华在旁边往桌子上摆盘子，听太后这么说，也凑趣儿道：“老祖宗您这是难为三殿下呢，依奴臣看啊，您封这孩子个什么，称呼起来还不是更方便点？”
太后点头，“有理，莫将军也算是劳苦功高之人，比不上亲王，也够格郡王了，便给这孩子一个县主当当，这事也不必劳烦皇上，你们意下如何？”
三殿下道：“老祖宗明鉴。”转向莫若，“县主万安。”
太后笑道：“我这里就别拘礼了，丫头啊，你和十七都住在这里，孩子们能玩到一处去，我就也放心不少，静华，你拨两个宫女给丫头，莫怠慢了才是。”
静华躬身应是。
这一顿饭可终于吃到嘴里去了，莫若满足地嘘了口气，可惜席间十七一不小心咳嗽了两嗓子，登时慌张的满屋子宫女内侍四处找寻太医，太后不动筷子了，莫若哪里敢乱动弹，只得眼睁睁盯着一桌子华美盛宴慢慢在那里变凉，成为飞虫们的饕餮盛宴。
折腾完毕，三殿下转身告辞，十七依旧被一堆太医围着诊治，太后似乎想起了什么，抬头提醒道：“老三，回去替我告诉石榴，他父皇虽然准他去军营历练，可也没让他太胡闹，再多沾染那些个江湖匪气什么的带进宫里来，我可是不许的，今天璧祈是他带着溜走的吧？”
三殿下愣了一下，“是孙儿管教不当，石榴和璧祈都有错。”
莫若开始袖着一块顺来的杏仁酥往门边溜达，不料十七坐在里头的软榻上，突然开口道：“莫若你要去哪里？”
于是她又不幸地成为了万众瞩目，想了想，终于开口叫了声：“老祖宗，嗯……我想先告退一下。”也不知这么说算不算违了规矩。
老祖宗倒是为了她这句话而显得很高兴，“我还琢磨着这孩子得认生到什么时候呢，去罢去罢，我这里什么地方你都可以去的，不过要是想出宫的话要和六兴说，必须有人陪着才行，知道么？”
莫若乖觉地答应了一声，终于蹭了出去，大大地吸了一口气，方才实在是够憋闷的。
于是她拉住一个宫女，很认真地问道：“姐姐，出恭的地方在哪？”
那姐姐想了想，“出宫？得有腰牌的，宫门有很多，找一个出去就行了。”
莫若歪头，“我是说，内急的话，走哪个门呢？”
宫女的脸登时灰暗下来，匆匆指了一个方向就走了。
一炷香之后莫若就趴在床上瞪着帐子顶的流苏发呆，她的确需要很一段时间才能理顺清楚这半个多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先是爹爹的军队中很多人都一病不起了，然后爹爹忙前忙后，她再次见到他的时候，就发现爹爹的副官甲胄上缠了几条白布，而爹爹躺在柴禾堆上被一团烈焰包裹，就算她怎么啃桌子都不理会她了。几个月之后来了些侍卫模样的人，询问了副官后，将数个自称是医生的人留下，把她放进马车里，一路颠颠簸簸，就莫名其妙到了都城；现在，她好像已经在之前只出现于爹爹口中的那个什么皇宫里头，而传说中的皇太后，赐了她一个封号叫县主。
最严峻的是，才刚认识的十七口中说了个词是“父皇”，又来了个什么三殿下对皇太后自称“孙儿”，她打了一竹竿的石榴叫三殿下三哥，那个被她用包子砸的长得很像小姑娘的荸荠叫石榴“叔叔”——老天，这到底是个什么玩笑？
莫若从记事时就知道人可以做梦，有时候是很美很美不可能实现的美梦，而她做了十三年乱七八糟的梦，没梦见过爹爹会有一天不在这个世界上，更压根就没梦见过皇宫太后皇子这些东西。
莫若觉得这个世界很戏剧性。
但是人总是要活的，做个劳什子县主，说不定活得更自在，只要秉承着一个道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就生气！
安泰宫里的人似乎还很随和，毕竟是皇太后的人，一般没人得罪，因此大家心绪都很平静，自然也都不会板着一张脸。
派给莫若的两个宫女分别叫玉钗和梦宁，长在军营自生自长很怡然自得的莫若其实不习惯别人伺候，于是玉钗梦宁每日里除了做做必要的女红外，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保证莫县主不被饿着，仅此而已。
俗话说饱暖思淫欲，莫县主一日打着饱嗝立在门口晒太阳，遥遥看见十七被人用步辇抬着走过，望见了莫若，十七的眼睛里泛起一丝兴奋的笑意，示意内侍们将他放下，朝莫若招招手，“你一直就在这里待着么？”
莫若点点头，十七同情地说，“你比我还可怜。”
莫若眨眨眼睛，“我人生地不熟，不知道该去哪里。”
十七“嗳”了一声，“对不起，我忘了这点了，”拍拍步辇，“你上来，我带你转转。”
“被抬着？”
“怎么了？”
“没怎么，我在爹爹军营里的时候，被抬着的只有两种人。”
“哪两种？”
“伤兵和尸体。”
“……”十七的脸一阵抽搐之后说，“你千万别在老祖宗跟前这么讲。”
十七本来要下去和莫若一起走着的，怎奈那一群内侍几乎要哭着求十七哥儿莫要为难他们，于是莫若走在旁边，随着浩浩荡荡的步辇队伍出了安泰宫的院子。
“我们要去哪里？”
“听说五哥来了，我去瞧瞧他。”
“五哥？”
“五哥，晋王殿下，”十七笑道，“和三哥一样，早就封了亲王出宫立府了。”
“你很羡慕？”
“啊？”十七想了想，“我还没有弱冠，羡慕有什么用，再说老祖宗待我那么好，我怎么能伤她老人家的心。”
莫若皱皱眉头，“对了，十七不是你的名字吧？”
“当然不是，我排行十七，名字叫盛梓苍，宫里人都叫我十七哥儿，兄弟们之间称呼随意，一般按排行叫起来容易，所以……”
“咦？那石榴是……”
“如字面意思，排行十六，”十七解释，“十六哥名叫盛梓汐，不过你可以和我一起叫他十六哥的。”
居然不是真的石榴……莫若认真地反省了下自己的听觉，步辇突然停住，十七盛梓苍挥手笑道：“五哥，这里！”
于是莫县主看到了晋王殿下，大概也是二十多岁的年纪，眉目和三殿下很像，唇和下巴长得却明显比那个冷厉的王爷宽仁得多，他手中正捧了一叠册子，听见十七的叫声，便走了过来，也笑道：“好十七弟，是特意来看我的？”
十七点头，两兄弟不过絮叨了一阵子，莫若便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她根本不耐烦等着自己被介绍，而五殿下又伸手替弟弟将衣服扣紧，拍了拍他的肩头，“你是在宫里太无聊了，再忍几天，父皇上次从清澜宫回来意犹未尽，怕是没几日还能再去，到时候我求他也带上你，解解你的闷烦如何？”
十七喜道：“那可要多谢五哥。”
五殿下又笑了笑，这才注意到已经开始靠着步辇打瞌睡的莫若，皱眉道：“你这侍女恁地懒惰啊，赶明儿换一个算了。”
十七赶忙道：“不是的五哥，这位是莫将军的女儿莫县主，和我都住在老祖宗那里，莫县主，这是我五哥盛梓铭。”
莫若见了个礼，盛梓铭也笑笑：“原来是莫将军的女儿，久仰。”
于是莫若差点翻了个白眼，自己连无名小卒怕也算不上吧，他哪门子来的久仰？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画栋雕梁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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