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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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称为“冻土的少年王”的金发少年斜靠在窗边，，半年前为了登基而剪断的头发现在又长到了肩膀长度，工作的时候，他总是用带子随便扎起一束马尾。煞风景的房间里面堆满了书、信纸还有羊皮卷轴。唯一的装饰品就是那顶镶满宝石的王冠，不过现在也被扔在桌子上当镇纸了。
“回来了啊。”发现青年走到身边，他的眼瞳一下子从那个遥远的地方回来了，恢复了往日的光辉。
“计划在帝都水井投毒的嫌犯全都抓住了，是先王的支持者。”
“已经半年了，那些老头子们还没死心啊。”
这样说着，少年王一把抓起桌上的王冠，像端详宝石成色一般举向阳光直射的地方。这时青年才发现窗外正有三四个十几岁的少年少女一边推着货车一边嬉戏着。大概是在王宫厨房工作的孤儿们吧。即使在这个房间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但光看表情就能明白他们是多么愉快。能够让孩子们幸福地生活的王宫，青年在哪里都没有见过。即使在这个国家，半年前也是任何人都无法想象的光景。面前这个长着柔软金发的少年却做到了。
可是，创造了这一切的人却被夺走了能够在阳光下欢笑的权利。
比任何人都高贵，比任何人都热爱阳光的少年王每日只能坐在冰冷的地方，一刻不停地工作。
“只是半年，不要急，因为我会保护你的。只要有这柄剑在。”
他又回想起两年前初次相遇的马车之中，比现在瘦小的多的少年淡淡地诉说着自己的身世。懦弱的父王，只会听从贵族的意见；终日以泪洗面的母亲，身为破灭王国的王女，连本国的语言都不会说，在宫里遭到众人排挤，最后甚至不明不白地意外身亡了......以及，从小聪明过人而被诸位哥哥当成眼中钉的自己。
“其实，被王兄指派到边境来传令的时候，我就想：啊，终于要杀我了。不知道为什么，一点死亡的实感都没有。”
“直到现在我也觉得，妹妹只是在哪里摔倒了，还边哭着边等我回来。”
“所以我们是多么相似啊！”
那时的金发少年定定地注视着自己，仿佛在凝望着眼中自身的倒影。
“可是，我遇到了你。当你落在我面前的时候，像神风一样挥动银剑的时候。我看到的你的眼神是多么悲伤啊。所以，我也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一点也不想死。”
“......”
“只能用挥剑来保护别人，这样的你是那么可笑。可是只会用死来逃避的自己，不也一样吗？所以我想，无论如何，在死亡到来的那天以前，我要创造一个让你不用再挥剑的世界。”
......
少年王站了起来，径直抽出了青年腰际的星剑。
“正好，现在就帮我削一下头发吧，发尾老是戳到脖子，很痒啊。”
“还是去叫个理发师来吧......被人看到的话会以为我在谋反。”
“那个太麻烦了，而且地上有很多重要的文件，我不希望进来很多人弄乱它们。”
连召唤下人为自己理发的时间都没有，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的少年，当这扇门从外面再次关上以后，他的眼光又会回到那遥不可及的地方了吧。直到走出房门，青年才掩饰不住地发出了小声的叹息。
“与其在王面前发出这种老头子一样的声音，不如早点回到自己的房间吧。”
劝别人休息的时候金发的少年王本人却又回到了书桌前。
“您也保重贵体。”
青年用娴熟的敬语回答。
可是，即使如此，天平依然没有恢复平衡。
青年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窗边的阴影中等待着。朴素的房间里，唯一显得格格不入的就是那张豪华过头的床了。“人如果没有一张好床就会忘记休息的重要了。”某天少年王突然对他说了这句话，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就发现床整个被换成新的。从填满鹅绒的被子到木质的扶手，连黄铜的床脚都细心地用天鹅绒包好，这的确是只要坐上去就光想躺下的奢华寝具了。可惜的是，今晚也用不上了。等到整个王宫的走廊开始熄灯的时候，青年离开了房间。
笃信正教的旅店老板夫妇，在夜里偷偷杀死投宿的新教徒；
表面上正派的宗教学校的教师；总是用少得可怜的钱诱惑贫穷的学生出卖□□；
每周都上教堂祷告的双子姐妹，为了父母的遗产，双双去黑市买来毒物......
......
白天生机勃勃的街道，夜里却显现晦暗的颜色；面带微笑的人群，也露出第二张脸。在这片混沌中唯一发出洁净光芒的，只剩下那恶魔的天平——仿佛在嘲笑辛勤的王是多么天真般，始终倾斜着。
在这个王都中的确存在着不知其名的巨大的阴影。可青年无论耗费多少个夜晚也只能斩断其最外围的藤蔓......
但渐渐，他终于接近了这片令人恐惧的黑暗的核心。
“今天也有宴会吗？”
“是啊，邻国最近一个劲地派外交官来，真让人头痛啊。”
最近在王宫的走廊上，传入耳朵的总是这样的声音。
迎来的贤王的宫廷侍女们，以为这个国家就会如同蔷薇花开般，再也没有争斗地向着幸福的方向前进。但她们从来没想到过，这个世界上绝对没有能奢侈地独占一片大陆的国家。
或许，金发的少年王也未曾想到吧。作为大陆东边最后一个信奉正教的君主制国家，他在自己领土上所下的每一步棋对于周边诸国的意义。
那些把过去自己头上的王赶跑，以金钱和商道为武器统治国家的邻国贵族们，一定每日都向他们的神祈祷，这片最后的王土，凋零的那一刻。
“我并没有向外侵略的意思，但是，好像两方面都没有信任我的样子。”
穿着华服的少年王，回到办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狠狠地把王冠扔到地上。
“请问另一方面是什么意思？”
他只能抚摸着少年的背脊，像个奶妈一样安抚他的急躁。
“那正是我的臣下！他们似乎很害怕我会学北边的国王们，砸掉正神的神像，然后把至高的权力分给可怜的人民们。”
青年隐约回想起自己的童年。
“我不记得祖国的名字和位置了，不过印象中村里一年有好几位神明的祭典，也有长老会这样的东西。您也想那样做吗？”
“很可惜那是不可能的。我的王国里有三分之一的人是宗教改革时从邻国逃往来的难民的后裔。”
他抬起头望向青年的黑发黑瞳，惨淡地笑了。
“我越是想保护这个国家，就越是把它推向战争或是分裂。多么讥讽啊！到头来我还不如像父王那样沉迷于酒色之中。”
然后，像是想到什么般，冻土的少年王瞪大了眼睛。
“现在的我没有子嗣，只要杀死我，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了吧......”
至此，青年终于看到了这片无尽的黑暗的中心。
“我是不会让您死的！”
他无意中更用力地拥抱着少年。
回到房间，青年从布袋中取出了天平。仿佛一头摆放着透明的重物一样，它以不自然的角度倾斜着。看不见的重物一天天增加着，或许再过几天这盏小小的天平就会倾覆吧。
然后会发生什么？会有恶魔从天而降惩罚自己的失约吗？
只要一想到就忍不住战栗。
违背正义源头已经找到了；
解决的方法....到头来只有一个。
很简单，只要悄悄地绕到他背后，用力把剑刺进那具华奢的身体就好了。
即使对方练过武，杀死一名柔软的少年根本不需要太大力气。
如果能做到该多好啊！
今夜没有月光，青年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策马长驱。
离开王都不远的地方有一道深渊，传说是唯一的真神将力量赐予王室先人的地方。
他在道路尽头下马，手脚并用地来到了大地裂痕前。
这时大地尽头的天边已经泛出了点点青色。他接着朝阳的第一道光线从怀里摸出了金色天平。
他向着深渊用力扔了下去。天平砸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一下就碎成了几片。
接下来，他从腰带抽出星剑，一并扔了下去。
他向着无尽黑暗，发出全身力气喊到——
“全部还给你！”
话音刚落，从深渊尽头传来了小声。
“嘻嘻嘻嘻——”
开始是谁极力在压低声音但忍不住漏出的笑意。
“哈哈哈——”
渐渐声音放大了，就像初次见面时恶魔的笑声一般，越来越响亮。
“....这是什么”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从深渊深处传来的笑声，越来越接近越来越接近。
终于，那股笑意伴着某些东西喷涌而出。
如同晨光般的青色火焰不断从大地裂缝中涌出，向着王都蔓延开。
最初的牺牲者是青年带来的马匹，被卷入火焰中，只发出一声嘶鸣后就再也看不见了。接下来是草、树木，房子，最后甚至吞没了王都一侧的围墙，向着巨大都市的内部不断倾泻。
活下来的唯有青年，就好像是为了让他目睹这一切般，火焰在青年面前分成两道，没有伤到他一点。
他长大了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山下发生的一切。
即使隔了那么远，耳边依然传来了数不尽的悲鸣。
王都的大火整整燃烧了一个月。当最后的火苗被扑灭的时候，无数兵马从破败的城墙向王都涌来。信奉新教的诸国派来了联合部队借机向王国发动了进攻。
高喊着“自由”、“和平”的他们所做的和无情的大火没有什么区别。
站在王都的高塔上放眼望去，少年王眼前所见的只有烧杀抢掠。
亲卫军已经所剩无几了，或许今夜就是王城沦陷之日吧。他在恍惚中看到了从死者的血泊中，升起了一团黑色的烟气。
“嘻嘻，那么快就要放弃吗？尊贵的北方冻土的少年王。”
黑色的烟气渐渐凝聚成人形，开口便是恶意的嘲笑。
“我可以实行你的愿望，哈哈哈，用无数臣民的死亡为代价召唤出了恶魔，不许愿吗？”
“我的臣民已经死了，我的愿望只有以身殉国了。”
他冷静地凝视着面前的黑影。
“人民这种东西就像野草一样，防着不管也会慢慢变多的。从肥沃的灰烬中长出的野草，没有形状，反而可以随心所欲地操纵。
现在的你无论想要继续崇敬旧神，或是改立新教都没有人能阻止你了。”
这就是甜美的恶魔的耳语吗？少年脑中浮现了无数阴暗的想法。他努力克制住自己，维持着最后的警惕。
“但是，你一定想知道吧？为什么突然会有火焰从山顶涌出，为什么王国会在一日间破败
——你想复仇吗？和我签订契约吧，找到你的仇人吧，然后杀死他，我就给你复兴国家的力量。”
“是的，我需要力量。”
“那么契约成立了，不过这次请千万不要毁约了！”
恶魔重新化作烟气消失了，少年的手中出现了一柄长剑。
如同火焰一般青色的剑身，如同心脏一般真红的剑柄。
杀死仇人，然后就能得到复兴的力量。
站在塔顶上，少年王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这次，我一定要创造出你所梦想的国家。
他对着残阳的方向举起了剑。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