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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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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手握剑,左手持天平,少年就这样遍历诸国。
在染上战火的焦土上行走着,少年不停地挥着剑,每一道银色的光意味着一条生命。
但是他却越来越明白了自身的虚无。
只要人类遍及的地方就会有冲突,于是天平一次又一次地倾斜,平衡,倾斜,平衡。
在这令人绝望的往复运动,少年成为了青年。
可是战争仍没有结束。
穿越国界是一片森林,青年坐在溪边开始吃今天的唯一一顿。现在只有在这种无人的化外深处他才能得到稍许的安宁。
但今天似乎有点不同。口袋里的天平发出了倾斜的撞击声。
不过在此之前青年就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他握起剑向着鸟儿们惊飞的地方跑去,没过多久就听到了人声。
那是令人毫不怀念的,负伤后的咒骂交织着刀剑的撞击声。
透过树木的间隙可以看见山道上几十个山贼打扮的壮士正在围攻一个车队。
华美的马车上和这偏僻的森林一点都不般配。而更奇怪的是山贼们没有急着去抢掠反而把车队的人作为目标。而相对地,以一名扎着马尾的金发少年为中心,穿着统一的男人们与山贼们展开了激烈的较量。
两方都佩着一般人根本买不到的精锐装备。剑与剑碰撞时能听到清脆的悲鸣。无论农民还是一般的猎人都用不起这种含铁量高,闪着银光的长剑。
“大家小心,对方可能是贵族们派来的精锐!”
被围在人墙中的金发少年一边举剑一边高声呼喊着。蓝色的眸子里闪着耀眼的寒光。周围的卫士也一鼓作气地开始了反击。
似乎战斗就要在这一瞬间结束,可突然“轰”地一声,他背后的人墙出现了一个缺口,山贼中的一个使出了魔法。火焰化作爆弹瞬间就杀死了两个卫士。
魔法是无论哪里不允许私人学习的,一个国家的最终兵器。事实上,一般只有在关乎国之存亡的战役中才会出现魔法使的身影。
火焰魔法更是其中的代表,所以人们常说战场是个被火焰和灰烬笼罩的地方。
金发的少年一下子露出了悲壮的神情。他举起剑,奋勇冲向了袭来的敌人。
很明显这是一场关乎贵族、甚至王族的肃清。
青年把嘴里叼的,像石头一样硬的黑面包往人群中扔去。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被这一小小的把戏吸引的时候飞身从高出跳下。
冲下,挥剑,横斩,纵斩。
他使出漂亮的袈裟斩瞬杀了使出魔法的山贼。
其实只要一剑就能击倒对方的,但在战斗伊始摆出一点架子,能够在心里上击倒成倍的敌人。
他从无数次战斗中领悟了如此这般微小却关乎性命的经验。
敌人如预料一般地陷入了短暂的慌乱中,不过瞬间,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山贼大喝一声。
“援兵只有一个人,在这里杀不了王子我们都要死!”
首领的开了口稳定军心,但同时意味着队伍心脏的暴露。
“魔法使已经被消灭了,剩下的只是一群乌合之众!”
被称为王子的少年像一道金色的闪光般冲进了山贼群中,身后的战士们也举剑开始攻向首领处。
金色的光和银色的光在乱斗中互相吸引着,瞬间战事逆转了。
太阳越过头顶开始西沉的时候,战斗终于结束了。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气。
死去的人被抬到路边,活着的人开始准备出发。青年用山贼的衣服擦干了星剑上的血,准备离开。面包沾满了灰,已经不能吃了。他摸着空空如也的胃,叹了一口气。
“如你所见,这次没有你的帮助我必死无疑,愿意加入我的队伍吗?”
王子从马车上跳下来挡在了他的面前。一头金色的卷发已经重新束好了,身上也换上了干净的新衣。他爽朗地伸出手,向着比他高一头的青年。
已经多少时间没有见到了呢,望向自己的诚挚的眼神。
已经多少时间没有见到了呢,伸向自己的纤细的双臂。
虽然很高兴但必须拒绝,不得不拒绝。
“我只是个来历不明的流浪猎人,没有资格加入一国王子的旗下。”
右手紧握星剑,左手托着天平,已经再也没有多余的手能够把谁拥入怀中了。
到头来自己也只知道杀戮的。
“那我雇你,直到到达边境的驿站为止,做我的护卫。”
“我只杀人,没有学过保护别人。”
这句话是真的。
可金发的少年却并不气馁,反而露出了更明显的笑意。
“至少留下来一起吃饭吧,就当赔你的面包。不过这个还真硬啊,掉在地上居然还砸出了个坑,你平时就吃这种东西吗?这不会是某种磨练意志的方法吧!”
“王子,其实北方国家的贫民主食就是这样的面包。”
某个看不过去的护卫小声提示了一句。
于是王子瞪大了眼睛看了地上的面包,又看了青年的脸。
“那么等会一起吃饭吧,我把我的面包分给你,还有汤。
不过首先要离开这里,去我的马车吃吧。希望能在下一批人来之前能到驿站就好了。”
王子转身就像马车走去,开始对护卫们下达出发的命令,仿佛毫不在意青年是否真的会跟上他一样。
但转身的时候可以看到他脸上掩饰不了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你今天救了我,所以我会教你怎么保护人的。”
青年迷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跟上王子。周围的护卫们拼命地盯着他手上的剑看,可最终还是放他上了车。
“要杀我的话他不会等到现在。”
忠心耿耿的护卫长少年的一句话被阻止了。
他突然觉得胸口隐隐发热。他很想把自己身上发生过的那么多事全告诉对方,然后,问询如何保护别人,拥抱别人方法。
可是,会被敬畏吗?或是被厌恶?
自己是个被恶魔选中的人,与世人所憧憬的“神授”相反,自己的力量是从尸山血池中诞生的。
他犹豫了很久,连面包和汤的味道都尝不出。
可最后还是说了。
“把那两样诅咒的东西放下就好了。这不是很简单吗?如果我当上了王,绝对会创造一个正义的王国。
这个带来不幸的天平会永远平衡着,再也不会发出一点声音,所以剑也会一直竖在架子上,到长出根为止。”
少年王子自信满满地伸出了双臂。
“直到实现了愿望为止,你要一直在我身边!”
他紧紧地环抱住了面前这个伤痕累累的男人。而对方僵硬了一下,很轻很轻地,就像害怕压碎一朵花儿一样地把把双臂穿过自己的腋下,将下巴搁在他的右肩。
新换上的棉服一点血腥味都没染上,柔软地附着在自己的肌肤上;
雪白的面包和撒了胡椒的肉汤不可思议地温暖着自己空虚过头的胃;
少年体温和心跳从很近的地方传来,带来生的感觉......
这个世界是何时悄悄变得如此美好的?
眼底传来酸楚的感觉,自从和家人死别的那天,无论多么严酷,无论多么悲伤他都再也没有哭泣过——
直到现在。
“请、请允许敝人常伴君侧......”
用着不熟练的敬语,他小声地说出了心底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