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隅》T02

4、Chapter 4.

　　忘川的摸样是怎样？从未有人知道。能去到那里的人都不会再现于世上，想去的人却遁地无门。

　　这一期的《京》登了一篇小说，是一个笔名第二序的发来的。看名字，我猜这是一个男人。写的是一个前世今生缠绵宿世的故事，笔锋比一般的女子作家多几分透彻和力度，我倒是少见男人把言情写得这么好，里头便是提到了忘川。当然，在编辑部认为这是个女人的也大有人在，不过，我相信我的直觉。传说奈何桥之下便是深不见底的忘川，只有一渡夫摆渡，渡过便能忘了前尘往事，了此机缘，也有不堪世事情债深重者，一头栽入忘川河，从此灰飞烟灭，是一丝幽魂也不再有。
　　我知道把我这个人的儿女情深说得太重，实在令人鄙视，不过，不知忘川河的河水可洗得清我对顾一的记忆？那记忆犹如千斤重石，几年来压得我喘不过气。也许凿开后，会发现其中藏着美钻宝石，但我宁愿放弃。

　　细细眯起眼，打量眼前的策划，范雪楼做得不错。她在方案里写在街头随机采访九对情侣，把街拍的组片合成一张大的心形作为专题封面，并在他们每人的照片下留下两人的一句话。听起来挺俗气，不过，在京内部的意见测评里得分不错，可以试试。至于之后的故事，她觉得可以在N市找一些典型的郎才女貌的对儿来写，对象由她负责联系。
　　最后，每份《京》里附送一份投票书签，由读者们评选出最佳lover，一部分幸运的可以得到华庭旋转餐厅高级餐券两张。
　　哈。这女人。我忽然觉得这个方案有点太公式化，尽管我知道投放效果不会差。人们偏爱三俗以及怀旧的方式。我忽然尤其想念起大学里一个情人节，下着雪风刮得呼呼作响的冬天，顾一捧着在白雪映衬下带着某种鲜活样子的玫瑰，眼角眉梢那坏坏的笑。没有跑车，没有钻戒，只有他的温度，让我凉凉的手心变得温暖，心里有雾气缓缓升腾。

　　眼前烟气缭绕，一杯蜂蜜茶。抬头，是范姑娘。上一次我灰头土脸的回到公寓，果然被她狗血淋头教训一顿。言之凿凿，教育我没上前抽顾一，我神色不定，只得说我不确定那人是不是顾一。范雪楼又恨铁不成钢的提到顾一身边的那个法拉利妞，说准是他找的新欢。当时，我胸口一堵，一想当年顾一认识我之前本来就是蜂蝶从中混日子，便闷闷抽起烟来。以前我从不曾抽烟，他走之后，情绪大乱，烟酒我竟也酗了一段时间，总算从最开始的崩溃中熬了出来，现在虽好了许多，偶尔还是会。
　　还想着他？
　　唔。我不做声，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怎么想。
　　你呀！人家都走了那么久，这会都带个妞来，都不知道在床上滚了几次了，你还不死心？范雪楼恨恨甩给我几句话。苏彦从国外回来了，今晚上约我们上君悦吃饭去。
　　苏彦？听到这两个字，我心里陡然一颤。当年顾一的离开，我立马断了跟他所有朋友的联系，恨不得把他存在的痕迹挖得干干净净，又正值毕业，我跟他那么多共同的朋友都不知我的下落，只有范姑娘知道。听说苏彦找过我，但是未果，因为我跟他的这么点破事，范雪楼跟苏彦也吹了。
　　我又徐徐拿起桌上刚开的520，慢条斯理的点起烟问道，苏彦怎么找到我们的？
　　安闻那个臭小子，说是带我见他的朋友，我本来没打算去，结果他居然说那人叫苏彦，我赶紧问了问，还真就是咱们认识的那个苏彦。范姑娘一脸好气又好笑的表情。
　　真是TVB八点档的狗血剧情。
　　安闻？苏彦？不是我要多想，安闻家里那个权势，也不是一般人能结交的。难不成苏彦也有点来头？我皱皱眉头，问范雪楼，你那时候觉得苏彦家怎么样？
　　还成吧，谁在乎他们家，我又不缺那个钱。范雪楼嫌弃的看我一眼。她的母亲大人是个连锁餐饮公司的老板，比上我家，可是好了太多了。我咧嘴一笑，不可置否。
　　也不知道苏彦是不是从安闻那听到了咱俩的事，就说晚上带上你一起去那了呗。
　　哦。我笑意盈盈。
　　范雪楼一脸看好戏的姿态，俯下身冲我抬抬下巴，你不怕顾一也去？
　　不怕，就当不认识。分开五年，在一起三年，这八年来颠三倒四的情感波动已经让我彻底淡定了心绪，忍了这么多年，我不介意再多忍忍。最开始的时候，想得我头都痛了，只是想要一个答案，问他为什么要做出那样的事，抛下我，不闻不问。时间长了，终于是渐渐的明白了一点，很多事本来就寻不到答案。就算有朝一日他能给我一个答案，且不管这答案最后我是否满意，这五年来的空白和思念早已深深横亘在我和他之间，最后，结局只能是分道扬镳。
　　一口吞掉大半杯蜂蜜茶，却觉得苦的慌。

　　秦主编，吃这个吃这个...安闻一脸讨好的表情把刚上的鲜芋卷和八子糕推到我面前来，我好笑的冲他抬眉示意他不用太拘束，咬了一口青鱼，鲜嫩得很，有好吃的美食在眼前不由得让我心情大好。
　　还有苏末那张黑脸。
　　从进这个房间开始，我跟范雪楼就当做不认识他一般，要么两人聊得欢快，要么跟安闻插科打诨说点带颜色的笑话，苏大少简直成了毫无存在感的空气色笑话。而安闻乐得跟我们混成一团，对我们的表现也睁只眼闭只眼，摆明了重色轻友。
　　哈，我在心里暗爽，冲范雪楼挤眉弄眼。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了苏末超低气压，安闻总算开了口圆场，这是我的发小，苏彦。听说你们认识...
　　认识，她们俩我可是熟得很。苏彦冷冷插话，眼光明显指向我身边的范姑娘。范雪楼竟然往我身后缩了缩，似乎心虚。我玩味得看着苏彦，用一种女色狼的眼光把他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甚至还在他的某个关键部位停留了许久。末了，苏彦终于快忍受不了我这种眼神非礼说了一句，秦幺，别闹了。
　　请问我认识苏先生吗？我笑眯眯的望向他，对他话里的凉意丝毫不在乎。苏先生真是长得帅，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呢，有没有兴趣跟我发展一下。
　　苏彦的表情顿时像吞了一只蟑螂。我能感觉到范雪楼躲在我身后身在在微微发颤，这个死女人，居然在偷笑。
　　我阴测测的冲范雪楼眨巴下眼，一下趁她不注意把她拉了出来。顿时，这两人在我面前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中。许久，苏彦叹了口气，雪楼，你还好麽？
　　我发誓，在那零点零一秒的时候，我看到了范雪楼眼里忽闪而过的那一丝动容。但转瞬即逝，立即不见。范姑娘只是冷冷的回道，你不必猫哭耗子假慈悲。苏彦面上红了红，靠近她，低低地道，雪楼，这是我的号码。尽管只是那么一刻钟的事，我还是看得清清楚楚，苏彦往范雪楼绿色裙子里塞得那张小纸片，而后者也默认接受了。我淡淡一笑，什么也没说。当然，眼光全倾注在范姑娘身上的苏彦不会看见，范姑娘也沉浸与和他旧事的恍然里无暇顾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