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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你想成仙 ...

  •   “师兄,要不要我再拉一遍D小调?”顾梓聿还是想在宋熙和面前扳回点印象分,宋熙和摆摆手:“不用了,你拉个帕格尼尼吧。”

      这个倒是有每天都在练。顾梓聿心放下了些,再一次奏响琴弦。

      这之后宋熙和自是开始梳理这一遍演奏中的问题,顾梓聿就杵在桌前认真听着。细细碎碎讲了许多细节,宋熙和才又问道:“最近练习时间是怎么安排的?”

      顾梓聿心虚了一下,把在国外的那小半个月一笔带过,着重强调这两天:“…也就是音阶巴赫协奏曲帕格尼尼这四个,回国后这两天,大概分三个时间段吧,早上起来就纯练音阶,然后慢速帕格尼尼,中午吃过饭以后巴赫加常速的帕格尼尼,晚上练协奏曲。”

      “你练多久音阶?”

      “…将近两个小时吧。”这话说出来顾梓聿都觉得脸红。

      “两个小时了还没练到降E小调?”宋熙和认真地提出疑问。

      就知道师兄要说这句话。顾梓聿心里吐出一口老血,弱弱地说:“师兄,我一条下来就要快一个小时了。”这还是顺利的情况下。

      “好吧,”宋熙和摇摇头,显然他已经脱离这个层次很久了,“那你从今天开始只练音阶和琶音就好了,八度什么的都先放放。抓紧时间,争取这三天能全过一遍。”

      三天?!24条音阶24条琶音,这是一天要过八个调?!!

      顾梓聿面带菜色,但没敢反驳。这么粗粗一算,他每天光音阶可能就得费四个小时了。

      “不用太苛求音准,现在先把声音均匀和节奏稳定这两点做到,这三天你首要任务是音阶,全过一遍我到时候听听看是什么效果。巴赫你记得过一下就好了,不用花太多时间,记得录音,主要重点在 phrasing 上,把这个线条性处理好。莫扎特上次你走之前那个程度就可以的,重点放在帕格尼尼 caprice 上吧。还有,另外一首协奏曲你想选哪一个?”

      顾梓聿还是想有把握一点:“我想选布鲁克的小提琴第一协奏曲,这曲子我很熟,前两天在索伦的时候还拉过,以前也表演过。主要是 caprice 确实很花时间,我没有更多精力了。”

      “嗯。”宋熙和了然——顾梓聿之前在吴老师手下的时候没拉过帕格尼尼,是为了准备面试跟了自己之后才现学的,确实有点难了。不过幸好,除此之外他的巴赫 Partita 和莫扎特都不用再花时间。

      “行,那就这样先练几天,我再看看效果吧。你晚上准备好的时候过来给我拉一遍布鲁克听听。”本来到这里就差不多要结束了,宋熙和想起什么又加了一句话,“你这么个练法,得一天有十个小时了吧?你昨天几点睡的?”

      顾梓聿心里算算:“昨天,有十三个小时吧,几点睡的…”他停顿了下,还是选择不敢撒这个谎,照实道:“三点半。”

      “嗬,厉害了。你这是要成仙哪?”宋熙和看了看桌上的钟——他们这大概也有一个半小时过去了,现在时针堪堪指向九点半,“你八点起床的?”

      “七点四十。”顾梓聿声音又透着点心虚。

      宋熙和漫应了一声,没说话,就把顾梓聿在那晾了两分钟,才活动了下手指,很平静地问:“你和我说说,你这种练法,这样的效率,是在练琴呢,还是磨洋工呢?”

      “……”顾梓聿没应声,明明自己就是在练琴,师兄说这话可就太戳人心窝子了。

      宋熙和停了一会儿,接着说:“三点半睡,七点四十起,首先你这休息就不够,睡眠不仅是为了解乏,也是放松大脑,放松手指。你睡得不够,还敢一拉拉十三个小时。”这话说出来他简直头都大了,下句话更严厉了起来:

      “这叫一曝十寒,你在索伦的时候有每天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吗?现在回来了,搞个马拉松,你这是练给谁看?”

      顾梓聿被这话一噎,喉头马上就堵了起来,心里暗暗说“我在索伦除了开会那几天,每天都至少有练两个小时”,但他不敢当面顶师兄,就怕被对方反问“那你天天练琴练到哪儿去了,音阶都没练完”,这他就没话说了。于是,心里不服气,话又说不出来,顾梓聿就只好盯着地板悄悄翻白眼。

      “你这样练琴,心有在吗?我也拉琴,所以不要像小孩子唬家长那样来唬我,更不要唬你自己!十三个小时,你有多长时间是真正手到、眼到、心到?我准备音乐会的时候都不敢练这么久!除了练琴,你还要消化,要思考,要等待体力恢复。”

      宋熙和站起身来,眼前小师弟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他没去看那双盛满了委屈的眼睛,上手捏了捏对方的右肩,顾梓聿抑制不住地“嘶”了一声。

      “你看,练伤了吧?我刚才就觉得你有点耸肩,你说你这个练法,”宋熙和叹了口气,也不想再多说,总结道:“每个人有每个人练琴的习惯,可能你之前也吃过临时抱佛脚的甜头。但我告诉你,结果不理想,这样下去对你自己身体也不好。你得提高效率,好吧?今天练琴别再练那么久了,多花点时间听录音。不要光磨磨盘不想事,咱们是人也不是驴,明白?”

      即使顾梓聿知道,努力不是为了拿来夸耀,可师兄说这些话,还是让他碎了一地的玻璃心,一大股委屈的情绪就随之往上翻涌。他知道师兄的本意是为了自己好,可这话听在耳里,他却忍不住要想,如果今天自己拉得更好些,师兄是不是就能接受他这样的练习强度?

      是,他知道自己没什么可委屈难过的,大家做事都是看结果,师兄看的也是结果,他努力也是为了拿出个好结果。如今自己没能表现好,这努力就是事倍功半,再到宋熙和面前卖惨,样子未免太难看了。不管宋熙和是认为他“傻练应付事儿”,或是认为他“不动脑子效率低”,他也只能答道:“明白。”

      宋熙和看着眼前小师弟,被批得像是霜打的茄子,认真地说:“我不是在否定你,只是在给你提建议,你明白吗?如果你已经完美到不需要建议了,那我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本来还有点委屈的顾梓聿听到这话,心下一琢磨,师兄这意思,不是说我不行,是吗?这么一想,傻小子马上就想开了。

      “下去坐着把早饭安安心心地给吃完了,然后再按我说的,带着脑子练琴,拉一遍,思考几分钟,明白?”

      这下顾梓聿听明白师兄的意思了,脸上才微微露出了点笑模样:“明白!” 不那么紧张了,也就意识到刚才那一杯咖啡确实不顶事,这一口气松下来之后,胃渴求食物的信号才传到大脑里。

      “诶,等等,我都忘了问你,你这次去参加那个模联会议,有没有拿个什么奖回来啊?”

      顾梓聿少见地露出了点羞赧,为难地说:“这也算不上是什么奖吧,就是有点象征意义而已,也没什么实际价值。”

      “没什么实际价值?你在索伦呆了这大半个月,之前还花那么多时间在准备上,你学校社团那边还跟我抢时间,你要是没拿个奖,我可就太为自己不值了,”宋熙和说到这里,居然开起了玩笑,“你知道让个世界级的小提琴家给你上课有多不容易吗?还得按你的时间表走。”

      顾梓聿被说的实在不好意思,只能以手掩面——宋熙和虽然是开玩笑,但他说的不错,像他这样的世界级音乐家,要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给一个普通学生辅导入学面试,真是大材小用。以宋熙和的地位与繁忙程度,除非出于慈善目的,他每年做的大师课都是有数的,且只会在最顶尖的专业院校或专业比赛上出现。

      “嗯,成绩还可以吧。”顾梓聿慢慢说道,他想起了会议结束时的那一天,还是有点意外,“我其实都没想到,最后颁奖的时候确实挺出乎我的意料的。”却丝毫不提这次参会中关于李知恩的意外插曲。

      “哦?”宋熙和起身打断他,“走,先下去吃饭,你边吃,我边听你说。”

      “那天——”

      宾馆的房间里,女孩躺在床上裹着厚厚的被子,苍白的唇一张一合,要凑得近了,才能听到微弱的声音——李知恩说的是母语的“救我”。顾梓聿本来觉就轻,这点小动静,他很快就醒了,看着紧闭着双眼满脸痛苦的李知恩小幅度地挣扎着,是在做噩梦吗?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把她推醒。

      李知恩体内的药物可能过劲了,没过多久,她慢慢睁开了眼,下一刻感觉到的就是强烈的头疼与胃部不适。她嘴里那股甜腻的味道开始泛苦,等意识慢慢恢复了点,就抑制不住地抬起上身想呕吐。顾梓聿一直注意着她,此时眼疾手快地拿了垃圾桶接着,李知恩没吐出什么东西,不过是点胃液。

      “给,喝点水吧。”顾梓聿拿过水和纸巾,手只停在半空,离着女孩些距离。

      李知恩愣了一下才清醒了过来,先是接过水把嘴里难受的味道漱了干净,才慢慢抬起眼看向顾梓聿。她此刻已经完完全全想起发生了什么,后怕像涌来的潮水把她打湿,她的心脏剧烈地跳动,室内暖气开得足,她却出了身冷汗。

      顾梓聿没出声,仍是保持着弯着腰递着纸巾的姿势。李知恩裹着厚厚的被子,被子下,她的手先是摸了一圈,眼圈就突然红了。

      顾梓聿看着李知恩把纸巾又接了过去,才坐回到椅子上,一直和女孩保持着些距离。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了一会儿,下意识看了看手表:“早上五点了。”

      李知恩似乎能闻到自己身上散发出那种混合着汗味和甜腻腻味的臭气味,即使现在她清醒着,恍惚间却似乎看到埃尔斯狞笑着向她靠近,他的手像蛇,冰凉,湿冷,从自己的胸部摸到腿间。而她却避无可避,连动都动不了,唯一咬紧牙关能做的,不过颤动睫毛。

      这样的幻象令她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下意识地要喊出来。但那句“早上五点了”,把李知恩带回现实。她看着床边的顾梓聿,这个从出生时就一直被保护得非常好的女孩第一次意识到人世间潜藏的危险。她努力想保持镇静,但颤抖的语调还是出卖了她的恐惧:“谢谢……”

      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说出下一句话。她不想去问这件事的细节,可她又害怕自己是不是陷入了什么长久的噩梦中。顾梓聿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对方,硬着头皮就直接竹筒倒豆子:“昨天晚上我见你不见了,就去找你。”

      床上的女孩发出声低泣,这声音虽小但听着实在伤心。顾梓聿决定跳过事情的经过,直达结局:“我把埃尔斯给打了,带你跑了,你就到这了。你要联系家人或者什么可靠的朋友吗?”

      “…我记得...还有一个人…”李知恩低低问道。

      “哦,那是我一个朋友,你放心,他就是帮我一起把你带出来,然后就回去了,他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会乱说的。”

      李知恩听了明显放松很多:“你能借我一下你的电话吗?”

      “可以可以,”顾梓聿把电话交到对方手上,自己很自觉地走到个角落去,“你…慢慢打,不用急,喝点水。”

      虽然这话听起来实在直男,打电话又和喝水有什么关系?但是神经高度紧绷的李知恩还是微微翘了翘嘴角,不自觉地笑了:她这次实在是运气不好,但是,又真是该死的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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