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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驱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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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傅子来悠悠醒来,这地虽然又硬又凉,但是他实在是太疲惫了,所以睡的也很香甜。睁开眼睛直觉便看向木床,咦?那人怎么不见了,他一点都没发觉。
正疑惑着,白衣男便从门外进来了,手里还端着个水盆。看见子来已经醒了,便对他说道:“雨已经停了,你今天就可以下山了。”说完把水盆放在桌子上,显然是给傅子来洗脸用的。
子来听着男人的话,有些不愿,但终究道过谢,走过去拿起盆边的帕子浸了水擦脸。后来依旧是以馒头当早饭,白衣男坐在床上,子来坐在椅子上。
男人喝着山里的泉水,吃着白馒头,模样一丝不苟,依旧是表情淡淡,说是心无旁骛,却又仿佛是没有心一般。
子来吃过早饭,便跟白衣男说了要去看看龙寒山的墓,男人深深地看了子来一眼,什么都没说,径自离开了。
这一次,他是真的离龙寒山很近了,傅子来跪在石碑面前,一手带满温柔一寸一寸摸过刻字,满眼落寞。仿佛这龙飞凤舞的龙寒山三字,就是他活生生的师兄站在眼前,一直未曾敢碰触过的面颊,今次得以实现,却是冷冰冰,寒意直达心底,纵使离别十载,也不及此刻生死相别的悲恸。
傅子来不知道的是,他沉浸在回忆与悲痛之时,后面不远处的密林,有双疑惑冰冷的眼睛直直盯着他的背影。
“这位大侠,想必你是我师兄生前的好友,才会守在这里。傅某心存感激,敢问大侠姓名?”
白衣男眉头轻蹙,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你今日既要走,当不必知晓我姓名,天气正好,快快下山吧。”话音刚落似已不耐,转身便要回房。
傅子来心中焦急,他心里其实不愿这么早就回去的,来时早已想好,师兄如此英年便被人谋害,葬此孤岭,必然寂寞。
听说龙寒山是被阴山五鬼暗算,一时大意才阴沟里翻船的。如此人物亦正亦邪,驰骋江湖十载,却毙命于五个三流小角色,真真让人唏嘘不已。江湖上还有一说法,说是这龙寒山在遇五鬼之前便已身中奇毒,本来有药可解,谁知半路杀出五个程咬金,这才寡不敌众,惜然殒命。
傅子来刚听到这些传说版本时,最先想到的是要替师兄报仇,可悲愤之情一过,冷静下来之后,才想起来不论这江湖传说是否属实,单单那阴山五鬼行踪飘忽不定,找不着不说,他那身花脚猫功夫定然是自己去送死的。所以,傅子来下山前便已决定了,就算龙寒山葬在天涯海角,他跋山涉水也要找到,山中寂寞荒凉,他就来陪他。
可傅子来没有想到的是,有人先他一步驻扎于此,还要赶他走!就算性子再好,也不能无底线地相让下去了。
“大侠请留步!”
子来稳定了一下焦急的心情,遂沉声大喊,这才让前方白衣男的脚步堪堪停住,回过头来冷冷地盯着子来。
受那慑人的目光注视,子来又开始紧张,所幸出口的话早已打好腹稿,才不致口吃,“傅某有一不情之请,还望海涵。想必阁下乃我师兄生前挚友,在此立碑守护,侠义之情傅某甚是敬佩感激。可是我今次上这决明山,并非只是来祭拜看一眼的,师兄生前孑然一身,我不想他死后也孤单一人,所以特从青云山星夜兼程赶到此地。现下看来,师兄有你我二人陪伴,九泉之下会很高兴的。我想阁下不会介意与我做邻居,在这山中作伴吧?”一口气说完自己的最终目的,子来忐忑地看着对面,那双寒潭似的眼深处似乎潜藏着冰碴,教他刚刚激昂陈词的勇气一点点泄出体外,这人真是冷漠的可怕。
白衣男听完子来的一番话,一直面无表情,连最初的那丝不耐都看不见了。
“你是想留下来了?”
冷冷的质问打破了二人间尴尬的沉默,对,是质问,不是询问!那语气直如夹带寒气的冰棍劈头盖脸地砸过来,傅子来甚至觉得自己有一瞬间的发抖。
“恩,我不会打扰阁下的。”
傅子来素来木讷的脸上,为了讨好某人,甚至表现出很不寻常的热情。
“随便你!”
显然白衣男并没有被子来的热情所感化,丢下三个大字,脾气古怪地进了屋,碰地一声关了房门。
秋风瑟瑟,卷着一溜烟的落叶拂过傅子来,一人傻乎乎地站在房门前,不知所措地目瞪口呆着。
明明是个热心肠的好人,偏偏摆臭脸,真是让人又好气又好笑。
这屋子今晚是睡不进去了,他这是在逼迫自己知难而退啊!子来非但没有挫败的感觉,反而倔脾气上来了,斗志昂扬地瞄着身旁的树木,这盖房子得多长时间啊?他可不想一直在外以天为幕,以地为席!
虽然他武功不济,但好歹也算是在青云门从小长大,就算再没有练武天资,师父也‘体罚’过他这么多年,耳濡目染也逼迫出来一身的花架势拳脚。而闯荡江湖必备的当然是一副防身的武器。
当年青云门掌门傅长云对子来是颇为头疼,这孩子是他从山脚下捡来的孤儿,从小养大,感情自然情同父子。本来是想传承衣钵于傅子来,可怎奈他天生性子就慢,又被自家夫人惯出一身毛病,一听说要练武就把脸苦成一团,本来就长的白白嫩嫩,这样一来就更像个包子。
傅长云这个气啊,想打又被夫人挡在面前,自己也知道子来不是块练武的好料子,便也不再逼迫,只好恨铁不成钢地叹气。
子来是有些怕傅长云的,自古严师出高徒,但毕竟他拿子来当唯一的儿子,终是下不了手打他一丁半点儿。因为这孩子除了练武不行,其他方面可是聪明的紧,喜静好读书,山中没啥乐子,一天没事总跑去宋大夫那里捣药加偷师。傅长云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孩子喜欢什么就随他去吧。
于是每次想教训子来却未曾得逞之时,那孩子和夫人躲着他狡黠地偷笑,傅长云在暗处看见,也只是笑笑了事,这也是普通家庭的温情。
当年青云门的绝学是一套青云化雨剑法,虽不能独霸武林,可也让人不能小觑。本来傅长云想让他练剑,这套剑法便如数传给他。可小时候的傅子来有时聪明有时却呆得很,说剑看上去威风,却一点都不实用!刺来刺去哪有大刀抡圆了砍威力巨大……是以小小的傅子来为了做给师父看,每天规定在树林里拿把木刀砍上一个时辰,毫无章法,纯练力气!等时辰一到,便扔了小木刀,不定跑哪玩去了。
正是因为此事,傅长云才彻底放弃了磨砺子来的想法,不知道在背后长吁短叹了多少次,老天给他个儿子,却也这般不成材!哎!
现下,傅子来手上再也不是小时的小木刀了,是他十七岁那年,傅长云给他的一把精钢宝刀。那年,龙寒山已经被逐下山一年有余,江湖上刚刚开始盛传有一少年郎,一把黑铁刀使得是诡异非常,片刻间满目乌金影,看不清来源猜不透去向。可这把刀却是柄断刀,无锋断刀已是如此骇人,这少年的武功定是高深莫测。
后来傅子来才知道那江湖中盛传的少年郎,便是他曾经的师兄龙寒山。师兄曾经是使剑的,师父一直未传授给他青云化雨剑法,这才导致龙寒山私偷秘籍,被逐出门一事。可一年不到,龙寒山便以一柄断刀杀出江湖,可着实让傅子来吃惊不小,当时的他也未曾多想,只是觉得他的师兄可真是厉害。
下过雨的山间散发出泥土的芳香,龙寒山的墓地建在决明山山腰处的一片不小的空地上,若是在白衣男的小木屋旁边再建一座房子,简直是绰绰有余。
如果傅长云知道现在傅子来正用他送的那把宝刀砍树,能气得直接从青云山飞过来!刀是好刀,用来砍树倒有种杀鸡焉用牛刀的感觉。但是傅子来是个实用主义者,在他看来,实用的刀才是好刀!
而此刻子来认定他师父给他的却不是好刀,砍了半天的树,手都麻了,怎么就不见动静呢?何止树倒,连那口子都未见深出几寸来。
傅子来不知道的是,他现在砍的是颗百年老松,树木坚实,他用的却是把轻便薄刀,重量,厚度都不够,刀刃没卷就不错了。
凤牧靠在屋子窗前,看着外面那呆小子笨拙地做着某种异想天开的动作,一向无波无澜的情绪也为之所动,摇摇头不忍再看下去,真是笨的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