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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悔意 ...

  •   那年初夏,郎中将新任,符睿遭遇白风言戏耍,他独一划桨误入碧莲池深处。

      深海蓝裘披肩被掖在腋下,小榭清发,花灯照水,蓝月拂风,三公主面容极淡。

      忽然,朝着岸边绚丽笑开——

      清芽碧草生莲步,酒仙河畔清辉馥。
      青丝段段玉梳下,莲丝结发月容疏。

      他暗暗吃惊,又,心绪不安,脑子里徒留旧时一首《虞美人·莲辉》。

      ——————————————————————————————————————————

      香草拢了发,沾了笔墨在许见零星光微的残夜中笔走龙蛇,银线帷帘下,身体态势难掩悲愤,奇异的是,清秀的轮廓挂着荒诞不经的媾笑,眼眯得细长如缕,如同风奏乍颤般的琴弦,仿佛可以弹得动宫商。

      香草及笄之时行簪鬓之礼,那时他们离得很近,他亲手选了一朵茶花为她别上。她出门转到第十八条街,就用脚碾碎了那朵茶花,姿态再凶狠,到底以物泄愤,从没实际手段应对。

      她以写绝笔的姿势丢了笔,发出了声响,生平以来露出前所未有的勇气。

      咣——

      符睿恍恍惚惚从梦中惊醒,瞬间危险地注视那个秋纱色的影子。

      “如果你再从聪明一点,就不会这样行事。”符睿阴冷的嗓音顿了一顿:“每个人都应该为他做过的事负责,你应该记得的……”

      如果是别的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再经历她所遇见的事时,或许会惊吓得啜泣,或者黯然地垂下头。她做出悲愤的样子,只是模拟别人心中揣测自己的样子,吵醒符睿的后果不怎么好,她猜得一丝不错。

      居然——又猜中了!

      有时候一个知道自己的命未必是好事,从小到大无数次想反之而行,可惜每次只是徒劳无功地再次重新被带到命运的怪圈。

      符睿蓦然从手边抽出线细的长剑,丝毫不顾一夜之情刺过她的肩胛。他迅捷地点住她的穴道,不让她流血过多,病态地戳痛她的伤处,清浅一啜;血从他的口边下滑,白玉雕成的面孔此时别样魅惑。

      香草再怎般两面三刀,亦是贪生怕死之徒,此时目不转睛盯着符睿看,静悄悄地眸子盛满符睿冷静嗜血的模样。她这样,端与平生佯装乖巧其实戏谑的脾性南辕北辙,竟如换了一副芯,娴静得几分诡异。

      “疼么?”

      香草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想说,‘记着谁让你疼的’,啊?”

      就在他们行房中途,他还确实这么无耻地说了,这关口由她略带讥诮地打趣出来,有点让人发笑。

      符睿点亮油灯,裹了几层纱布之后,盯着香草宽松的襟口比前一次还血脉膨胀。“破坏之后,还有一丝凄艳的美感在,怪不得有那种乐于残害娈童的人。”符睿赞叹完,嘴上挑起香草的发带,青丝散入眼帘,把一个女人当作另一个女人其实很容易。这不,他就做到了么?命比纸薄,香草被折成主人喜欢的样子,因疼痛和另一种陌生的触感让她倍感折辱。

      不是羞辱,而是彻彻底底的折辱。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符睿心中冷笑。

      莲动夫人强势,竹喧先生即便名扬天下,在他们家,先生从未忤逆过夫人一事。夫人原本心比天高,野心勃勃地想做皇后之后,暗中害死皇帝,自己独掌江山,是竹喧先生牺牲自己保江山之幸,这事传为美谈。还有一半故事,皇帝当年也遇到另一个肖似莲动夫人的美人,其女温婉善良不堪宫廷斗争死于非命。

      一朝醒来,香草是被冻醒的。符睿冰冷的视线和天气相得益彰,被子已在他苍玉色的手掌中攥紧。他这种人,仿佛从来不会给人留一丝空隙。

      香草瞥了一眼宝蓝色的丝绸背面,一股脑从褥上爬起,缩到墙角的角落;披上衣裳,仍止不住瑟瑟发抖。有的女孩子畏寒,有的女孩子畏暑,香草身骄肉贵地被饲养大,用度上未受过太大委屈,顶多一时皮肉之苦忍忍且罢。

      自以为是的坚强,逆境就会义无反顾地抛弃自己;懂得示弱,才是聪明人选择。这个,符睿也教过她。不单符睿教过,竹喧先生也教过她,顺势而为。

      滴水穿石。

      有时想想,她自己都感到好笑。

      “还不滚出去!”男人扯动女人的胳膊,本是平常。奇特的是,她突如其来的厌倦。她灰沉沉地盯着地板,眼里弥漫着死气。符睿须臾联想到那些经不住拷打的战俘,不可思议,贪生怕死如她,也想着死。

      “若进,必与荡-妇无异;若退,再扮贞烈何必?不进不退,受制于人,很被动。你很聪明,你想到了死,可是我会容你慷慨赴死?”音线徒然拔高,他笑了一笑,沉郁俊美的脸上忽然开了一朵明艳的花,使人眼前一亮,与行为背道而驰地,是语调的狠绝及音色的冷酷。

      她动了动嘴唇,溢出一声轻叹。随着一声叹息便要咬舌自尽,他“喀嚓”一下卸掉了她的下巴,
      她简直悔恨无比。诚然她也不是那种很会表演的人,悔恨不已的样子有些令人扼腕,可是符睿这种铁石心肠的人,不会对三公主以外的女人怜香惜玉;色令智昏,连符母他也屡次顶撞,何况香草这类人物。

      “你若死了,‘岳父岳母’岂不恨我?”符睿捏其下颚,乖张地说道,虽然岳父岳母这般称呼,但参杂恶质的讽刺,如履薄冰又觉芒刺在背,使人难堪至极。

      她最恨自己的命线与这厮荣损与共。

      白风言猛地拉开和室大门:“阿睿,今早收来帖子,王嘉合欢楼设宴!”

      她衣衫不整。

      “何时?”符睿不以为意地接口。

      “就今儿中午?”

      “哦?莫非他要鼓动你白日宣淫?”

      “可不止我一个吧……”白风言搓搓鼻子,符睿一脚踏出和室,白风言尾随其后。

      那一眼,冷淡而怜悯。

      所以白风言从不是君子,要是沈倾情,那一眼宁肯不看,也会给人留几分颜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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