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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水晶公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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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十二入书院,皇家书院,无人不以为我无用。
我是有贼心无贼胆的孬种,一直都是。
初到学院,一窝蜂地男孩女孩都要交好我,可他们背地里议论我的昏庸与丑陋。嗯,小时候,我断算不上好看,清秀也勉强。说也怪了,我长大后倒是好看许多,不枉虚度光阴一场。但他们嫌弃我柔弱似无骨,动作娇柔,毫无巾帼之气。
谁说少年时期我无情来着,谁重活不风流快活啊,我再也没有虔诚地心情去喜欢一个男孩子,像是对戚流火那样猛虎嗅蔷薇的微妙。没有。我看上洛韶景就大胆写情书,弄到满城风雨。
月光好啊,照得洛公子紫衣翩翩浊世,他坐在院中擦他的水精球。我走过去,没看到他身边歇伏一只狼犬,狼犬呼啸,我吓了一屁股摔在地上连滚好几圈。
当我以为少年温柔地把我搀起来是一番好意,周围冒出一圈人围观,他们不怀好意的笑容触动了敏锐的神经。少年呵气如兰,身上带着浅浅的曼陀罗香(为了接近此人,当年我查了)。然而他漠然的嗓音,是我一生当中最难为情的回忆之一。
“如果我生了你这副样子早就自我了断了。”
洛韶景这人是恋物癖,尤其爱他的水晶球,据说他四书五经学富五车,通六艺八卦、善知阴阳断命理。“水晶公子”是当朝殿上赐予的雅号,在我嘴里永远是怪声讽刺。
扮猪吃老虎的我,不能张扬的骂人,只有暗地里给人下药什么的。没办法,情诗我也很擅长,恶心他个个把来月没问题,而且都是原创。所以今上我皇姐误会我灰肠稀饭水晶公子本身就是一场国际玩笑,我们之间的事,除了陷害与反陷害,挑逗与反挑逗就没有了。这种小人摆出不怎么想搭理的脸,又处处给你上眼药,比如说他当官以来弹劾我的本子已经被我皇姐当做每日茶余饭后的牙慧用。又比如我前几年桃花还很旺,有什么别的国家漂洋过海来求亲,本地子弟也有乐意屈就的,洛某人给我制造出很多关于隐疾和好色的风言风语,问题说隐疾和好色能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吗?出现了,那个人就是我,我偷窥男人上恭桶!!!
他一堆人簇拥地进了摆宴阁吃饭,我们是临家,碰到一起了。他要当着尚书家的公子刺我两句,我本以为自己习以为常可以默不作声,他啪地一声,故作惊讶地说:“有蚊子。”打了我一巴掌,我反掌也是一巴掌:“啊~蚊子还真多啊,老同窗。”尚书家的姐弟脸色一变,逃之夭夭。
那姐姐临走前还不忘埋怨我,比了口型‘我弟弟可不能做小’,撒腿就跑。
话说那时夜灵犀还没爬上我的床,他不怎么能管我。顶多是监视个什么,那时凤歌还没来,我相信姐姐是看夜灵犀太狡猾了,所以多用了几枚棋子,我太了解姐姐的处事方法了,这些年越来越滴水不漏,真辛苦。我十四岁这一年,几个姨母跃跃欲试,老姐没工夫对付我。
但是我这里有很多眼线,一个种花的都有背景,至于什么背景我先卖个关子。
总之,我这一时期的小厮是个很泼辣的丫头,还是我父亲书童的闺女。她若见到我不按时回家,肯定一串好数落。所以我畏惧荔枝这个丫头,更讨厌她给我找的相亲对象。她一句“君父授意,完成他老人遗愿”抹杀我自由,规规矩矩一星期找王公大臣子弟吃一回蹩脚相亲宴。
遇上洛公子,难得我没带荔枝,不用装。
“你可别对我日久生情,不可能的,咱们……人妖殊途。”我托着下颚,扒拉着菜色,看着美男当前、夕阳无限,苦叹。
洛韶景撂了下摆,落座。
“孤魂野鬼。”他好像轻哼了下,筷子夹到我的筷子上,而我夹了一只对虾。
我转了弯,对虾投放他面前,而他面前碟子是没用过的。“让给你,妖男国师。”
我自己再夹菊花蛇椴。
“山珍海味吃多了也腻,悠着点。”他话中有话,眼光也冷厉如锋。
我每咬一口,他多一分冷色。
我吃完蛇肉,望着他那流转偏紫光华的眼睛,有些好笑:“我记得你说过,道不同不相为谋,为何那么在意我?”
我趴在他耳朵前冷笑:“我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别玩的太过分,惹怒我……你自有好下场。”
他掐上我的颈子,寒眸如霜,语气却平漠可怕:“把内丹吐出来,我饶你不死。”
我不是孤魂野鬼,我是转世,只不过我转世之前就与此人有过照面。
那是一只紫蛟,一点点剥落鳞片,元神投入孕夫腹内。我也一样,不过我元神不稳,投胎晚了三年。我只是看父亲手段高明,母皇颜色绰约,另外是帝王之家,我特意选的,也难得契合的如此默契。
我挣扎中扯开他的衣领,肩部到胸部露出大片,一粒娇羞的小红点粉粉嫩嫩的轮廓,白皙的胸口。他肩上是洛家的传世图腾,怪不得,没有内丹也还可以活着。他是病弱了些,不过更具风情才是,何必为难我?
洛韶景放开我,整理好衣服,洁癖很严重的大少爷当然会如此。但是他又脸红个什么劲儿,我该脸红才是吧。说也古怪,我好像真也耳根子窜热气了,我还以为自己天生脸厚如墙呢!
“这是女尊的国度,所以本郡主活该娶你过门才是。”我不免习惯性说风凉话。
“多谢,免了。”洛韶景很快平静心绪,微微一颤,眼睛又是深灰色。
那一点诱人的紫色仿佛没有过。
“我是开玩笑,洛家人不可能与皇室结合,你是知道的。”
他仿佛别有深意看了我一眼:“……你晓得。”
“以前我不知,是姐姐不吝相告,否则我做出一些禽兽之举毁了公子的清誉倒不算什么,我们苑家的祖宗香火岂不是白白糟蹋了?最要紧的是,洛家是一夫一妻制,我们皇家根本没有这个可能性。”
我这一番话说的几近无情,洛韶景再也没有主动搭理过我,若不是几次宫宴,偶尔相遇,这个人就仿佛从我的人生消失一样。
至他二十岁也不曾嫁人。而我的名声依旧很狼藉,而我们似乎从没开始过,也谈不到分手。有一天打马球,我堕马,他抿着唇,我们遥遥相望。
很多年了,我会梦见以前的家人,会梦见现在的家人,会梦见戚流火,会梦见他。
一旦醒来,我身边那个起来给我倒凉水的人,是既不温柔也不善良的夜灵犀。夜灵犀看到我躲避一个人,也知道那个人是今上的国师,有些话我从未说出口,可是夜灵犀懂了,他说自己那种死也拉个垫背的人叫我不要妄想了。
我谁也没有妄想,从以前开始,戚流火再怎样喜欢,我为之能做只是远远离开他。
放弃这种事,我比谁都擅长。
因为在我的生命之中,儿女情长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我以为只是玩,玩到自己动心,就放手,不会珍视某一个人高于生命。
回来我学聪明了,把这样一眼心动的人,定义为知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