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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七月流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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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撩起贝壳做的帘子,痴痴瞧着,是屏风,亦是一张现在感十足的设计图。
【惜风月兮长栏杆,不识君兮皎如雪。】
“映月的湖心,是最美的,你还要待一会儿就能见到。”戚流火或者说是百里辰,他手执醇香,醉意迷胧,疑似醉茶之人。
衣跟裳换做红纱白底,仍是遗世独立。倒地是伶奴,颈部放在空气中,白皙如玉。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我照着坊间唱起来,清幽地抬起头,目光交汇,他的杯子掉下来碎了一地。
我目光追随那上好的青瓷,风雨雨来,满楼纱飞。
“你故意引我而来,是为何?”我清幽疏离地看着他,连同那一点痴迷一并毁去。
“夕阳西下,你看。”
“嗯,我看到了。”
“曰归曰归,岁亦暮止……”他喟叹而见我不接话,又续道:“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我白了他一眼,这厢如此感慨倒干我底事?假平和之色问之:“百里公子可是毒门遗族?”
他那张绝代风华的脸上,蔓延着一种狰狞,似是痛恨,似是自嘲:“我找了八年,不断的翻山越岭,希望一次又一次落空。”
我云袖一抖,这是甚么情况:“同穿之人……”我心中想着,却无端先开了口。
后知后觉捂住脸,太太太杯具了。
“那个,我习惯文言文了,不好意思。”
“照影,你能帮帮我么?”
“你要我怎么帮?”
“我想脱离伶级。”
“why?”
他有一刻怔忪,便恢复含笑的样子:“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
我们才说到此处,一位狼毒花般的女子掠进门内,她恶毒如蛇的目光一点点凌迟着我伪善无用的表象。她的红衣穿的血腥,我本能地挺了挺背脊,然后才想起自己的形象要软弱无能猥琐低调:“这位姐姐,有何贵干?”
岂不知这句话激怒了她,她一掌风飞过来,百里辰推开我,自己承了一掌。他嘴巴流血了,我想我面对危机是不是太麻木不仁了,于是出了一串眼泪。
那女人见到,嘴撇的老高,满眼不屑:“这也是个女人?太弱了,堂堂药皇怎能看上?”
百里辰托起我的胳膊,把我往怀里带,面上有些不悦:“狼毒师叔,我对你没有哪方面的感情,你为何非要逼我?这一回就算了,以后再犯,莫怪我以规矩处置你。”
我眯眼瞅着那个化浓妆、佩戴假胸的“狼毒师叔”,却做出颤抖,迷茫得样子。小声在百里辰耳边道:“你、你们……”端地痴呆可怜。
百里辰怜惜地顺着我的头发,我知道,重生以后皮相更美了更柔了更病美人。就是可惜了的,女尊世界不吃这一套。
变态师叔震碎了百里辰的梨花木琴。便飞了。
一只手摸到我的臀部,我这脑子天生也慢得出圈,我虽坏可是脑子慢!哎,苍天误我啊!
“你变态啊?”我坐在地上,扇了他一巴掌。
百里辰笑道:“据我所知,贵国郡主不曾成婚,你也没有纳妾,苑照影啊苑照影,你是怎么破了的呢?”
“‘破了’?”
百里辰眉开眼笑:“真想看看那人,你能否带我去?”
“你,你到底要看谁啊……”
“第一个啊,你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男人。”
我囧囧地看着他:“这关你屁事,你有必要那么开心?”
“死道友不死道贫。”
妈的,这是我当年相中的小白脸吗,毒蛇了很多,心机也好像看不透的样子。
【一望成欢,千般心机,万般才华,不如百里,百里一笑,倾尽天涯。】
后世有人评论百里流火是神仙佳人,我则不那么看。
两天三夜,戚流火带我上了观星楼,我二人好酒好菜吃着,辨起了强弩之末的邻国,只是说到家姐时,两人还是不能保持一致。
“看来是多有怨怼了。”
“皇姐素来不喜我之软弱无能,故而我于她眼中归属废物一篮,她不会用我。”
“可你也真没用连年征战的野心,只愿意安守本分地做这笼中之鸟,是否?”
观星楼处,看一蜉蝣之地,一望成欢。如今是一望成空,我究竟是不属于他的,他也不会属于我。若是昔日我定然恨不得以泪颜面,穿越之后日渐狠心,此刻却万般情怀亦作唏嘘之数。
“天大地大,风来月往,我们不过蚍蜉之姿。”
他聊做一笑,饮尽杯酒:“长风当歌,我给你唱歌可好?”
我笑他:“你我皆通汉学,唱歌作词无不倒背如流,何以在这泱泱大地无所建树?我猜你一定也是这般自命不凡的性子,所以你那些歌词文作我也有所耳闻,只是我却不乐意这样尽数抄袭古人,实在是有损颜面之事呢。”
他也报之一笑,满眼期待地看向我:“照影郡主可有大作?吾愿闻之!”
我握住他的手,感到他的一瞬僵硬,我们都不再是可以单纯嬉笑的少年子弟,亦有身上的种种包袱,前世为营生,今世为活命。何以不同?无非是无法抛却真心来爱,点点滴滴的喜欢汇成眼泪,又是何必?
“我在斯世界一日,便倾尽家财性命护卿一日。”
闻者笑靥如玉:“这话应该我讲你听,过往没这等情分,你我心中沟壑难明,难道十来年历练之后,察言观色我不如你吗?你的心意,我看得穿,不曾点透了。你虽自私胆小,遇上大事是第一个不会坐以待毙的,只见你换了一个世界,天天扮末路贵族远远看着也委实好笑!希望你记住,这个世界纵我负天下人,亦不负你就是。”
我暗暗摇头:“苦尽甘来,请君入瓮,我却是不信的。”
父女姐妹相残的悲凉,生在天家的狡计心机,这十来年对谁都是一场幻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