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颜铮

7、铜镜

　　庭院中，孙落和李欣正饶有兴致地蹲在地上，两个小脑袋凑在一起唧唧咕咕着似乎在研究着什么，二人手中各执着一个铜块似得物什，在阳光的照射下明晃晃的。
　　“欣儿落儿，你们两个快去收拾收拾，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孙屹冲着两人道。但见孙落“恩”了一声，却丝毫不见动静，小欣儿更是不亦乐乎目光盯着地上指点着，似乎压根就没听见孙屹的话。孙屹不由脸一沉道：“落儿！”孙落方抬头叫道：“爷爷快来，快来，我和欣儿发现可有趣的东西呢。”
　　孙屹心道落儿自小懂事，自己家规甚严，今日不知对何物如此痴迷，于是缓步上前顺着孙落指点的方向看去，但见地上是二人手中物什的投影，形状颇为奇怪。
　　“丁哥哥，来来，小欣儿发现了好玩意儿哦。”李欣撇见迎面走来的丁月华和展昭伸手招呼着。
　　展昭和丁月华见这老少三人围在一起，老尚书直直地看着，手捋着须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两个小的和看稀奇似地比划着。
　　“啥稀奇东西啊。”丁月华好奇心起，拉着展昭一起凑上前看个究竟。
　　“丁哥哥，你看着铜块这面滑滑平平的和镜子一样，可太阳一照却映出了这些个奇奇怪怪的图案，你说稀奇不稀奇啊。”小欣儿道。
　　展昭看着投在地上的图案，看上去好像是些山脉和河流的形状，而且明显只有一部分。“欣儿，这铜块是哪来的？”展昭问道。
　　“是爹爹给我的，你说巧不巧，孙落也有和我的差不多，他说也是他爹爹给他的。”欣儿道。
　　“确实有点过巧了。“展昭道。
　　“展大哥，你莫非觉得……”丁月华抬头看着展昭。
　　展昭点了点头道：“你不觉得这图案好像是什么山水，这应该是一副地理图，不过现在还不完整。”
　　一旁的孙屹也道：“不错，展护卫说的是，老夫瞅了半天也觉得这似乎是张残缺的地图。”
　　“落儿欣儿，把东西给我看看好嘛。”展昭道。他接过二人递过来的铜块仔细揣摩着，这两个铜块犹如手掌大小，一面光滑平整能清晰地照射出人影，另一面却凹凸不平刻着数条弯曲的纹理，把两者拼在一起变形成了半月的形状，而且拼接之处可谓天衣无缝，仿佛两者本是一体。
　　“如果展某猜的不错，这原本应该是一面铜镜被人为地分开了。”展昭把连个拼接成半月地铜块对向太阳，地上有显示出方才的图案，不过刚才的比较支离，这次的完整顺畅。
　　“不错，这像山脉，这应该是河流，展大哥，你说的对，真像是一副地图呢。”丁月华点头道，“如此说来追杀孙老爷子的和李神医的确是同一伙人了，为的就是这所谓的铜镜了，确切的说是这副图。”
　　孙屹反复看着那两块铜块道：“展护卫推断的不错，这工艺相当复杂，能把普通的铜镜磨成如此，非能工巧匠不能为也，依老夫看平常百姓家应该绝不会有此物。”他转向孙落道：“落儿，这真是你爹爹给你的？”
　　孙落点点头道：“爷爷，真是爹爹给的，说是个要好的朋友赠的，让我好生保管的。”
　　“如此说来，你爹娘的遇害也不是碰上劫匪那么简单了！”孙屹脸色一变，不禁悲从中来：“儿啊，你到底摊上了何事引来如此杀生之祸啊！好好的一家人如今却……”。
　　“老尚书这中间是非曲直现下难以理清，以目前的情况还请您暂且和落儿跟随末然去丁家庄小住一段。”展昭道，随即望向丁末然，“按照刚才的商议我和张龙赵虎护送你们到秦河边，之后就要靠贤弟你了。”
　　丁月华的表情有些凝重，“大哥放心，我已安排，二哥会来接应我们，他已布置妥当，只要上了船定然万无一失。只是你……”丁月华低下头，那“只是你”三字轻不闻。
　　“如此就有劳贤弟了。”展昭转身冲孙屹道：“老尚书，你们先去准备吧，事不宜迟，此地亦不宜久留。”
　　孙屹长叹了一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他拉起孙落和李欣快步朝厢房走去。
　　“展大哥，你，你要小心！”丁月华忽然抬头一脸认真地看着展昭。
　　展昭耸了耸肩，淡淡笑道：“人人都说猫有九条命，这回算拣了一条还有八条呢。”丁月华正色道：“那我马上叫人多炖几条鱼准备鱼汤。”
　　“为何？”
　　“猫最爱吃鱼了不是吗，吃饱了才有力气抓那些躲在黑暗里见不得人的老鼠。”丁月华道，神色甚是调皮。
　　展昭哈哈一笑道：“贤弟说得极是。”

　　夜色深深，一行人踏着月色匆匆地行进着。
　　“展大哥。”走在最前面的丁月华转过身低低道，“前面就是秦河渡口了。”
　　“大家小心！”说罢众人开始放慢脚步。
　　“爷爷，我累了。”孙落摇着孙屹的手大声地说道。
　　“乖孙子，再坚持会，等上了船就可以好好睡一觉了。”孙屹拍了拍孙儿的小手，向孙落挤了挤眼，把头上的斗笠往下压了压。
　　“哈哈哈，怕是此地就是尔等长眠之地了！”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怪笑，抑扬顿挫，让人听了不禁毛骨悚然。伴随着这阵笑声，十多个蒙面从停泊在渡口的小舟中窜出来，“仓啷啷”刀剑出鞘之声此起彼伏。但见为首之人戴青色獠牙鬼面具，黑衣劲装，腰间配着一把蛇形剑，身后跟着两个手执弯刀的大汉分立左右，衣饰怪异，面戴普通的青色鬼面，一个身着左黑右白，一个则是右黑左白，让人不禁想到了黑白无常。但见那人打量了下展昭一行，随即一指道：“你便是展昭？”
　　展昭仗剑而立道：“不错。”
　　“听说你一战就废掉鬼赤多个好手，今日我鬼青倒要好好见识见识。”一道寒光透过那獠牙面具射出。
　　“丁哥哥。”站在一旁的孙落不禁打了个寒颤向丁月华身边靠了靠。
　　展昭上前挡住孙落，“阁下对一个老人和稚子如此追缠不休莫不是”展昭顿了顿缓缓道：“为了什么东西？”
　　鬼青盯着展昭道：“年轻人，有句话说的好，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我家庄主一向惜才，如果你识时务，交出孙家爷孙，日后跟着我家庄主，这以后的前程又何止区区一个四品官！”
　　“展某只识公理，不识实务。”展昭回答得极为干脆。
　　丁月华一震，“只识公理，不识实务“这字字落在她的心头，她望向展昭，看到的是那决然的眼神，“这就是他。”丁月华仿佛下了什么决心般，拔剑在手，与展昭并肩而立。
　　“堂主，这种石头般的人何须和他多话，就交给我黑风吧。”身着左黑右白的青色鬼面早就按捺不住，话音刚落，身形如鬼魅般已然飘到了孙落近前，他伸出如柴棒枯槁的手向孙落抓来，展昭左手一把抱起孙落，右手抽剑，向对方扫去，黑风往后一闪。“老二，妮怎么又抢我白煞的风头！”一个身影“倏”地一晃和黑风分左右向展昭攻来，两柄弯刀寒光烁烁，刀光如满月般将展昭和孙落罩在其中，丁月华见状一个横劈将迎面而来的两个蒙面大汉砍倒，随即抖剑而上，朝白煞腰间刺去，白煞“哼”了一声，反手一刀，手腕用力，借劲将丁月华也带入了那道光圈之中。
　　展昭和丁月华两相对望，展昭抱紧怀里的孙落轻声道：“欣儿，你若害怕就把眼睛闭起来，不可乱动。”随即巨阙和湛卢不约一合，剑光抖涨，将黑风白煞的刀光反荡回去，“满月”被迫打回了两个“半月”。黑风怪叫一声，一道寒光向丁月华下颚袭来，丁月华向后一仰，展昭趁隙向黑风咽喉进刺，迫使他举刀相格，化去了对丁月华的攻势，转而改为防守。而丁月华则顺势一个滚翻向白煞的双踝扫去，白煞正欲向展昭后背下手，此刻不得不闪避丁月华的剑锋。这几招只是在顷刻间，但展昭和丁月华二人却配合的恰到好处，双方均是现象环生中。这黑风和白煞本是兄弟，所习武功也相辅相成，二者合一极难有破绽，出道以来显有对手。可现下却也奈何不了展昭和丁月华二人，但见巨阙和湛卢或左右夹击，或上下联攻，剑势绵绵后劲十足。黑风一个虚晃朝东南方位斜走，白煞一声轻喝一个纵跃从西北方位举刀劈出，两柄弯刀刀势又合纵起来，如暴风骤雨袭来。巨阙和湛卢双剑斜分，展昭和丁月华身形急转交错，双剑夹带的剑势瞬间将那刀势斜劈开来，“啊，啊”两声，黑风和白煞的身上各多了条血口子。再说另一边，十多个蒙面和丁月华从丁家驿馆带来的家丁都在一处，双方各有损失，鬼青一直静静地看着，没有动。黑风和白煞恼羞成怒，自从出道以来那受过这般挫折，当下也不顾伤势正欲再次上前，却被鬼青拦住了。
　　“展昭，看来我小看了你了。”他的寒光射向混战中左躲右闪的孙落，“孙老尚书何时会如此轻快的步伐了？他不过是一个文弱的老头而已。”说罢他的目光看向展昭怀里的孙落，“哼，这个娃儿想来也是你的障眼法吧。”
　　展昭淡淡一笑：“前辈看出来了。”他高声向“孙落”喊道：“张龙，可以了。”
　　张龙大叫一声，猛然掀掉斗笠，从背后的包袱中抽出大刀一路连砍倒数个蒙面来到展昭近前粗声道：“展大人，这打架只看不能打都快憋死我了，哎，欣儿还好吧？”
　　“张叔，我好着呢，你刚没看见展大人和丁哥哥把那两个不人不鬼的家伙打得抱头鼠窜。”欣儿笑嘻嘻地从展昭怀里跳下来冲张龙道。
　　黑风和白煞一听，差点没气个半死，对着李欣呲牙咧嘴，心忖道：“你个小娃儿要是落在我们手里有你苦头吃。”
　　“你是在拖延时间？”鬼青冷冷地看着展昭。
　　“不错，我想此时他们已安全了。”
　　“哼，他们也许是安全了，你和你的朋友呢。”一股肃杀的寒意从鬼青身上散发着。
　　展昭横剑当胸道：“是只有我，末然，张龙还不带着欣儿和丁家庄的好汉们走。”
　　“展大人！”张龙抱起李欣犹豫着。
　　“展大哥”丁月华提剑又一次站在展昭身旁：“我是不会走的。”
　　“末然，我们说好的，走！”展昭冷不防抓住丁月华的手腕当下提起将她甩出数丈之远。
　　“张龙听令，速带无关人等离开！”展昭划了道剑弧道，一脸肃穆，在张龙的印象里，还是第一次见到展昭如此。
　　“是”张龙一跺脚心一横抱着李欣朝渡口奔去。
　　“你”丁月华踉跄着好不容易站稳，她倔强地走回展昭身旁，朗声对丁家其余好汉道：“我以丁家三庄主的身份命尔等拼死保护张大人和欣儿，不得有误。”
　　“是”
　　“末然，你这是何苦。”展昭一声轻叹。
　　“你呢，你又是何苦。”
　　忽然间，一声长啸，“哎呀，我没来晚吧！”
　　“二哥！”丁月华看清来人欣喜地叫道，一声二哥夹杂着高兴，激动还有若干委屈。
　　“二爷！是二爷来了！”
　　丁兆惠拍了拍丁月华的肩点了点头，随即冲鬼青道：“不知道我丁兆惠和南侠联手再加上我家老三，谁胜算更大点呢？”
　　“丁二侠！”鬼青嘿嘿一笑道：“看来事情会变得越来越有趣了，也罢今日就给你丁二侠一个人情。”他看了看展昭道：“我们来日方长，撤。”
　　丁兆惠看着鬼青一行远去的背影长吁了口气道：“我说三……”丁月华忙打了个手势止住他，丁兆惠“咳”了一声道：“我说老三啊，你这江湖闯得有点意思啊。”
　　“二哥，孙老爷子他们没事吧。”丁月华问道。
　　丁兆惠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展昭：“我都安排好了，尽管放心。”
　　展昭被丁兆惠看得有点不太自在，他上前行礼道：“展昭见过丁二爷，此番多亏谢仗义相助。”
　　丁兆惠呵呵一笑回礼道：“展大侠客气了，不过是尽些绵薄之力。你要不嫌弃以后叫我二哥好了，叫丁二爷多生分啊，你说是吧老三。”丁兆惠有意瞟了瞟丁月华。
　　“二哥，你怎么那么爱占人家便宜。”丁月华脸不由一红，她把欣儿拉到身前道：“二哥，这就是欣儿。”
　　丁兆惠摸了摸李欣的头一脸和蔼：“欣儿，我是你丁二叔，这些日子受苦了，跟二叔回去，丁家庄就是你的家。”
　　李欣双眼一红，掉下泪来，抱着丁兆惠哭了起来：“丁二叔，我娘还有我爹，呜，我要上开封找包大人让他做主。”
　　“欣儿，乖。”丁兆惠轻轻替李欣擦拭着泪水，“还是和丁二叔我回丁家庄吧，此去开封甚远，你若再有个闪失我丁家怎对得起你爹爹啊。”
　　“不，我一定要替爹娘报仇。”李欣抹了抹眼泪抬头道：“有展大人和丁哥哥在，不怕坏人。”
　　“丁二哥”展昭上前道：“李家一案疑点重重，欣儿是唯一的目击证人，展某原本也有意将她带回开封。”
　　“这！”丁兆惠思索片刻道：“也罢，欣儿就交给你我也放心，就有劳展贤弟了。”
　　“老三，你有和打算。”丁兆惠问道。
　　欣儿拉着丁月华的手道：“丁哥哥自然也和我一去了，丁哥哥是吧。”
　　“恩”丁月华在旁轻揉着手腕低低道。
　　丁兆惠冲展昭一拱手道：“展贤弟，我家老三初涉江湖，还望多多照顾了。”
　　“丁二哥，客气了。”
　　“好了，此去由水路一路北上且快些，沿路我会让江湖好友多方照顾，此处是非之地不宜久留，老三，展贤弟一路走好！”
　　“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