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梦魇 ...
-
又是那熟悉的浪涛声,浑浑噩噩之中,展昭觉得自己恍若置身在一叶小舟上,浪涛阵阵拍打着船舷,也在敲打着人的心弦,此刻展昭觉得自己就如这随波飘荡小舟一样,昏昏沉沉地不知自己在何处,有将要去何方,回应自己的只有那无尽的黑暗。
“昭儿”忽然一声呼唤,展昭的身子一震,抬头望去,一张慈祥的笑容正望向自己如此亲切,是娘亲。
“你答应过为娘要好好照顾自己的。”一声悠悠地叹息,两行清泪滑落。
“娘”展昭不由向那身影伸出手,却在此时突然狂风大作,暴雨急下,小舟剧烈地摇晃着,几个大浪打来,小舟瞬间散开。展昭在波浪中挣扎着,身子一点点在往下沉,一种窒息的感觉倾遍全身,他的手胡乱地在水中挥舞着,正在此时不知从哪飘来一根圆木,也带来的希望,展昭使足全劲往那圆木一倾随即死死抱住,他猛咳着,风从耳畔呼呼掠过,一阵痛楚从腰间袭来,展昭不由地抓紧了圆木,可那圆木好似有意摆脱自己。
“呀呀,快放开!快快放开!”一阵急促地叫声在耳边响起,似乎有人在拼命地搬开自己的手指,一丝光亮划破黑暗,眼前慢慢变得明亮,一张涨红的脸映入眼帘,是丁末然。但见他正咧着嘴揉着右胳膊,是了,刚才是一场梦,定然是自己昏睡时将丁末然的胳膊当成那救命圆木了,展昭歉意地轻轻道:“丁小公子,展某……”
“打住”丁月华 “蹭蹭”往后退了几步道,“你这人睡着都不老实,也不知道你这一醒来我又会遭什么祸害了。”说着活动活动了胳膊,“我说糊涂公子,你梦见什么了,是黄金还是白银如此紧揪着不放,我这半条胳膊差点就呜呼哀哉了。”
展昭看着面前略带孩子气的面庞不禁莞尔一笑道:“好东西啊,好过那黄金白银宝贵千倍万倍。”
“哦”丁月华好奇地道:“是啥稀罕物?”
展昭笑了笑只觉得这丁小公子的表情甚是可爱,说起来和这丁小公子还真有缘分,客栈初见,他路见不平,鬼面围攻他拔刀相助,说来也觉得好笑就连梦里他也是自己的救命稻草。
“一根圆木。”展昭慢慢扶着床沿想要坐起。“一根木头?”丁月华扑哧一笑道:“一根木头也值得你展大侠费那么大的力,你别乱动。”丁月华说着走上前帮展昭弄了弄靠枕,这时丁月华方才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是展昭,展南侠,不是客栈中不经事的糊涂公子,可自己也不知怎的这“糊涂公子”几个字就信口拈来了。不经意间展昭一抬头对上了丁月华的侧脸,不禁“咦”了声,丁月华察觉到展昭有些怪异的表情盯着自己,当下脸一红跳开道:“这回又如何了。”
“小哥哥”门外传来孩童的稚声。
丁月华应声朝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她停下脚步冲着展昭道:“你先好好养伤,这里是我丁家驿馆,你暂可放心。”盈盈目光中透着几分关切。
展昭点了点头,望着那远去的背影有些恍惚,是自己还没清醒么,刚才自己看到的分明是耳洞。
庭院中小欣儿托着两腮,微风徐徐,周围那斑驳的树影晃动着,层层叠叠,小欣儿玩心大起,抬脚踩着那些飘忽不定的树影,不知不觉间小欣儿似乎觉得那些树影如泼墨般在脚下幻化开来,慢慢包围自己如鬼魅般,她不由停住了脚步愣愣地看着,那晚,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自家的院中,四周静寂,那无声的血水漫无方向地流淌着,如浓墨般在黑夜中甚是刺眼。
“啊”小欣儿急急地从树荫下跑开,她有些害怕,怕那些树影会吞没自己。 “小哥哥,小哥哥”小欣儿不由叫喊起来,没跑多远,就“佟”地一声迎面撞上了什么。
“小欣儿,你怎么了?”丁月华看着一脸慌乱的小欣儿问道。
“小哥哥,我怕。”小欣儿紧紧抱着丁月华轻轻啜泣着,丁月华轻叹一声,想来是欣儿又想起了那晚的家门惨案,可怜这十岁的孩子突遭如此变故,丁月华俯身轻轻地拍着小欣儿柔声道:“小欣儿,别胡思乱想,我在这儿不用害怕,小哥哥会保护你的,那,吃一串把不高兴的通通吃掉。”说着从怀中纸包里掏出一串糖葫芦道。
小欣儿点着头抹了抹眼泪,伸手接过糖葫芦,“小哥哥,那个人……”她朝院东望了望,又看看丁月华,拉起她的手道:“小哥哥,那个展大人不是好人。”
“你胡说,他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人!”一块石头从院角砸向小欣儿,丁月华二指一夹,循声看去,是个小男孩儿,梳着丱发,一小绺尾发被风吹散着,正瞪着眼气鼓鼓地看着小欣儿。
“他就是坏人!”小欣儿扬着糖葫芦道,“你”小男孩挽起了袖子正要冲上来却被一双大手拦住了。
“落儿,不得胡闹,展护卫还在养伤,需要静养。”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孙屹喝止道。
“是,爷爷。”孙落规矩地安静地站在孙屹身旁。
“老爷子。”丁月华上前施礼道,“招待不周之初还请见谅了。”
“丁少侠说得哪里话,阁下仗义援手老夫才要好好感谢才是。不知展护卫他怎么样了?”
“他需要好好静养一阵,那二位好汉伤得不重,不过也需好好将养。”丁月华道。
孙屹长叹一声道:“都是为了老夫和我这孙儿,有劳丁少侠费心了。”
“好说,好说。”丁月华道,眼前这个老人虽然曾是朝廷大员,但给人感觉倒甚亲切,一点官架也没有,简单地说就是个平实的老头儿。
孙屹一阵道谢后便领着孙落离去,走到拐角处,但见孙落回过头,朝小欣儿扮了个鬼脸,扬了扬小拳头。小欣儿也不示落地双手叉腰一副随时恭候的样子。丁月华看在眼里不由好笑,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小欣儿对展昭的态度,那日她目睹展昭和其他二人拼死保护孙屹爷孙的场景不时在她脑中浮现,展昭在危机时刻的决然大义也深深触动了她,越是危机关头越可以看清一个人,二哥常这么说,欣儿只看到那晚展昭来找过李神医,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是李家惨案的凶手,这中间的是非曲直他日定有分晓。想到这她冲欣儿道:“小欣儿,相信小哥哥么。”
“当然相信。”
“小欣儿你那日只看到展昭叫走了你爹爹,后来坏人就来你家了是不是?”
“恩。”
“那就是说坏人来你家的时候他并不在,对不对?”
小欣儿点点头。
“那就是说他并一定就和那些坏人有关联,而且你后来并没有看到你爹爹,换句话说你爹爹也许还在,也许他知道你爹爹的下落。“丁月华顿了顿继续道,“前天也你看到了他如此舍命地保护刚才的老爷爷和他孙子,天底下又有哪个坏人会这么做的,是吧?”丁月华期待着看着小欣儿,她把小欣当做自己妹子般,不希望她受到伤害,也不希望她始终带着一种与她年龄不符的仇恨,她希望小欣儿一直快快乐乐的。
小欣儿的眼睛一亮,犹豫着晃着脑袋想了一阵拍着手道:“对呀,对呀,也许爹爹还在,爹爹应该还在,小哥哥你说是不是。”小欣儿的脸上放着光彩,心中的一丝希望又被重新点燃了起来。
望着小欣儿蹦跳的身影,丁月华心里不由默念道:“希望真不是你,糊涂公子!”
展昭轻轻推开屋门,月光静静地披将下来,这是他这半月来第一次看到这院中的景色,他慢慢活动了下身子,深深吸了口气只觉得神清气爽,想起这些日子,幸亏有了孙落和那个叫小欣儿的总在自己床前打打闹闹,逗嘴嗑畔要不自己一个人在屋里非憋闷出毛病来。那日与鬼面一战后,无数个疑问在展昭心中盘旋,如果单单是找老尚书算账的范不着如此大动干戈,如此大费周章地动用江湖众多高手,从那日的情形来看应该是一个组织,而且甚是严密,最让人不解的是他们对孙落的兴趣似乎更大点,展昭有注意到几次的交手中,他们对孙屹的生死并不在意,反是对孙落似乎有意要把这孩子生擒掠去而不是斩杀。一个十岁的孩童对他们究竟有何用处,还是那孩子身上有什么他们想要的东西。还有为何那为首的鬼面听到丁氏双侠的名头会突然撤退,那丁氏双侠乃是江湖的英雄好汉,又会和这鬼面有和瓜葛呢,想到这展昭的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牵动着一切,对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正在思索间忽听得一声剑吟,展昭不由向院中望去,但见一个青影在淡淡地月色下起剑,身法轻灵之极,刺,劈,撩,提,一招一式干净利落,宝剑还鞘,展昭赞道:“贤弟好剑法。”
“展大哥!”丁月华回转身一笑,“今日月色可人,我一时来了兴致胡乱舞了通可叫展大哥你见笑了。”
“贤弟谦虚了,丁家剑法江湖一绝,今日目睹实在有幸。”展昭抬头望望当头明月道:“如此月景当真难得,要是有美酒助兴更是大好。
丁月华连连摆手道:“你伤势初愈,这酒自然是沾不得的,再者展大人的酒品嘛小弟也是见识过了,不敢恭维啊。”展昭哈哈一笑道:“说起来还没谢过丁少侠那日替我这糊涂公子追回银两,在下的半月俸禄啊!如此大恩展某在此有礼了。”说着一作揖,丁月华忙闪身道:“如此折杀小弟了不是,展大哥玩笑了。不过如此月色也确实惜了点。”忽然丁月华想到了什么,嘿嘿一笑道,“不过还有这个。”说着掏出两串糖葫芦顺手递给展昭一串,展昭一愣,接过糖葫芦盯了半晌随即笑道:“贤弟果然有趣。”丁月华摇着糖葫芦道:“展大哥不嫌弃就好。”
“干”两串堂葫芦轻轻一碰。
“恩,色香味俱全,不逊于那美酒。”展昭咬了口道,只觉得这糖葫芦甚是香甜。
丁月华看着一乐道:“你那模样倒和小欣儿一般。”
“这些原本是为他准备的吧,记得他老在我面前咂吧糖葫芦。”展昭淡淡一笑。
“不错,这丫头喜欢吃,特别是不开心的时候给她来串最有效了。”丁月华道,“所以常会备着。”
“丫头?”展昭转头道,不经意间又看到了那细小的耳洞。
“展大哥知道两个多月前的李家灭门案吧。”丁月华道,“小欣儿正是李神医的女儿。”丁月华的目光望向展昭,心里不由紧张起来。
“哦”展昭看着手中的糖葫芦道:“如此,苍天有眼。”
“展大哥可识得那李神医?”丁月华看着展昭,手心竟渗出细汗来。
“认得,那晚我曾到他府上去过,可谁曾想才几个时辰就物是人非了。”展昭轻叹了声。
“小欣儿见过你一面,你来去匆匆,如此也怨不得她把你当仇人了。”听得展昭如此坦然承认找过李梁,丁月华的心倒稍稍放了些。
“也不怪她。”展昭想起小欣儿几次欲言又止怪怪地看着自己的样子心中顿时明了,“那时我在青州公干,在安剂坊碰到了周太医,周太医是翰林医官院的医官,虽然是太医但也会偶尔被派往下面的官衙出医,我的一个兄弟身中奇毒,单靠周太医之力无法得治,他想到了自己的师弟也就是李梁李神医在此附近,便请他过来一起会诊,于是便我快马到博兴县请李神医当夜随我赶回益都,我兄弟的命是就回来了,可是不想李神医一家却遭此劫难。”
“原来如此。”丁月华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她如释重负般吁了口气,“那这么说李神医还在人世了,江湖人都以为他在那次灭门案中一起遭了毒手。”
展昭沉吟了片刻道:“也许。”
“也许?”丁月华不解道,“李神医救回我兄弟后就离开了,我也是第二天才知道他家遭不幸,后来我也曾勘察过李家,当时因为公务在身也不便多做停留。”说到此,展昭不由一顿,他“豁”地站起,慢慢踱了几步随即忽地停住道:“记得与我交手的鬼面中有一人使得是双钩,而从李家遭害的那些人的伤口看也似是被钩子之类的东西所伤,莫非,莫非两者有何关系。”
丁月华一怔,“展大哥你是说害李神医一家的和追杀老爷子的可能是同一伙人?”丁月华的心中也不有升起一丝寒意。
“孙老尚书这邓州是回不得的了。”展昭冲丁月华道:“末然贤弟,展某有个不情之请。”
“展大哥当说就是了。”
“可否让孙老尚书爷孙和小欣儿一起到丁家庄暂住些时日?”
丁月华道:“展大哥,我也有此意,那鬼面似乎对我二位兄长甚是忌惮,况且我丁家庄虽不说是铜墙铁壁也不是那么来去自如的。”
“如此甚好,明日便去和老尚书说,我让张龙赵虎先打点起来后日动身。”展昭道。
“你这才刚好些,不如再等些时日也不迟。”
“无妨无妨,贤弟路上多带些糖葫芦就是了。”展昭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