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再错位》最后一株紫丁香

11、靠近你

　　几年前，何雨峰带着妻子杨晨光来南京任教，学校分给他们一套房子，带着一个小院儿。据说这个院子是清朝末年一个官宦为小妾购买的房子，后来几经战乱，原来的大房子逐渐被僻开，分成了若干小院儿。何雨峰住得这个院子就是其中的一个，后面住着位退了休的老教师，也有一个单独的园子，一堵矮墙把两家隔开，墙上伸出一排梧桐树，绿叶夹着各色的牵牛花。何雨峰的院子一边放着杂物，另一边是个葡萄藤架，茂密的枝叶遮成一个小小的凉篷，下面放着一张桌子和几把旧了的藤椅，主人恬静幽雅的生活情趣可见一斑。

　　孟紫岚正在看萧斌和林强对弈，见何雨峰从走出来，便站起来跟到院子门口。何雨峰转过头微微一笑，问：“你不和他们下棋吗？”孟紫岚摇了摇头。看到她脸色不好，他又关心地说：“刚才在客厅里你几乎没怎么说话。有什么事吗？” 孟紫岚又摇了摇头。何雨峰继续说：“你看起来没精打彩，是不是不太习惯这样的热天？要么到客厅里坐坐，那有空调。”

　　“我不怕热，怕冷，温度一低，浑身不舒服。”

　　“看你的脸色，好像现在不是夏天而是冬天。不过，今年你很快会知道，这里的冬天并不冷。南京是个好地方，我有种感觉，好像生来就应该在这里。大学毕业，我并没有确定该去哪儿，一个偶然来到南京，觉得它很亲切，像家，好像几百年前就已经建在好，经历着风吹雨打，却顽强地屹立着，等待主人回来。”

　　“可惜这里再美也不是你永久的家，将来你不得到其他的城市，比如说北京，在那里找到更好的家。”

　　何雨峰靠在门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凝视着外边的街道，说：“生活总是很奇特，当你在一个地方住久了，往往会突然改变，让你不得不开始新的旅程，你想说的就是这个吧。要是真有这种情况，对我来说就是一种悲哀了。在这里，生活对于我只不过是个影子，比映在墙上的那些花影真实不到哪里，我对这种影像很满足，朦胧的影像使我有种隐士的感觉，而整天面对着吵杂，说不出的烦心。可是我们的时代正在以可怕的速度发展，每一天从梦中醒来，你总能切身感受到，仿佛我们不是一天一天地过日子，而是一个世纪一个世纪的赶时间，恨不得马上达到时间尽头。”

　　“你怕吗？”孟紫岚问。

　　何雨峰微微一笑，说：“很怕。但是你看，时间不会因为会怕就会饶恕你，它是无情的、单一的，始终马不停蹄地往前走。”

　　“可是实事并不是这样的。”孟紫岚说。

　　“除非真有另类空间，或者，在未来人类研究出时间机器，想赶快的，可以赶快，不想赶快的，可以永远留在过去。”

　　“无论什么事，最美好是追求的过程，如果生下来就知道将来的一切，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何雨峰笑着说：“我也不过是发发唠叨。每个人都是一样，谁都希望逃离现实，过想像的生活，可是谁能实现？我很留恋这里的一草一木，如果迫不得矣必需离开，我还是有勇气的。”

　　“不会太远。”孟紫岚说的时候，眼睛有意无意地瞟着何雨峰。

　　他迷茫地看着孟紫岚，说：“你是说，用不了多久我们一家就得搬出这个小院子吧？”

　　“是的。”孟紫岚掩饰着。

　　“一个很怪是女孩子。”何雨峰说，“你虽然是我的学生，对于你的思想，我总不能完全影响，希望你乐观些，过得幸福些。不要老是心事忡忡，把活力束缚在沉默里，我喜欢看你活泼样子，那样才像个孩子。我记得你调皮起来，简直和小平一般大。”

　　“我很快乐，因为渴望的事情，老天摆在我的面前，要是有一天另外一个梦想也实现，我的生活就算完美无缺了。”

　　“是什么？”何雨峰问。

　　孟紫岚只是笑笑，没有回答。林强在凉篷下冲着孟紫岚喊道：“卢子衿，你快来帮帮我，又要输给萧斌这小子了。”

　　“我未必是他的对手。”孟紫岚说，“把古芊芊找来，她的棋艺很高，中学还拿过冠军呢。”
　　“你怎么知道？”何雨峰问。

　　孟紫岚知道失口，赶快转开话题。古芊芊会下棋，她是在2000年听何雨峰说的，她父亲曾给她请过老师，专门教橡棋和围棋，在中学区赛时分别拿过冠、亚军。对此孟紫岚一直耿耿于怀，因为她下橡棋还是偶然跟何雨峰学得，十次有九次必输给他，显然她又不如古芊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