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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镜花水月 ...

  •   第二天傍晚,孟紫岚和小蕊来到乾清宫,当值的太监说皇上没来,她们又来到养心殿。顺治正在书房看书,见她进来,说:“你不是累了,怎么又跑来了?”

      孟紫岚说:“想你,来看看。”说着坐在旁边。

      顺治见她似笑非笑,好像有隐衷,便说:“有什么话说吧,别东拉西扯了。”

      她看了看他手中的书,说:“你天天看这些,怎么不处理折子,难道现在天下太平,没什么事可处理吗?这倒好。”

      兰儿正端着茶进来,听到这些话,说:“万岁爷正在考虑撤十三衙门,和索尼他们商量了一下午,刚才去给太后请安又谈了让三阿哥听政的事,刚回来拿起书,不想娘娘就来了。”说着,给她奉上茶,孟紫岚接过去,放在一边,问:“哪十三衙门,为什么要撤?”兰儿说:“是司礼监、尚方司、御用监、御马监、内官监、尚衣监、尚膳监、尚宝监、司设监、兵仗局、惜薪司、钟鼓司和织染局,归吴良辅总管,都是沿习前明设置的。万岁爷立了铁牌,不允他们参与政事,但他们还是鬼鬼祟祟,私下勾结外臣,搬弄是非,日常开支也很大,所以万岁爷想做些裁撤。”

      顺治不悦地说:“这些是政务,和你们没关系,不要说了。”兰儿应了一声,退在一边儿。他对孟紫岚说:“你也一样,不关自己的事别乱参和,省得惹麻烦。听母后说,前天你说了很多关于花的趣闻,看来对花情有独钟啊!别的还说了什么?”

      小蕊怕孟紫岚说多尔博福晋的事,忙给她递了个眼色,却被顺治的目光捉住。他奇怪地问:“怎么了?”小蕊正要说没有,孟紫岚却接口说:“大家聊得挺好,可是一个霹雳扫了兴。”小蕊又急又气,连连给她使眼色,孟紫岚假装没看见,说:“也没什么,不小心手上扎一根刺。小蕊、兰儿你们都下去吧,我和皇上单独聊会儿话。”

      众人退下后,顺治说:“你呀,总像个孩子,一眼没瞅着,不是摔了就是惹事,说你什么好!哪只手上扎了刺,疼不疼?来,让我看看。”说着,要拉她的手。

      孟紫岚把手藏到身后,说:“早拔了,还用等现在。”

      他笑着问:“哪株花不长眼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说来听听,朕也去瞅瞅。”她淡不经心地说:“是蜜蜂,把我头上的珠花当成鲜花,围着不走,我挥手赶得时候被螫了。蜜蜂不像马蜂,轻易不螫人,一旦螫了,生命也就耗尽了,用不了几天就会死。”

      顺治看了看她的头饰,说:“怎么只有这两样,前天朕派桐儿送去几样珠花,还特别挑了一枝紫玉丁香,为什么不戴,不喜欢吗?”

      她笑嘻嘻地说:“舍不得戴,我常常丢三落四,一不注意弄丢了,怎么得起你一片好心。而且金银珠玉,做得再好也是假花,没意趣。”

      他笑着说:“你说的也对,做工再细致也是假的,不如真花有好。园子里有真花,朕给小蕊下道命令,让她每天去采些,保你一天可上换上几百种,以配你百花仙的身份。”

      孟紫岚忽然盯着他,问:“你相不相信我是百花仙子?”

      “不相信,百闹大仙还差不多。”

      她哈哈地笑起来,说:“倒底是天子,能够洞察秋毫,不像凡夫俗子,听什么信什么。”
      他笑着说:“为什么一听你拍马屁,朕就有种要遭殃地感觉。你有什么要求直说吧,不要拐来拐去了。”

      她把登子搬得近了些,斜倚在他身上说:“皇上,菊花百种,最可贵是绿色的,比如‘绿孔雀’、‘绿朝云’、‘绿牡丹’,青如翡翠,艳冠群芳,是菊花里的极品,咱们御花园里竟然没有一种,你说可惜不可惜?皇上,我很想看这几种花,你能不能满足这个心愿?”

      “听你这么一说,朕也想欣赏了,你既然是‘百花仙子’,想必知道哪里可以找到。”

      她笑逐颜开,一转眸子,说:“多尔博府里种着很多种奇花异草,要是有也只有那儿了。”
      顺治一听,脸色陡变,不悦地说:“听说他病了,信郡王妃这几天常往进慈宁宫跑,康太妃也绕来绕去拿话激母后,让想办法救他。她们一个是多尔博的嫂子,一个是福晋的姨娘,关心他合情合理,你和他什么关系,竟然绞尽脑汁找借口去看他?”

      她脸一红,尴尬地说:“他生病是由我引出的,解铃还需系铃人,救不救得了,看看也是应该的。”

      他冷笑了一声,说:“你是自由的,想去哪里没人敢拦,和朕说是什么意思,难道怕天下人不知道,让朕派御辇送你过去?”

      孟紫岚听了,脸红了又白,白了又脸,越想越生气,讥讽地说:“看你的样子倒像是吃醋了,我和你什么关系,明面上挂着贞妃的封号,私下却两不相干,就算光明正大去看他,你也说不能说什么。不过,你对我好,出了事又肯替我担着,我不忍心骗你,所以才来说一声。我对你也不错,就算当真是你的妃子,也对得起你了!”

      “是啊,让你受委屈了!”他冷冷地说:“朕吃得好、睡得好,不用任何人担心,更不用‘你’担心,从明天开始,不必再空负虚名了,朕给你自由!”说着,挥手把她推开。

      孟紫岚虽然靠着他,中间还有些距离,上半身悬空着,他一推,她一晃,一个没坐稳,“扑嗵”一声仰面朝天摔在地上,磕得顿时眼冒金星。小蕊、桐儿几个一直守在门外,开始还听两人有说有笑,后来越听越不对劲,正想进来劝说,不想发生了意外。众人忙过来把她搀扶,顺治也是一惊,急走两步,一思量,又停下来,硬着脸不说话。小蕊见她满脸通红,不停地揉头,便要察看她的伤势,不想手刚一碰到她的头,她就叫起来,吓得小蕊“嗖”地收回手。

      这一跤把孟紫岚摔得清醒了,她坐在软榻上,两眼瞟着顺治,却对小蕊借题发挥地说:“我们平时好得不得了,现在你竟然胳膊肘往外拐,帮他欺侮我,哪儿疼偏碰哪儿。他好,会收买人心,不费一分一毫,把我承乾宫里的人一网打尽,没事则罢,一有事,个个都向着他说话,你们要是觉得他好,索性都跟他好了,省得我心烦!” 说着,顾作夸张地揉着。

      小蕊说:“娘娘,这是何苦呐!奴才们在外面听得清清楚楚,分明是你无理取闹,怎么反倒说万岁爷欺侮你了。”

      桐儿等不是她身边的,不敢插话。孟紫岚听了,不满地说:“还向着他!是,他又帅又会体贴人,我又丑又笨,你们不必留着看我笑话了,明天过来侍候他吧!”顺治哼了一声,转身坐下,不再理会。小蕊不敢再和孟紫岚纠缠不清,怕再惹出乱子,转而求顺治说:“万岁爷,娘娘这个脾气你不是不知道,从来吃软不吃硬,饶是打得死去活来还不肯认输,何况前天又被人指桑骂槐,心里很难受,望您难担待着些。”说完,直直地跪下。

      顺治没说什么,孟紫岚却看不下眼了,把小蕊拉起来,说:“我们每次争吵,总是你受委屈。刚才说的话是逗着玩的,别当真,就算你想离开,我还舍不得呐。来吧,别摆出一副难看的脸色。”

      小蕊说:“多尔博千好万好也抵不上万岁爷的一点好,你已经为他吃了一顿板子,现在还要去看他,图个什么?你光知道奴才受委屈,怎么不知道万岁爷也是委屈的,几天来,万岁爷忙完朝政,顾不上休息,巴巴地跑去看你,就是铁石心肠的也被捂热了,你怎么能狠起心惹他难受?”

      顺治突然说:“小蕊,没必要和这种没心肝的人浪费口舌,她不要你侍候,朕要,从现在开始,你跟在朕身边,不用回去了。”

      孟紫岚一听,着急地说:“凭什么,小蕊的我的人,你说要就给你啊!”说着,眼圈转红,要哭似的。

      小蕊又跪下,说:“万岁爷,娘娘,求你们不要跟冤家似的斗下去了,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从来没有隔夜仇,有什么话,坐下来平心静气地说,好吗?”桐儿等也来劝说。孟紫岚脸上虽然执拗,心却软了,老老实实地闭上嘴,不再乱说,盼顺治借小蕊的话下个台阶。可是,顺治这一次吃了称砣铁了心,黑着脸,丝毫不为所动。孟紫岚给小蕊使了个眼色,小蕊会意,拉着桐儿等退出去。

      孟紫岚走到顺治身边,轻轻牵住了他的衣袖。顺治一摔手推开了,她又把手伸过去,轻轻地拉住,柔声说:“对不起,我错了。”他冷笑着说:“你错过吗?想让人相信你们清白,应该拿出实际行动。在宴会上你和他说说笑笑也罢了,为什么还跑去和他私会?西苑没什么正经人,都是些执事太监,没事还能搅起三分浪,碰见百年不遇的罕事更是要添油加醋大传特传了。你是妃子也好,不是也好,总要在宫里住下去,为什么不能少惹些麻烦?”

      孟紫岚陪着笑说了声是,又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他的病和我不无关系。”

      “是吗?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跟什么人学什么事!”他脸色雪白,眼睛里涌动着恨意。孟紫岚知道他又想起多尔衮和太后的事,不敢插话。他说:“他死也罢活也罢,都是自己找的,和别人没有关系。朕再宽容归宽容,也不会把自己的妃子赐给他,让他死心吧!”

      孟紫岚暗暗吐了吐舌头,说:“我醉翁之意不在酒,看他是个借口,乘机观赏他的花才是真。他一死,花就没人照顾了,我爱花爱得要命,想要来自己养着。你要是遂了我这个愿,以后要我干什么都行!”

      “真的?”顺治盯着她的眼睛,满是怀疑地神色,见她用力点了点头,便说:“‘君子不夺人所爱’,多尔博视花如宝,人尽皆知,你去要,他再不愿意,慑于朕的权力,也不敢说半个‘不’字。可是朕的权力是用来治理国家的,不是让你巧取豪夺的。他府里的花别的地方也有,你要喜欢,朕可以派人到民间去寻访。以后等他果真不行了,花没人照顾,你再要不迟。”孟紫岚见一计行不通,眼珠子转了转,突然伏到他身上插科打诨起来。闹了一会儿,见他脸色疲惫了,便起身告辞。

      回到承乾宫,孟紫岚直奔寝宫,小蕊也跟了进去。孟紫岚关上门,从袖子里掏出一枚金牌,小蕊一看,惊讶地说:“万岁爷不是收走了吗,怎么又给你了?”孟紫岚嘿嘿一笑,低声说:“哪儿是他给的,是我偷的。本来我想直截了当地要的,可是磨破嘴皮子,他就是不给,后来乘和他胡说八道时,我悄悄拿了牌子。用完后我再悄悄送回去,他是不会发现的。”

      小蕊不满地说:“你为什么非要和万岁爷对着干?”

      她叹了一口气,说:“我也是没办法。要是能顺着他,我也会顺着他,可是------人命关天,不管我能不能帮上忙,都该去看看多尔博。你帮我把小猴子、小桂子请进来,我有事想请他们帮着办。”

      小蕊出去,不一会儿,把两人带来。

      孟紫岚说:“小桂子,你去趟多尔博府。这是出宫的牌子,有人问起,你就说我让你出宫去买糖葫芦的。呆会儿我写个条子,你让福晋按条子做些准备。”说着,伏在桌子上写起来。写好后,对折起,连金牌一块交给小桂子。

      小桂子正要走,小蕊说:“娘娘,你有没有想过,万岁爷要是发现了,会怎么样?”

      小猴子说:“现在宫门紧闭,大街上做买卖的也收摊了。咱们在宫里不了解,侍卫们住在宫外,天天进出,不会不知道,娘娘还是再想想吧。”

      小蕊、小桂子和小猴子是她的心腹,一向都唯她是从,现在不是不想帮她,而是不想和顺治做对。他们认为皇上和贞妃是一对,是多尔博把两人的关系搞得一团糟,害得贞妃挨了打,还害皇上受了气,所以对多尔博很不满,也不想帮他。

      孟紫岚看了看三个人,坐在椅子上沉思起来。过了一会儿,她说:“听说北海正在施工,不知道要建什么?”

      小猴子说:“太后想建一位静心斋,刚起了地基,娘娘问这个干什么?”

      孟紫岚扭过头,问:“请什么人设计的?”

      小猴子想了想,说:“听说是个很大的家族,祖先曾经参与过皇宫的设计,叫什么不知道。”
      孟紫岚听了笑逐颜开,说:“你们先帮我办这件事,要是办好了,我送给皇上一件礼物,保他高兴。”说完,她把三个人召到跟前,悄悄地说了一番话,三人听得眉花眼笑,不停地说好,接着便分头去办事了。

      天空明净高远,晚霞如织锦般纵横铺呈,紫红色的、玫瑰色的、靛青色的,一派富丽堂皇。鸟儿时而如落叶般斜斜地冲下来,时而如纸鸢般慢慢升上去,在天空中展翅飞翔。远山层层叠叠,环抱苍树翠拍,背倚浩渺云天,山头如笋,或起或落,连绵起伏。山脚下,孤零零地座落着一处府落,一片树林把它和外界隔绝开。

      府里通常没什么人来,门前冷冷清清的,一个门子正打着打盹。远处一顶四人小轿疾步走来。轿子是淡紫色的,像一株紫丁香,在风中轻轻地摇拽,后边跟着一个身材娇小的随从。门子一看,马上打起精神。一丛人很快走近,桥子及地,右首的轿夫上前和门子说了几句话,门子点了点头,进去通报。没过一会儿,里边走出一个青衣仆人,像是府里的管家,疾步走下台阶,来到轿子前,掀起帘子。一个身着紫色,脸上蒙着纱巾的女子走出来。管家引着她和随从两人快步走进府里。轿夫目送他们消失后,迅速离开了。

      三个人都不说话,健步如飞,穿过几道回廊,绕过漂着开冰的池塘,在一间红墙碧瓦的房子前停下来,门“吱呀”一声从里边打开,一个旗装的贵妇走了出来。她是多尔博的福晋,脸色灰白,眼窝深陷,短短的几天,一下子老了十几岁,一见紫衣人,她眼睛里露出一缕微光,像黑暗里划着了一根火柴似的。她快步走下台阶,“扑嗵”一声跪在紫衣人的面前,说:“贞妃娘娘,奴才已经等了很久了!”说着,啼哭起来,十分悲切。

      孟紫岚揭开面纱,扶起她说:“本来早该来了,可是出了些事,耽误了。走吧,我们一块儿去看看他。”

      两人搀扶着走进房间,里边很暗,不远处放着一张床,纱曼一边低垂,一边稍稍卷起,多尔博一动不动地躺着,两个侍女正立在床边,满脸焦虑,见孟紫岚进来,忙要行礼,她挥了挥手,走到床边,俯身看着多尔博,问:“这几天,他一直是这样?”

      福晋摇了摇头,说:“也有醒的时候,可是神智不清,常常胡言乱语,奴才们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孟紫岚问:“你认为我给他下了符咒吗?”福晋没说话,垂下头,抹着泪。孟紫岚说:“不说我也知道,这几天恭妃她们私下没少说,人云亦云,换了我也一样。多尔博平时好好的,和我赛了一回马,就成了这样,难怪你们怀疑。”

      福晋慌忙说:“奴才不敢。”

      孟紫岚说:“别着急,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随口说说。我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一样不也不少,只是------治病不用药,为什么要用这些东西?”

      “心病还需心药医,过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先带我去看看那么东西吧。”

      福晋点了点头,前面带路,孟紫岚跟着走进后堂。福晋打开缕花的大柜子,拿出一个包裹放在桌上,打开后,取出一件套女装,不是旗袍,而是一身纱制汉裙,淡紫色的,轻薄如雾,接着,又从柜子里拿出一个花环和一双白色的软靴,说:“这是您要的衣服,其他的都在外边。”孟紫岚拿来在手里看了看,转身到屏风后换上了。出来后,她站在镜子前,取下珠饰,解开发髻,让头发垂了下来,把花环戴在头上,略作了些修饰后,她说:“我已经打扮好了,把花移进来吧。”

      福晋说:“已经移进来了,就在前堂,怕他醒来看着,都用黑缎子遮着,窗户也都封了,怕光打进来。水锅和炉子按您的要求放在了窗子下,仆人们守着,只等你吩咐了。”

      孟紫岚说:“让他们用点力,让水雾多进来一些,屋子里越朦胧越好。小心别失了火,也别让烟跑进来,多尔博虽然神智不清,却是个聪明人,别弄巧不成反成拙。你和小蕊站在这里,让其他人候在门边,不管发生什么事,千万别出声,好吗?”

      福晋点了点头。两人回到外堂。

      天夜渐渐黑了,四周静悄悄地,听不一丝声音。人都各就各位了。花间星星点点燃着几支蜡烛,光线微弱,使房间显得隐约迷蒙。最上层的窗纸被撕掉了一些,水蒸气飘了进来,渐渐地,迷漫到整个房间,花吐出了芬芳,如丝如缕,与雾缠绵在一起,俨如仙境。

      孟紫岚取出一粒蓝色的药丸,放进多尔博的口中,药丸溶化,散发起出一股柠檬的清香。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多尔博醒了,睁开眼睛茫然地四处张,看见她,削瘦的脸庞泛起一缕红晕。她含笑凝视着他,眸子清澈透亮,在幽暗的光线中闪闪发光。多尔博的嘴唇歙动了一下,没有发出声音,她俯身,轻声说:“我是百花仙子,这里是我的洞府,你好吗?”

      “百花仙子?”他努力辩认着,除了她的轮廓,什么也看不清,于是挣扎着爬起来。她将他扶下床,手挽着手领到烛光边,微笑着,说:“还记得我吗?”

      他对着她凝视了一会儿,又揉了揉眼,仔细看着她,含糊地说:“紫岚珠?”

      “不,紫岚珠是我的化身,我是百花仙子。”她将他引到矮桌前,盘腿坐下。那是一张晶莹剔透的玉桌,上面放着一把玉壶、两只玉杯,白如凝脂。她轻声说:“人间果品你已经尝尽,我就不献了,这酒是由百花酿制的,闻之欲醉,喝后心旷神怡,希望你喜欢。” 说完,伸出纤纤玉指,拿起玉壶倒了两杯酒,一杯轻轻握在手中,一杯递在他手中。

      多尔博没接,只是痴痴地凝视着,已经分不清她是人还是花了,在他眼里流动着的只是那轻盈的体态、飘逸的秀发和温柔的眼眸。她的嘴角浮起一缕微笑,眸光星星点点,如月下清泉般藐藐然而又清清远。他摇了摇头,喃喃着:“一定是在梦里,这种情景我见了无数次,我每次喝完酒,你都会飘然而去,这次我不喝了,一定要好好看看你。”说完,将杯子放在一边。

      孟紫岚脸色微微一变,但是,很快又露出笑容,说:“不是在梦里,是真的,你摸摸我的手,看是不是有热气?”多尔博犹豫地伸出手,很快地触了一下,又缩开。她柔声说:“梦里的人没有热气,我有,对吗?”他点了点头,突然,伸手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说:“我只是个凡夫俗子,为什么会得仙子青睐,几次邀请?”她轻轻地抽了抽手,见抽不动,窘迫地往内室望了一眼。多尔博正要寻着她的目光望去,她忙用另一支手覆到他的手上,说:“你知道自己前世是谁吗?”

      多尔博摇了摇头,说:“还望仙子指教。”

      “前世你是曹子健,才高八陡,富有四海,可惜时运不济,在仕途上饱经苍桑,受尽了人间冷暖。临终前你感慨万千,说,‘来生为人,我不再作才子,只愿作个护花人,享受平静安宁的生活。’玉帝感念你的赤诚,钦点你作了探花郎,就是今生了。”

      “原来是这样!”多尔博慨然长叹,说:“我对花情有独钟,以为只是偶然,没想到还有这些枝节。和众位仙子在一起是我的福份。你不会离开我了,对吗?”

      “我只是个小仙,不是机缘允许,是不能与你相见的。”

      “今生我们有机缘相守吗?”他痴痴地问。

      孟紫岚听了,心里十分感动,想说些安慰的话,突然眼前有些晃忽,仿佛有人走了过来,她仔细一看,竟是多尔衮,紧接着另一个人也走过来,是九儿,他们好像没有发现多尔博和她。九儿拉着多尔衮的手悲泣地说,“多尔衮,为什么你不相信我?为什么把我们母子打入地狱,饱受黑暗之苦?我是你的妻子,多尔衮,来保护我啊!”说着,要将他拖入黑暗中,孟紫岚一惊,脱口而出:“多尔衮,别去!”

      多尔博 “嗖”地抽回了手,吃惊地说:“仙子,你在说什么?”

      孟紫岚被他一叫惊醒,忙揉了揉眼睛,却发现眼前除了她和多尔博外并没有其他人。她忙稳住心神,说:“哦,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你听错了,我什么也没说。”

      多尔博却固执地说:“你在喊养父的名字,我听得很清楚。你为什么喊养父的名字?”

      孟紫岚心慌意乱,不明白究竟真看见了他们,还是产生了幻觉。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能乱,否则一切都前功尽弃了。想到这里,她闭上眼睛,轻轻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睁开,微笑着说:“你听错了,我叫得是你的名字,多尔博,缘份有薄有厚,这辈子你和我只有薄缘,要想长相厢守,还得好好修行。”

      他急切地问:“怎么做才算好好修行?”

      “澹泊以明志,清静以致远。兰花华贵不如牡丹,艳丽不如菊花,但是芳姿飘逸,性情高雅,心胸气质让百花自叹弗如,希望你拜她为师,仔细参悟人生妙义,什么时候你参悟了,什么时候我们便可相见了。”见多尔博还在迟疑,她从手腕上褪下一只兰花玉镯,说:“这是信物,你保管好了,将来我们可以凭这个相认。”多尔博点了点头,接过去。

      孟紫岚笑着说:“现在,我们是不是喝酒了?”多尔博高兴地笑了,举杯一饮而尽-----
      雾消失了,月光洒进房间,静静地照耀着百花。多尔博被人扶上了床,睡得很安静。仆人们正在收拾道具,孟紫岚换好衣服,来到院子里,福晋正在等着她,见她出来,迎上去说:“您说他会好吗?”

      孟紫岚说:“他的病在心里,现在心病解了,身体应该会好起来。我给他吃的药是太医院给的,可以提神养气,酒也不是真酒,是参汤,他很久没吃东西了,喝点儿参汤有助于恢复体力。你们好好照顾他,别再提我的事了,省得他疑惑。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福晋说:“娘娘放心,奴才都已安排妥当。小蕊是宫里的,向来谨慎,管家对多尔博很忠心,为了他,什么也不会。其他人我会打发走了,在府外给他们另派些了差事,待遇比这里好,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孟紫岚点了点头,说:“我还有事,告辞了。”说完,带上面纱,和小蕊离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镜花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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