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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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六月的柳，连絮都已经飞尽。
烈日下，原本就冷清的街，一个行人都没有。
除了那个顶着斗笠的男子，顶着斗笠背着剑的男子。
“公子，这么热的天，何不进来喝杯茶呢？”茶馆的女主人看到有客人，顾不上这个人带着剑，便上前招呼。在平日，这样的客人是最不愿意看到的，总让人觉得他们身上的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拔出来，对着自己。然而现在是夏天，生意实在是冷清，便顾不得那么多了。何况，以前也有过带剑的客人，并没有真正出过什么事。
男子停下了脚步，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抬起头，看了看招牌。
落英堂。
依然沉默着，男子拿下了斗笠，迈过了门槛。
“雪鸢，上茶。” 女主人一边轻唤着，一边暗自打量着来客：镇定自若的眼神，略显严肃的表情，高而挺的鼻梁，有些粗糙的皮肤，浓而宽的眉毛，以及背后那把宽厚的剑。老板娘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毕竟是做茶馆这一行的，阅人不说无数，也是众多了。她凭自己的直觉，觉得这人即便不是正道之人，也不太像烧杀劫掠之歹人，只要小心伺候，应当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不一会儿，唤作雪鸢的姑娘捧上一盏茶水。
“公子请用茶。”
男子点了点头，打量着这座茶馆。桌椅的布置不同于一般的茶馆，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墙上挂着一些书画，之间夹着雕刻精致的窗子。那位叫做雪鸢的女子应该只是一个侍女，却也举止大方得体。女主人则不是一般茶馆老板娘的样子，言语得体，举止端庄，连这茶馆的名字都透着书卷气。
他解下背后的剑，放在斗笠上，端起茶，呷了一口。
“好茶。”
“呵呵。”仿佛如释重负，女主人轻轻笑了笑，“公子，这可是此间名茶。”
“恕在下无知，请问这是什么茶？”
“公子当真不知？”女主人有几分不信，“这便是碧螺春啊，这杯虽不是新茶，却也能品出几分。”
“原来如此。在下只闻碧螺春之名，不想今日竟能饮。只是在下身边盘缠不足……”
“碧螺春最佳季节已过，这杯茶也值不了几个银子，公子不必担心。若是真不够，权当我招待客人了罢。”虽是这么说着，女主人的眼神还是有些变化。这夏天果然不是做生意的好季节。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今日姑娘如此相待，日后若有用得着夏侯瑞处，一定相助！”
“噗！”女主人不禁笑了出来，“不过一碗茶的事情，何况你不过是匆匆过客，我若真有难了，又到哪里去找你？看你一本正经的，没想到也像个孩子。”说完，又自觉失言，便不再言语。
夏侯瑞也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便自顾自低头喝茶。忽然四周突然变暗，夏侯瑞下意识的抽出剑，反手握住。“夏侯公子？”身后竟是雪鸢的声音，“怎么了？”
“雪鸢，怎么了？为什么突然把们关上了？不做生意了？”女主人正出神，也被这忽然的黑暗吓到。
“雪鸢姑娘好身手。”夏侯瑞收起剑，“脚步竟如此轻。”
“夏侯公子说笑了。小姐，雪鸢不过是为了不让外面那些人打扰小姐的清闲。”
“哪里有人？”女主人向窗外望去，“雪鸢，你怎么了？”
“雪鸢姑娘所言不假。确实有人，只不过还不没有到眼前。”夏侯瑞的眼神一下子变得亮而凶狠，“多谢姑娘款待，夏侯瑞先行告辞了。”
“夏侯公子请慢。来者不善，公子不如藏匿在此。”
虽然不似雪鸢那样精通武学，女主人却也是聪慧之人，也猜出了几分。“既然是这样，夏侯公子暂避于此不是更好？”
“姑娘有恩于我，我岂能连累姑娘和众人？再说，我也不怕玄冥派这帮乌合之众。”
“哪有众人？不过我和雪鸢两个罢了。再说，我们把你藏起来，他们也未必能发现。即使打起来，也有雪鸢帮你不是？”
“小姐，看来来不及了。他们已经在外面了。”雪鸢话音刚落，门就被粗暴地踢开。
“楚川！你死期已到了！居然选择藏在这种地方，以为本座是吃素的吗？”
“薛铭！”女主人一声尖叫。
“菲雪？”来人也是一怔，随后用一种嘲讽的语气向着女主人，“你到时结交了一个好朋友，啊？”
然而，不等茶馆的女主人做出反应，夏侯瑞便一步上前：“薛铭，上当了吧。”
“夏侯瑞！怎么不是楚川？”
“呵呵，师弟早就走了！你们以为就凭你们几个，能抓住我师弟吗？”
“有胆量。”薛铭从随从手中接过一把长枪，“为了报答师恩，打算牺牲自己来保护师弟吗？恩，这样的人，配死在我的枪下。”
“呵呵，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呢！”说着，夏侯瑞抽出了佩剑。
“终于肯用残虹剑了？哈哈哈哈，这残虹剑，我收下了！”
“等等！”女主人似乎还没有从巨大的变化中回过神来，“薛铭，夏侯公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菲雪，等我杀了他，再讲给你听。好多年了，有很多话想跟你讲呢。”薛铭转向夏侯瑞，“在外面打吧，别坏了菲雪的茶馆。落英堂，多好的名字。”说完，走到屋外，托起了枪。
“慢着。”雪鸢不知从哪里拔出的剑，对着薛铭冷冷地说，“给我离远点打。”
“雪鸢，你的脾气一点都没有变啊。好好好，我离远点。”
“还有。”
“还有？”薛铭有点恼火，“姑奶奶，还有什么？”
“你们要是敢以多欺少，雪鸢不会袖手傍观。”
“雪鸢姑娘……”夏侯瑞用一种复杂的眼光看着雪鸢。
“三师兄，这婆娘也太麻烦了吧，一起做掉算了。”
“闭嘴！”薛铭转向雪鸢，“我这次的目的就是杀他，而且是不择手段的，希望雪鸢姑娘理解。”
“那就没得商量了。”一道寒光横在雪鸢的身前，“想挑战我青云剑的，一起来！”薛铭身后闪出一道寒光：“在下玄冥派萧舒，领教姑娘剑法！”见雪鸢已必定插手，薛铭摇了摇头，“夏侯瑞，受死吧！”随后，玄冥派一拥而上。
茶馆的女主人柳菲雪站在落英堂的门口，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一个时辰前，她还希望街上可以热闹些。现在，她只希望这里都快快安静下来。
雪鸢的剑法出奇的好。第一个上来的萧舒连同五个玄冥派弟子已经躺在地上了。夏侯瑞则有些吃力，毕竟薛铭一个就不好对付了，再加上玄冥派为了杀死师弟所派的其他高手，虽是已杀伤对手几人，依然渐渐落入下风。雪鸢看在眼里，一剑虚晃骗开正对阵的数人，一剑刺向薛铭。不了薛铭也非泛泛之辈，一个侧身躲了过去，顺势将枪一扫，正打中雪鸢的腰。雪鸢忍这痛，跳出了夏侯瑞这边的圈子。夏侯瑞却趁这个时候，在薛铭背上砍了一剑。薛铭大叫一声，挺枪复来战。无奈背后受伤，虽是人数占优，却让夏侯瑞找回了优势。眼看着其他人都被逼退，薛铭几乎是一人独扛着夏侯瑞凌厉的剑法。忽然，他瞥到了站在一边的柳菲雪。他往夏侯瑞脸上虚晃一枪，一个转身到了柳菲雪身边，弃了枪，用匕首抵住了柳菲雪的脖子。
“小姐！薛铭你！”雪鸢一声大喊，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姑娘！薛铭，这是你我两派之间的事，何干外人？何况你和姑娘应是旧识。”
“嘿嘿，那又如何？杀不了楚川，杀了你也行啊，本座就可以回去回报了。”薛铭看了看已经不知所措的柳菲雪，“放下武器！雪鸢姑娘，只要你放下武器或者杀了夏侯瑞，我是不会伤害菲雪的。”
“卑鄙！无耻！下流！”雪鸢跺着脚，“薛铭，你放了小姐！”
“不就是要我死么？你先放了柳姑娘，我自裁便是。”
“夏侯公子！”雪鸢没想到夏侯瑞突然讲出这样的话来。
“雪鸢姑娘，谢谢你出手相助。不过，我不能连累了柳姑娘。薛铭，是条汉子就别做这种事情！你要杀杀我！”
“本座本来就是要杀你。”薛铭一阵冷笑，“只不过本座用了非常手段罢了。”
“劫持弱女子为要挟，这就是非常手段？还有，谁允许你自称本座！”一个陌生的声音从街道的远处传来，厚重又飘渺。
“说大话！有本事出来！”薛铭也并不惊慌。
“恩，还算镇定。不过，你挡了本座的道了！”一把戟从天而降，插在薛铭面前。
“好身手。”薛铭回答，“壮士若是入我玄冥派……”话还没说完，一个身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略过，带走了插在地上的戟。随薛铭的脖子上显现出一道细细的伤口，随机倒在了地上。
“什么什么，烦死了。”陌生人不耐烦的说，“就没做过好事，整天想着称霸这，称霸那，还想要本座入你这个什么什么派，真是异想天开。”说完，转身向着柳菲雪：“没事吧？”
惊魂未定的柳菲雪只能战栗着点点头。“扑通”一声，雪鸢和夏侯瑞一齐朝陌生人跪下：“恩人！请受雪鸢（夏侯瑞）一拜！”陌生人赶忙扶起雪鸢：“当不起当不起！这我怎么当得起？不过是路过，顺手把挡着路的人处理了一下。”然后，陌生人有朝向呆在一边的玄冥派弟子：“你们都愣着干什么啊？收拾收拾那些东西，可以走了。”众人诺诺，拖着尸体和伤者匆忙逃走。
陌生人走向夏侯瑞，端详了一会儿，问道：“你就是楚川？”
“在下夏侯瑞。请问英雄找师弟何事？”
“原来是残虹绝影夏侯健彬。这次你们江扬派还剩几个人？”
“没有几个人了。除了我，只有楚川师弟和二师兄、五师弟。”
“就剩四个了？玄冥派好狠啊。”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从众人背后传来，“籍，这下可麻烦了。”
“这位姑娘！你是什么时候……”面对突然出现在背后的女子，雪鸢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就刚刚。籍，你说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下一步……”天圣眼神里显示出了难得的认真，“为了完成楚老先生的嘱托，现在必须先找到楚川他们啊。”
“英雄认识师祖？”
“啊……不过是我们住的地方和楚老先生隐居的地方在一起罢了。”天圣抬起头，“楚川阻在哪里，你知道么？”
夏侯瑞摇了摇头，“我怕自己被抓后扛不住酷刑，所以没有和师弟说好他要去哪里。”
“……夏侯公子……”雪鸢看夏侯瑞的眼光里带了几分敬意。
“那我们看来也是无法得知楚川的具体位置了。”
“诸位……”柳菲雪终于缓过了神，“若不嫌弃，还请进屋说吧。”
“小姐……没事吧？”雪鸢关切地问。
“放心，我没事，只是刚才被吓到了，我没想到……薛铭他……完全变了……”
“……小姐……”
“好了，进屋吧。”众人进屋，慢慢叙起故事。原来夏侯瑞是江扬派弟子，排行第三。前几月，不知为何，天山玄冥派对他们一派挑起事端。直到最后，掌门楚天歌死于玄冥派之手。玄冥派又四处抓捕其子楚川，而剩余的江扬派人则一直护卫楚川，知道只剩四人。此时，夏侯瑞使计谋引追兵追自己，从而放过了楚川一行人。讲着讲着，不知不觉，已是夕阳西下。
门外，脚步声。
“今天好多客人。”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传来，“咦，小姐，姐姐，这些客人，是旧识么？怎么……”
“月莺，你回来了！今天发生好多事。”柳菲雪做了个手势，让月莺坐下，“让我介绍这几位。诸位，这是雪鸢的妹妹，月莺。”
“莫非——二位便是江湖上传闻的雪月双姝？”夏侯瑞小心翼翼地问道。江湖传言，这两姐妹的脾气可不太好。先前其实，多少也看出来了……
“夏侯公子，你既已知道，还请保密。不然，我们可能不能再陪着小姐了。”
“夏侯瑞自然守口如瓶。”
“如此甚好，多一个帮手。”天圣神经质地敲着桌子，今天大家都累了吧？柳姑娘，府上可有空房间？”
“这……这位公子，更怕不太好吧。”月莺有些不悦。
“不碍事的。雪鸢，月莺，去准备三间房。”
“啊，两间就够了。”天仙红着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们……是……”
“原来如此。”柳菲雪也笑了，“那么，诸位先休息吧。”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