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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吴郡陆寂 ...


  •   “先生?为何要请先生?!”我甚为不安的问姆妈,心里大概知道是何原因。

      姆妈十分高兴甚至骄傲:“这位先生可非同一般呢,是上月来王宫拜访的那位大郎举荐给大王的!听徐姬说,他通晓。。。呃,反正是懂好些道理。福儿啊,你年已六岁,请这位先生,自是要正式教导你读书。啧啧,以后咱们福儿也可识字啦。唔,再过两载,姆妈也需得教授你女红之事。”

      想到要天天被困在这间厢房内与书本墨字为伍,我顿时心生恐惧,急地大哭大闹,喊道:“我不要先生!不要读书!我要天流!”

      怕我出去找父亲吵闹,姆妈赶紧抱住了我,拿出一条帕子给我擦泪。

      “福儿哟,姆妈不是都跟你说清楚了?天流不会再来寻你了。乖,福儿,咱们乖乖等先生来,好不好?咦?你听,像是有人在说话呢。福儿,大王他特地把自个儿读书院中的这间厢房让出,可见你虽非嗣子,但大王却希望你能成材,你可莫要他失望呀。”

      鼻子一酸,我又想哭,脑海中出现一个满头白发且胡须染霜的老者形象。不知王家那位长者为我举荐的先生会不会如我所想般是个形容严肃的人。

      “陆先生,请。”

      “有劳。”

      家奴叩门,姆妈请人进来,于是,一个白衣少年随着家奴走进厢房,苍白面容,削瘦身材,放佛曾经历一场大病,可被纤尘不染的袜覆盖的双脚却走的很稳。

      他是谁呢?与王子猷年纪相仿,没有白发,没有胡须,又出奇年轻,这样的一个人,怎会是我的先生?他面带温和笑容,但由于年轻,这无害的笑意看起来放佛还夹杂着几分拘谨。

      他的视线先略略打量过屋内的一干古朴陈设,后落在我身上,他浅笑,对我说:“县主,今日始,寂便是你的先生。”

      我尖叫:“你一定不是先生!”

      在场三人均愕然,陆寂微微蹙眉,耐心问我:“为何你以为寂非先生?”

      我道:“你没有白发!你也没有白须!”

      大家皆失声而笑,那陆寂解释道:“寂今不过一十七岁,甚至未曾娶妻,若是白发又白须,岂不怪哉?”

      家奴小声道:“刘妇,既然陆先生已到,你我便离去吧。”

      姆妈点头,想悄悄把我放开,我不愿姆妈离开,便紧紧的拉住她的手。她不舍,可因为让我读书是父亲深思后的决定,她不敢违背,便狠心的掰开我的手,逃也似的离开了读书院。

      家奴在屋外拦着我,我手扒着木门,哭的撕心裂肺,几乎趴在地板上,姆妈却没有回来。正北的主屋房门紧闭着,不知父亲是否在内,不知他是否看到了这一切。而且,对于身后的陌生陆寂,我对他充满了莫名的害怕,放佛他是姆妈口中那些故事里的吃人精怪。

      少顷,陆寂俯身,递来一方帕子,温声说:“县主,莫哭。”

      拍开他的手,也不理会他,我自然还是继续对着庭院嚎哭。他微叹气,摆手示意家奴离开,自己蹲在我的面前,为我细细的擦泪。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闪着微亮的光,手指是干净的白皙。我又打了他的手背,他任我打,并不怪我。

      “先生,我要姆妈。”。终于哭累了,我再没力气打他,抽泣着,希望他能帮忙把姆妈带回来。

      陆寂颇是为难,他说:“县主,寂可没得法子啊,嗯,或许,”他再次蹙眉,又微笑说:“你可把寂看作你的姆妈。”

      “可你是要教我读书的先生!”。我倔强道,他确实不是我的姆妈啊。

      看我对自己不再有抵触情绪,他试探性的牵起了我的手,二人走向那张书案,他笑问:“那么你告诉我,你的姆妈都与你做些什么?看寂是否也能做到。”

      “姆妈给我讲故事,姆妈总夸’福儿乖’,姆妈给我喂饭,姆妈给我穿衣,姆妈为我洗漱,”,我又认真的想了想,说:“不久以前,我还要吃奶的!”

      陆寂讶然失笑,那一声很轻,他接着说:“哦,寂真的是做不到呢。县主,你闺名’福儿’?”

      “是,还有,”,我着实费力地想了一番,说:“司马道福,我阿爹是这般说的。”

      他点头,说:“寂已知晓。”

      我们背靠着舒适的隐囊落座在书案前,他拿起父亲常握在手里的一支笔,自砚中蘸墨,然后要我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在我的手心里画了一个图案。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我常常拿木枝与天流在地上胡乱的画画,可我们却从来没画过陆寂画的这个东西。

      我问:“先生,此为何物?”

      陆寂在自己的手心又画了一次,笑说:“这便是你的闺名啊。看,这个字读做’福’。我中华字文万千,可寂一向以为此字乃最佳者。会稽王愿你一生顺利平安,足可见他对你的疼爱。”

      我突然觉得很奇妙,不是因他对’福’字的解释,而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名被人写了出来,哦,原来我的姓名长的是这个模样。

      看我似有兴趣,陆寂期待地问我:“县主,你可愿亲自握笔书写?”

      “好。”。

      听我答的痛快,陆寂长舒了一口气,道:“很好。”

      陆寂并不急于翻动那一摞摞的书卷,而是和我聊天,问了问我最喜欢谁,得知是天流和姆妈。

      “先生,你的名是’陆寂’?”。我小声问道,不敢确定他会不会理睬一个孩子的疑问。

      他立刻答说:“是‘寂’,我姓陆名寂。不过,我可以唤你‘福儿’,你却只能唤我‘先生’,不可以唤我‘寂’,更不能是‘陆寂’。”

      “为何?”。我好奇,急切地问道。

      陆寂于是耐心解释:“直呼人之姓名,是为无礼之举。你若与人相熟,你可唤他的名,不需称姓。若与其不相熟,可唤他的郡望及字。”

      我着实听不懂,便如实道:“福儿不懂。”

      他道:“唔,好吧。譬如我,若你非我学生,你我相熟,你可唤我为’寂’或者我的字——子然,若你我不相熟,你可唤我’吴郡陆子然’,却绝不能直呼’陆寂’。”

      联想他先前的话,我放佛明白了一点,喜滋滋道:“那么,吴郡便是先生的郡望?可,郡望又是什么?”

      “郡望乃一族之源地,而吴郡,”,他说着,眼睛看向了空中某一点,嘴角的温和笑意多了几分我不明白的深意,继续说:“则是我家族的发源之地,距这会稽郡颇近。而你的家族,来自河内郡。它很远,听说,越过江水,还要车行月余。”

      “哦。”

      我其实还是不懂,比如为什么我的家族会从那么遥远的地方来到会稽,但觉得若是我继续啰嗦的问下去,我担心他会不悦。

      陆寂展开书卷,动作并不算慢,但看起来却很轻柔,好像那书是活物似的,他需小心待它。接着,陆寂教导我读书,他说稚童应先学《诗》。我听不懂,但他说的话我都会听从。他教的仔细,指着每一个墨字教我读,耐心地等我能够记住一笔一画,再把我记住的字一个个写在柔软的帛上。

      我学了十个字,若是加上那个’福’字,我其实已学了十一个。陆寂教我认识何为笔、墨、纸、砚,何为其中上品。然后要我自己握笔,将那十个字都写了一遍。结果自然是糟糕到极点,放佛一个个乌点,但陆寂对我没有任何责备,只不停的道’好’,接着要我写了第二遍,仍没有任何增益,但他还是说‘好’,又说‘便这样吧’。

      看他收起书卷,我欢呼雀跃不止,陆寂看着我,颇感好笑:“福儿,怎会如此欢喜?”

      我不敢再笑,小心地对他回答:“因为不必再读书。”

      陆寂竟点头,似是赞同,说:“确是如此。不必读书,应当欢喜。”

      我觉得自己跑开将他一人留下似乎不礼貌,于是,我们便开始讲话,就像是和姆妈平日里讲话一般,对他问一些我想知道的事,只是我不知道陆寂会不会像姆妈那样只回答她认为可以回答我的话。

      我问:“先生,你的先生是谁?”

      他道:“我的先生是我的母亲。”

      “呀!竟是你的母亲?!”。我无比惊讶,陆寂的母亲怎会是他的启蒙先生呢。

      他不以为意,道:“不错,是她。她是一位名门闺秀,学富五车,擅书擅画,不教我时,她会面对豢养的白鹤抚琴吟唱。”

      “那么,你是唤她’母亲’还是‘先生’?”。我觉得这个事很有意思,便又追问。

      陆寂道:“母亲。”

      我问:“哦,那你的父亲呢?”

      “他已过逝多年。”

      “何为‘过逝’?”

      陆寂发觉原来我至今不懂生死之事,有些犹豫,少顷,说:“就是去了一个你我无法到达之所在。”

      我顿感巧合,忙说:“先生!我的小哥也去了一个谁也去不了的地方呢!我也想去,但姆妈不准我去!”

      似是难过一般,陆寂微叹,说:“福儿自然不可去,先生也不准你去。没人喜欢去那里。”

      “可天流会想我,他或许会哭呢。”。想到天流会难过,自己便也觉的伤心。他虽是我的哥哥,但也只比我大了四个月,我们形影不离,不分彼此。

      陆寂道:“即便如此,福儿也不要去。”

      我问:“为何?”

      陆寂又顿住,思考一番,他说:“因为,你若去了,便。。。看不到姆妈,看不到你的父母大人,看不到先生。”

      我焦急不已:“我可以看到天流啊!我还是想去!”

      我真的很想去,我好久没有看到天流了,我很想念他。

      陆寂说:“或许不会。”

      “为何?”

      “因为,他到了那里,又会离开。”

      “那我便再去第二处寻他!”

      “寻不到,他于新的地方短暂停留,便又会离开。”

      我颇感丧气,头趴在书案上,看着陆寂,失落地说:“看来,我再也见不到天流了。”

      陆寂也趴在书案上,头枕双臂,看着我说:“很多人,我们一生都无法再见,所以,我们要对还能见到的人好,莫要以后见不到了,徒留遗憾。”

      我问:“先生,在那些已见不到的人里,你最想见谁?是你父亲吧?”

      不想,陆寂的回答却超出我的意料。

      “想见他,但更想见我的高祖父。”

      “他是谁?你为何想见他?”

      “他是孙吴的丞相,他很厉害,是我所能想到的英雄之一。”

      “那么先生,何为丞相?何为孙吴?英雄又是什么?”。

      面对我的连连发问,陆寂以为有趣,轻笑,齿间一片亮白。

      “丞相,是辅佐皇帝的人材。孙吴,是一个消失了的国家。英雄,是一个你崇拜的人。”

      “唔。”

      看着我仍迷茫的表情,陆寂的笑意更深,自书案伏起了身子,他倚靠隐囊,轻声说:“不过,还能见到的人里,也有一位我所认为的英雄。”

      我问:“是谁?”

      我着急问他,我很想见到这个尚能被人见到的英雄,我可能,也需要一个人来崇拜?呵,有些好笑,也很奇怪。我只是一个才认识了十个字的顽童。我不像陆寂,有才学,有抱负。

      陆寂道:“王右军。”

      “他厉害?”

      我想到陆寂崇拜的高祖父是因为他‘很厉害’,所以,我便认为那个王右军也很厉害。

      “是,他写的字,天下知名。”

      “那先生,你有名吗?”

      “我乃默默无名之辈。不过呀,若是福儿日后有名,先生也便有名了。”

      我莫名得意,竟夸口说:“若福儿日后能被天下所知,我一定会告诉别人自己的先生是吴郡陆子然!”

      “好,千金诺。”

      “先生,何为‘千金诺’?”

      陆寂浅笑:“就是,呃,此言重于千金,永生不可忘誓。”

      “好,千金诺,福儿一定不会忘。”

  •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晋朝风云》和《迷情大唐》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文,但都是以爱情为主线写史
    (我也不知道自己表达的对不对,哭)
    佳人=女人=男人
    陆寂是一个虚构的人物,我查到的只是这么几个人的关系,(陆逊→陆抗→陆机→陆蔚→陆拯)。
    陆机死于公元三O三年,时年42岁,陆蔚也死于军中,陆拯不知道有没有做过官,这里将陆寂算做他的儿子。
    少年老师和萝莉学生这对cp你们站不站!!
    顾陆朱张等属于南方大族,兴于汉朝,在江南根深蒂固。
    而琅邪王氏等南渡氏族在江南只发展了六十年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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