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鬼老公回来了》涅涅鹰

3、初见

　　初冬的夜空，不如白日的廓然气爽，却总有一个角落明亮如昼，那似乎是白日留下的余晖，又似乎是无数灯火的聚集。那处极亮，亮得耀眼，使飘过的夜云都絮絮染上了白天的白。那里，是东都洛阳。天宝十四年，安禄山兵起范阳。时海内承平日久，数十年不见干戈，武备废弛，叛军所过之境，官吏或开城投降，或弃城逃窜，间有抵抗者，皆如螳臂当车，顷刻覆灭，不过短短一月，便兵临洛阳。天策战士奉命死守洛阳。
　　"还没有消息吗?"
　　李暲靠着断了半截的城墙，将长枪横于膝上，借着面前的火光开始清理长枪。说是仔细清理也算不上，物资紧缺，他只能凑合用雪水一点点蹭开早已硬结的红缨，洗涤一下枪尖。
　　其实他知道这没什么用，李暲沉默地擦拭着，只图心里能静一些。面前的篝火燃燃灭灭，映在他眼里影影绰绰。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只是没人敢说破。他们是在这等死。城守不住，却也退不得。没有援军，没有补给，待明天天一大亮，一切就结束了。
　　"你右肩怎么又伤了?"
　　李暲抬头，是随军的万花军医。前些日子已经劝退一批军医，但总有几个人执意留下，裴淮意便是其中之一。
　　李暲其实不太记人，但裴淮意是个例外。因为他太好看了，不是君子端庄的那种好看。李暲书念得不多，但他好歹在洛阳待了几年，也见识过所谓的"国色天香"。他觉得裴淮意比牡丹还好看。这种柔柔弱弱的美人在军营里挺吃香的。就他们营里，那几个平日里铁骨铮铮的同袍都找各种由头去看大夫，一个说头疼，另外一个就说脚疼。李暲没这么干过，因为抢不到前排。不过有的时候他也会想，以后娶媳妇也要娶个这么好看的。他娶回来肯定心疼她，不让她干活计，就让她安安稳稳坐在家里。

　　前些日子，李暲主动去了军医营，他们已经在收拾行李了，只有裴淮意还没动。李暲的右肩疼，是成年旧伤了。他犹豫了会儿还是主动问裴淮意能不能帮他看一下。
　　裴淮意笑得时候艳若桃李，冷笑的时候倒是让人背后一寒。裴淮意:"李将军，我有这么吓人吗?"裴淮意上手按了几下，说要施针。李暲乖乖脱去上衣，露出精壮的身躯。裴淮意在旁边热针。
　　李暲问:"大夫你们什么时候走?"
　　裴淮意:"我不走。"
　　李暲低着头趴在榻上，声音闷闷传出来:"这次战况危急，怕是十死无生。""总不能你们在前线拼命，连个大夫都没有。"裴淮意语气平静，手中银针稳而准地刺入穴位，"我无父无母，刚好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