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你为名的时光》玖玥凝

18、第 18 章

　　落锁

　　Part18.

　　楼梯口的黄昏之后，沈知遥为自己制定了一套全新的生存法则。
　　第一条：不再计算从文科楼到篮球场的最近路径。
　　第二条：经过理科班走廊时，目不斜视，步速提升百分之三十。
　　第三条：午餐时间避开十二点到十二点十五分的食堂高峰期（那是陈树打完球后固定出现的时间段）。
　　她执行得堪称完美。连续七天，他们没有“偶遇”过一次。
　　然而世界太小，或者说，关于他的消息总是有办法钻进她的耳朵。周三的生物课上，林薇递来一张小纸条：“理科三班的宋雅雯，就是陈树现在的女朋友，舞蹈队领舞，这次文艺汇演有她的独舞。”沈知遥捏着纸条，指尖微微发白。下课后，她去了趟洗手间。镜子里的女孩面色有些苍白，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她对着镜子努力笑了笑，唇角上扬，脸颊肌肉绷紧，没有酒窝。
　　无论她怎么尝试，那个让宋雅雯看起来甜美可爱的凹陷，始终没有出现在她脸上。她拧开水龙头，冷水扑在脸上，刺骨的凉。
　　那天开始，沈知遥成了教室里最后一个离开的人。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过三遍，值班老师开始逐层清场时，她才慢吞吞地收拾书包。教学楼逐渐沉寂下来，走廊的声控灯忽明忽灭，她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有一次，她故意绕远路，从理科楼后面经过。
　　高二（三）班的教室还亮着灯，暖黄的光从窗户溢出来。她的心跳漏了一拍，脚步不自觉地放慢。透过玻璃，她看见的不是陈树，而是两个值日生正在拖地。其中一个男生走到陈树的座位旁，随手把椅子翻到桌面上，动作粗鲁。沈知遥突然很想冲进去说：轻一点。但她只是站在那里，直到值日生关灯锁门，整栋楼沉入黑暗。

　　六月，毕业季来了。拍毕业照那天，阳光炽烈得不像话。文科班和理科班被安排在操场的两端，中间隔着整个足球场。沈知遥站在第三排靠边的位置，能远远看见理科班那片蓝色的海洋——学校规定理科班穿蓝色校服，文科班穿白色。
　　“知遥，你用这个看。”林薇不知从哪里借来一个小型望远镜，“能看到好多细节。”沈知遥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
　　镜头摇晃，搜寻，终于对准了那片蓝色。她看见了陈树。他站在第二排正中央，身边是几个篮球队的队友，大家勾肩搭背做着鬼脸。
　　摄影师喊“一二三”的瞬间，他笑了起来，眼睛弯成熟悉的弧度，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明明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那笑容却清晰得刺痛她的眼睛。
　　“看见谁啦？”林薇凑过来。
　　“没谁。”沈知遥放下望远镜，还了回去，“有点晒。”
　　后来她在学校门口的文具店买了一本同学录。封面是深蓝色的星空，内页有各种幼稚的问题：“你的梦想是什么？”
　　“十年后的我会是什么样子？”她花了三个晚上，认真填写了每一页，字迹工整得像在誊写经文。唯独留言页空着。她设想了一百种写法，从轻松的“前程似锦”到隐晦的“谢谢你出现在我的青春里”，但没有一种合适。
　　最后那天，她带着同学录去了学校，在走廊里遇见陈树和宋雅雯并肩走过。宋雅雯手里拿着厚厚一沓花花绿绿的同学录，正笑着和他说什么。
　　沈知遥转身，把那本深蓝色的同学录塞进了书包最底层。它再也没有被拿出来过。毕业典礼在大礼堂举行。沈知遥特意选了一个靠走道的位置。如果陈树从正门进来，一定会经过这里。她坐得笔直，手心微微出汗。
　　学生陆续入场，她看见了篮球队的几个人，看见了宋雅雯和她的朋友们，直到典礼开始，那个熟悉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后来她才知道，陈树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早就从后台入场，坐在了第一排的特设席位。而她的位置，在他的正后方，隔着二十排的距离。散场时人流如织。沈知遥站在原地，看着陈树被一群人簇拥着离开。有老师拍他的肩膀，有学弟找他签名，宋雅雯一直跟在他身侧，时不时仰头和他说些什么。自始至终，他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