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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12章：机场与遗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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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那天，北京在下雨。
林知遥站在机场国际出发口，行李箱里只装了几件衣服、几本书和外婆的日记。
苏晓红着眼眶抱住她：“到了记得每天发消息！”
“好。你考研加油。”
“我得赶紧考雅思，明年去英国找你！”
身后传来脚步声。周文悦撑伞走来，递过一个磨白的深蓝色帆布包。
“你外婆留下的。”
林知遥拉开拉链——里面是一幅《星月夜》刺绣。深蓝绸缎上，银线绣星辰，金线绣新月。右下角绣着歪斜小字：“给遥遥：外婆的星空，现在给你了。”
针脚细密，是视力衰退的外婆最后的作品。
“去年春天绣的，她说等你走时再给。”周文悦声音很轻，“她临终前说：‘告诉遥遥，别回头。女人这一辈子，一回头就完了。’”
别回头。
雨越下越大，飞机在雾中起降如银灰色大鸟。
“妈，您不回老家了？”
“昨天报了月嫂培训。”周文悦笑了笑，“我想从最开始的地方学起，学怎么照顾新生命和母亲。我以前……没做好。”
她理了理女儿被风吹乱的头发：“到了英国，好好吃饭，天冷加衣。钱不够就跟妈说，我现在能挣钱了。”
林知遥抱住母亲。这个怀抱不够温暖，但真实。
一辆出租车停下，林见川冒雨跑来。
“姐！路上吃的饼干！”他递来温热的纸袋，里面是星星形状的黄油饼干。
“你还会烤饼干？”
“刚学的。以后还能给你寄吗？”
“能。”她咬了一口，很酥很香。
少年校服外套着旧夹克，鞋子开胶，但站得笔直。
“见川，谢谢你。”
不是谢饼干，是谢他在黑暗中选择光明。
少年眼圈红了，递过一个厚信封：“上飞机再看。”
时间到了。林知遥拥抱母亲、弟弟和闺蜜，转身走进航站楼。
值机排队时，她察觉那道视线。
回过头，林国栋站在柱子后，西装皱巴巴，头发半湿。看见女儿回头，他笨拙地抬起手挥了一下。
林知遥看了他很久，也挥了挥手。
没有怨恨，没有原谅。只是：我看见了，我要走了。
林国栋的眼泪涌出来，混着雨水流淌。
她转回头，递出护照。
候机室里，她打开弟弟给的信封。一张银行卡，一封信。
卡背密码贴条：她的生日。
信是林国栋潦草字迹：
“知遥：卡里有八十万。公司最后清算的私房钱，本想翻本，现在用不着了。
密码是你生日。每年这天我都存五千，从你一岁到十八岁。本想做嫁妆……现在当学费吧。
我不是好父亲。至少让我做这一件对的事。
别恨你妈。她比我苦。
别怪见川。他是好孩子。
到了英国，好好活。”
字迹被水渍晕开。
飞机起飞后，她摸到背包里陌生的小木盒。
打开，一枚朴素银戒，内刻：“To my star.”
盒底字条：“知遥，请相信总有人为你骄傲。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沈”
沈清源。
她戴上戒指，尺寸刚好。
舷窗外，飞机已穿过云层。上方深蓝天空，下方翻滚云海。
她想起外婆日记：“1966年3月12日，晴。父亲说名额给弟弟。今晚烧了复习资料。火光真暖，暖得眼泪干了。”
五十二年前，少女烧掉未来。
今天，另一个少女飞向未来。
中间隔着两代人眼泪，半个世纪沉默，无数无星之夜。
但终究，有人飞起来了。
她抱紧外婆的刺绣。丝绸凉意透过衣服，贴在心口。
飞机降落希思罗时，伦敦也在下雨。
接机人群中，Eleanor Shaw教授举牌等候，银灰短发，深蓝大衣。
“林？欢迎来英国。”
“谢谢教授。”
“叫我Eleanor。”教授接过小行李箱，递来礼盒，“学院的小礼物。”
一枚牛津徽章，一本《新生指南》。扉页印着：“此地不论出身，只论学识。”
不论出身。
机场外，雨渐停。云散开，露出一角蓝天。
远处，牛津古老尖顶在暮色中隐现。
像等待八百年的承诺，像终于抵达的彼岸。
她深吸一口气，冷冽空气灌满胸腔。
迈步。
走向那片星空。
走向终于属于她的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