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联盟的使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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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勒涅朴素的愿望还是落了空：他毫不意外地发现，接待瑟琳联盟使团的人员名单中出现了自己的名字。
假如阿尔法是驴，塞勒涅作为阿尔法中的阿尔法，就是核动力驴。
核动力驴塞勒涅平静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这第四个宵势在必通。但在此之前，他还得先拍摄一条宣传片。内容换汤不换药，无非是他作为出身爱利尔城的普通公民如何一路逆袭成为最年轻的准将，为联邦梦画个又圆又大的饼。但宣传片不会提到的是，他这堪称标杆的逆袭之路能够成功主要原因在于，他的母亲被选作了普罗米修斯计划的被试——一项秘密的基因改造计划，不合法，不人道，但极其重要，因此他在出生时具有明显优于普通阿尔法的智力水平与身体素质，配合推广基因改造计划的暗潮，被顺理成章地塑造成了偶像。
是的，偶像。
在电影产业极度发达的优格诺斯联邦，偶像对于中下层民众而言，无疑是可望而不可及的耀眼存在。然而对于真正的特权阶级而言，偶像与宠物并无本质区别。哪怕他军衔达到了准将级别，拥有联邦上议院席位，名下的资产让普通公民难以想象，却也难以接触到最核心的权力集团——他们称之为，董事会。
董事会想要做繁育，他这个赛级阿尔法便应运而生。有了范例，才会有期望，有了期望，才会有投入——镜头中的阿尔法男性近乎完美：身形高大挺拔，肌肉健美匀称，长发光滑柔顺，面容英俊非常，站立时如一把精丽的冷兵器，带来天然的锋锐与肃杀，这便是最好的广告。他的能力和军功都无关紧要，存在便是他最大的价值：尽管当初普罗米修斯计划的实验体只活下来一人，却还是为实验室吸引了丰厚的资金，光凭这一点，他就能平步青云。
……顺带兼任文官和治安官，为没几个人真正干活的执政党多续几年命。
塞勒涅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拿起终端，开始阅读所递送给使团的联邦介绍资料。
联邦全名优格诺斯联邦，最高首脑为首席执政官，设有内阁、国会与最高法院，分为男性、女性两个染色体性别与阿尔法、贝塔、欧米伽三个社会性别。在第三次改造运动中，将社会性别高于染色体性别写入基本法，并确立了根据社会性别分配社会义务的原则。社会性别由综合素质测试结果决定，并在法定成人年龄进行诱导分化。阿尔法多为领导角色，贝塔多为执行角色，欧米伽需要承担生育义务。原则上，所有联邦公民具有平等的……
塞勒涅草草扫过，退出页面。他就知道这群人只会誊抄通识教育读本，这段话联邦没分化的小孩子都能倒背如流。按下心中的烦躁，控制人工智能打开白噪音，他继续查看瑟琳联盟的资料。
作为纸面成绩最优秀的阿尔法，塞勒涅对瑟琳联盟的了解并不少。事实上，比起“优格诺斯联邦”与“瑟琳联盟”，更广为人知的是“狼群文明”和“虫族文明”。这当然是民间绰号乃至蔑称，但却直观而准确，比冗长的官方科普生动形象许多。在联邦中，阿尔法是头狼，占有绝大多数资源；而欧米伽为边缘狼，无法占有太多社会资源，往往被迫回归家庭。在全民性征解放后，男性与女性的生殖差异形同虚设，因而生理性别被更正为“染色体性别”，在社会文化中慢慢淡化，欧米伽替代了古文明中女性的社会位置，主动或被迫地承担了绝大部分怀孕生子、养育后代的家庭责任，几乎与家庭主夫/主妇画上了等号。
而在“虫族文明”中，情况更加极端。他一目十行地阅读：大部分居民染色体性别为雌性，且承担多数社会劳动，雄性主要参与繁育工作。在传统社会形态中，雌性可分化为女王、士兵与工人，女王具有信息素，可以安抚和稳定族群。仅有女王具有生殖能力，且一定族群范围内，只能产生一位女王。赤潮大革命后，瑟琳联盟成立，帝制成为了历史，所有雌性平等地享有了生育权利。瑟琳联盟名义上的最高元首为至高导师，均由“女王”担任，除至高导师外的其他“女王”被称作“导师”。至高导师及其他导师享有优待，通常从事繁育、教育、科研等工作，但不得直接参与政治生活，实际最高领袖为总指挥，重要决策由联盟指导委员会做出。委员会成员均由选举产生，其中……
塞勒涅睡了过去。
他是被终端的震动唤醒的。
优先级最高的加密通讯请求迫使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还维持着靠在沙发上的姿势，浑身酸痛。时间显示他只睡了不到两小时。
“批准接入。”嗓音哑得不像话，塞勒涅不得不重复了一遍，才让终端识别出他的声纹。屏幕亮起，没有影像，只有经过处理的合成音：“准将塞勒涅·伊莱亚斯。瑟琳联盟使团将于明日11：00抵达BK-3069空港三号航站楼。你的日程已同步更新。主要职责：作为联邦军事与外交代表参与接待。次要职责：观察使团成员，特别是其生物特征与行为模式，记录异常。任务简报与行程细节已发送至你的加密存储区。”
“收到。”塞勒涅简短回应。通讯切断。
他仰躺在沙发上，银发铺散如将逝未逝的月光。塞勒涅有一万句脏话想骂出口，却在胸膛中随着呼吸逐渐孳生的、更为深刻的疲惫中缓慢地失去了力量，也许涵养就是这样诞生的，他想，无论出于何种原因，当你认为绝大多数事都不值得发怒时，就能够长久地维持一种精英式的、形而上的冷漠。于是，他维持着这种高贵的缄默，将水狠狠地泼在脸上，透明的珍珠泪帘般洒落，露出光艳照人的容颜。塞勒涅盯着镜子中的自己许久，久到他的头颅似乎产生了微妙的扭曲，脱离作为一个人的整体的概念，成为某种纯粹的装饰物，譬如古文明时期的石膏头像，静止而孤立地存在着。而他透过自己的眼睛凝视自己，如同凝视死物。
解离。塞勒涅从脑海中寻找这一现象对应的词汇，精准地辨认出了它，这使他感到安心。他再度泼了一把脸颊，转身走进了浴室。
曙光城。
瑟琳联盟境内的超级城市，以赤潮大革命的领袖瓦列尔·曙光的姓氏命名。这里坐落着联盟最好的军事学校之一——曙光第一军事学校。
砰。
办公室的门被猛然打开，一个士兵风风火火地冲进来，将纸质材料拍在桌上，声音洪亮，中气十足：“主任，为什么这次我还是没评上标兵？”
政治处主任右眼皮跳了三跳，有些不悦地咳嗽一声，放下手中的茶杯，拖着官腔，慢悠悠地回答：“啊呀……你呢，材料虽然好，但也不是十全十美嘛，人哪，总要接受自己的短板……”
安德烈亚没忍住，笑了一声。人无语到极点确实会笑。她指着材料上的钢印：“明珠主任，我的各项成绩都是第一名，今年还拿了优秀个人，拿了嘉奖，为什么不能当标兵？路西卡飞行器驾驶课刚过及格线，她凭什么跟我抢，就因为她不是从繁育中心抱的，亲妈还是将军？”
主任那张圆润的脸瞬间涨红了，她猛地一拍桌子：“安德烈亚·棘轮，注意你的言辞！琼山同志的成绩是经过组织全面考核的，是大家认可的！只盯一分两分的得失，争一名两名的输赢，因为一点成绩就沾沾自喜，看不到别人的优点，怎么能选你做标兵？无论课上得怎么样，光集体精神这点，路西卡·琼山就比你好太多！你申报三次，三次都没评上，怎么不反思反思自己的问题？我看你啊，就是个人英雄主义入脑！”
放她妈的屁，安德烈亚心想。第一次评标兵，政治处说她染了红头发军容不整，需要补交基因报告证明自己没有染发，硬生生错过了递交窗口；第二次评标兵，她交了基因报告，政治处觉得这颜色就算是天生的也不行，太突兀，有标新立异之嫌；这一次，她老老实实把头发染成棕色，万事俱备，却空降一个关系户，硬生生把她到嘴的荣誉抢走了。火气发出来，人倒是冷静多了，她瞪着明珠主任，对方被她瞪得汗毛直竖，却还是色厉内荏地训斥：“瞪我干什么，想吃处分了？流程走下来就是这个结果，人家综合评分排到了你前面，还不服你上访去！”
安德烈亚抓起材料，把门狠狠一摔，扬长而去。
真是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安德烈亚走着走着，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会染头发了，短发都不剪！
军容……军容……去你的军容！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联盟的使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