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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alph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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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靡把高跟鞋提在手里,跟着人群朝外跑,地面上满是酒渍和玻璃渣子,锋利的碎片嵌入人们的足底和因体力不支被踩踏的人身上。
“滚远些!”
祁靡被对方一个肘击撞到,膝盖重重磕在地面。他木着脸爬起往墙边躲,躲在一张备餐桌底下。
枪声还在响起,祁靡不清楚外面是不是还在杀人。
“国安局!站在别动!”国安局哪有命重要,白色大宅火光冲天,无人搭理蒋星洲。
蒋星洲枪口对着人群头顶嘭嘭放枪,枪声威慑下有人停住,有人往回跑,有人栽倒在地。
蒋星洲和程越几人提着枪迅速分割混乱队伍,逼迫他们朝不同出口方向方向跑,如同经验丰富的牧羊犬。
“妈的一群傻逼,人快要被他们踩死了看不见吗!”一人放空枪从人群堆里拽出一具脸血糊糊的尸体,尸体嘴巴张很大,颤抖着发出“赫赫”的抽气。
“没事,命很好没死。”宋少平抬手摸了一把尸体的脸安慰,血污下那人眼眶肿胀,鼻血缓缓下流。
“就是肋骨插进肺里了。”宋少平看那人胸口异样的起伏,顶楼的熊熊大火和四散尘埃淹没了他的表情。
“小心血气胸。”
“救护车在叫了,急什么?”蒋星洲把枪扔在桌上,水晶杯里的布丁蒙着白灰轻轻抖动。
omega的信息素气味伴着血味在蒋星洲鼻尖萦绕。
“门口的路被堵上了。”宋少平将人半躺着放下,怜爱地摸了一把那人的脑袋,年纪也不大,“想来趴体嗨皮把命给嗨没了。”
“起码还活着,”程越微笑,“六楼的人此刻基因碎片都在天上飞呢。”
“撤退。”蒋星洲起身打断程越,其几人也跟着起来,没人敢赌房子里埋了多少炸药。
“带我……我……”躺在地上的人奋力朝几人伸手。
“还有我……”祁靡掀开垂落到地面的餐桌布。
“呦,兔子舍得出洞了。”蒋星洲笑着低头,祁靡的浴袍不知道落在哪里的,大片肌肤沾了灰露在外面,脖子后抑制贴也不见了。
他笑容收敛,眼神晦暗不明。
楼顶“轰隆”巨响,祁靡哆嗦着跪在地上,蒋星洲一把抄起祁靡朝外跑。
黑色装甲车呼啸而过。
蒋星洲扯开警戒线带着祁靡钻过去,将人抱着放上救护车。
“你叔叔呢?”
祁靡摇头,眼泪后知后觉流出,“不知道,不要说!”,潮水般的恐惧将其淹没。祁靡控制不住开始哭,发绳上的铃铛轻轻晃动。
蒋星洲替他揩眼泪,omega就是这么一种娇贵的东西,见两个死人就要崩溃了。
他两指张开卡住祁靡的下颌,强迫他抬头。蒋星洲仔细观察他的唇,脖颈,锁骨,还有衣领下若隐若现的胸。
完好无损,和当时落水时看到的分毫不差。蒋星洲心情稍稍转霁。
“张嘴我看看。”
不等祁靡反应,蒋星洲指腹就按在腮上用力,压迫之下祁靡张开嘴。
“张大。”
上颚、口腔粘膜、咽喉处皆为正常的红润,泛着水光,没有红肿破损。
蒋星洲松手,祁靡控制不住得捂着嘴干呕。他拧开矿泉水递给omega,
“抑制贴怎么掉了?”
祁靡抬眼望他,眼里泛着愤怒的泪光,他张嘴,“你……呕——”
“给他扎一针镇定。”蒋星洲拦着救护车上的beta护士不让她走。
“不行,”护士冷着脸处理另一个不停抽搐的omega,给他插上呼吸管,“镇定使用会损伤omega的生殖系统。”
“他能不能用?”蒋星洲撇了插着呼吸管一眼眼神涣散的omega。
鼻尖嗅到淡淡的,甜腻中带着血腥气味的信息素,“他信息素要崩溃了。”蒋星洲提醒,beta护士闻不到这些。
“你确定吗?”
“我才是alpha。”蒋星洲望着她。
护士踌躇几秒,指尖弹开安瓿瓶,倒置抽去透明药液,信息素崩溃后的omega很难怀孕。
蒋星洲不由得嗤笑,打镇定还是不打都是因为生育价值。战后的omega就是个容器,一个布丁杯子,他们的所有价值就是确保他们的“布丁”——生殖系统完好无损。
“手机给我。”
“没有…哼……手机……”祁靡哭着眼睛都肿了。
“你是19岁不是9岁,怎连手机也没有。”蒋星洲皱眉。
祁靡不停闪过三叶草杀人的画面,堆叠在沙发上的尸体,“yes or no.”,脱衣服……他瑟缩着摇头,紧紧抱住自己的肩膀,指尖扣进肩头皮肉中。
“上镇定。”
这是祁靡昏厥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医院里人满为患,祁靡醒来的时候身上盖着浴巾,手里被人塞了一张排号单,还没轮到他就诊。
周围人很多,但都是轻伤,被分到了一个大厅,警察医生来来去去。
祁靡等了半天才轮到他,踮脚扶墙跳进诊室,操作台上堆满纱布酒精和一些其他的清创用品。
上一个人抠出来的碎渣还在小碟子里摆着,祁靡就被招呼过去了。
“躺好。”医生是个秃顶中年男,无框眼镜眼皮浮肿,夹着一对黄豆大的死鱼眼。
“哪儿疼?”
“膝盖,脚底。”祁靡手放在胸口乖乖回答。
医生把祁靡的浴巾盖在他肚子上。
“怎么没去私人医院?”棉花球擦在膝盖处凉凉的,坚硬镊子往破损创口里伸。
祁靡盯着天花板的白炽灯,控制自己不去看清楚,去私人医院要花好多钱,“我没有——”
“钱”字还没说出口,一块小拇指甲盖大的玻璃碎片被夹出来,疼着祁靡挺着身子坐起来。
“躺好。”
祁靡依言躺下。
医生眼珠转向祁靡,“怎么醒了不和alpha直接进?”
“什么alpha?”祁靡有点困惑。
“那个alpha,”医生脑门泛着油光,“他给你买了面诊加急。”
祁靡隐约有了想法,又觉得太怪,“我醒了时候只有我自己。”
“下去吧。买加急可以直接进诊室知道吗?”
拔完了,祁靡不敢碰腿上的纱布,伸着腿朝外跳,“毛巾拿走,”祁靡跳回去拿毛巾,“这个给谁呢?”
医生翻着肿眼泡看他,“这是那个alpha的。”
祁靡捏着大浴巾往外走,边角里机绣着那人的单位标记。
祁靡在又坐回医院大厅了,浴巾裹在腿上,绣印压在大腿下,他像做贼一样不想让人看见。
祁靡借了个手机打电话,他只知道两个人的电话号码,打给叔叔,没人接。
祁靡松了一口气,他根本没法面对叔叔把他卖了这件事,他不想见到他。
电话接通了,对面只有隐约喘息声。
“阿溪,我是祁靡,你有时间吗……”
过了一个多小时,阿溪来了,远远地看见他淡金色半长发和高挑的身影。
祁靡埋在室友怀里哭,何溪只穿了一件黑T恤,祁靡的眼泪透过布料浸在他的皮肤上,让何溪有些不适。
“回去说。”何溪低头给祁靡穿鞋。
回到宿舍已经不是供水的时段,但他们都有提前储水的习惯,所以祁靡还是按部就班洗澡,用水瓢小心翼翼舀兑好温度的水冲身体。
祁靡趴在何溪身上,他们这个卧室只有一张双人床,祁靡搬来的时候就和何溪睡一起的,那时候他16岁多,没念完高中。
现在也没念完。
何溪搂着祁靡,把手指插进他的长发间一下下梳着。他在等祁靡开口,等他说今天发生了什么,但白天酒喝太多,何溪有点发晕。
“我刚刚在医院……”
“嗯。”何溪闭眼点头。
祁靡开始回忆,他是倒序,颠三倒四地说,一件事重复三四遍才能顺下来。在六楼的事情,祁靡说了很久,每次只能憋出一两个字,半天才说完,他没提三叶草的事情,他不敢和任何人说。
“所以祁天宇带你去和四十岁的人相亲,结果屋里有很多人,逼你脱衣服,弹钢琴,然后让你走了。”
何溪半梦半醒着总结,搂着身上的小孩轻轻拍打他的单薄后背。
“然后下楼,然后爆炸。”祁靡把脸贴在何溪的胸大肌上,温暖又柔软,他使劲搂着何溪的细腰,以抵抗回忆的恐惧。
“你不是看过我的裸体吗?”,他们是室友会一起洗澡。
祁靡鼻尖一酸,抚摸何溪胸肌上的细微伤口,“何溪不一样。”
我们都是omega。
祁靡笨拙地把嘴唇贴在何溪锁骨上的暗红吻痕处,留下晶亮的水痕。
何溪伸手在床头柜摸了一把,点开手机新闻给祁靡看。
黑暗里,屏幕幽幽泛着白光。
搜索榜被这次事件屠版,“帝都爆炸”四个字顶在最高位。
祁靡挨着何溪胸口刷手机。
[帝都爆炸]
[爆炸伤亡]
[xx宴会]
[帝都救援中心]
……
祁靡听着何溪缓慢规律的心跳,扔了手机就往他怀里钻。
何溪伸手在床上摸手机,白皙精壮的手臂上是零星的圆形烫伤,看着像烟头。
“你要吃奶吗?”祁靡已经钻进他的睡衣里了,软脸蛋紧紧贴着何溪胸口。
何溪低头,看着衣领出拱出来的黑色头顶有些哭笑不得。
他搂着怀里的祁靡,看得出他真的吓坏了。
何溪把手机支在祁靡头顶刷搜索榜,[崔斯特死亡]悄悄顶上来,又迅速消失不见。
何溪不认为自己眼花了。
“靡靡,你认识崔斯特么。”
祁靡从衣领处往上钻,得亏何溪的睡衣是个松垮的棉T,不然早把两人勒死了。
“那个40的家里有三个孩子的叫崔斯特。”祁靡闷声闷气回答,“他开玉米罐头厂的……”
“是军用民用罐头。”何溪拧着眉纠正,在搜索框中打出[崔斯特死亡],搜出来零星几条没用的消息,剩下的全是新闻通稿。
“我不喜欢吃那个玉米罐头,”祁靡也嚷嚷,“我再也不吃了!”
“靡靡,崔斯特死了吗?”何溪伸手把祁靡的头按在胸口上,语气很淡,没什么情绪。
“死了。”祁靡低头,似乎觉得语气太绝对,又补充一句,“我下楼的时候他还在六楼……”
和很多人一起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