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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Chapter 14 ...

  •   达西醒来时头脑清明,心里却若有所思地伸了个懒腰。

      也许如果他哪天真的逃出这个时间陷阱,他唯一会怀念的就是能一直逃过放纵后的后遗症。

      他为表兄心痛。即便她现在对他印象不好,至少伊丽莎白还活在这个世界上,而理查德却连希望都没有。无论如何,伊丽莎白并不记得过去这一个月里他那些最伤人的言语——而且事情真的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吗?

      怀着日渐增长的勇气,他起了身。

      “沃莱斯?”

      “先生?”

      “今天早上改变计划。给伍德先生送个纸条,把我们的会面改期。我想去散步。”

      她就在那儿!手里还拿着软帽。阳光跳动,洒落在她的发上。她的绿色裙子让她的气色显得愈发动人。

      达西胸口怦怦直跳,尽管知道她永远不会属于他,他仍觉得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他早就在思念她了。也许……也许他至少能让她对他的看法好到愿意心甘情愿和他相处。

      “达西先生!”

      他竟忘了向她问好,但还是带着微笑补上,随后迟疑道:“班纳特小姐……我可以……今天陪您一起散步吗?”

      她显得有些诧异。他以前一次都没问过吗?“当然可以。”伊丽莎白重新系上她的帽子,两人并肩走了起来。

      “您最近收到家人的信了吗?”

      她瞥了他一眼,“前几天简来了一封信。她还住在伦敦,如果您记得的话。”她特意加重了语气。

      啊……“我记得。”他点头,“她过得如何?”

      伊丽莎白犹豫了一下,“我可以坦白说吗,达西先生?”

      他忍不住微笑,“请讲。”

      她的眉轻轻扬起,但还是继续说下去,“她精神极差,已经持续好几个月了。”

      “我为她感到痛心。”他真诚地说。他心里涌起一阵内疚,却无法弥补半分,只能等时间恢复正常后再另行打算,“也为你感到痛心。”

      “为我?”她一双明亮的眼睛睁得圆圆的。

      “你是个非常保护姐妹的人。我确信你会把她的痛苦当成自己的痛苦。我一直很欣赏这一点。”

      她一边走一边沉默地眨眼思索,“那你的妹妹呢?”

      这回轮到达西停顿。伊丽莎白在对待年幼妹妹方面有经验——他一直在想象她能够本能地引导乔治安娜成长为优秀的成年女性,“她的精神也非常差。”

      “我很遗憾听到这个消息。”她声音里的真诚让他心口一热。

      “你是怎么……”他停住了,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问什么。他清了清喉咙:“你会怎么帮助这样的姐妹?”

      她放慢脚步,“那得看是哪种性格的姐妹,也要看她忧郁的原因。作为哥哥,你应该最清楚怎样让她振作。”

      他喉咙紧了紧,“恐怕到目前为止我都做不到。我……”我恐怕辜负了她,“我能不能……我能不能向你请教一点意见?”

      “达西小姐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想……是心碎。”

      “她还很年轻,不是吗?我觉得每个女孩在那个年纪都会经历第一次真正的心碎。你还记得我母亲提过简的那个诗人吗?”

      他的注意力立即被吸引了:“哦?那我是否敢问,哪个恶棍在你十五岁时伤了你的心?”

      “唉,不是你能去质问的那种人。我的心碎是因为失去了我从小养的狗。”

      “我听得出你是带着笑意说的,但我深知心爱宠物的死亡确实会让你心里就此缺失一块。”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所以,我相信时间也会抚平你妹妹的失望。”

      达西放松了紧绷的下巴,“如果只是失望就好了。不幸的是……”他深吸一口气,“那个有问题的男人曾经是我们家长期以来的朋友。她从小就对他有很多美好记忆。我——我以为我还有时间提醒她,他后来成了什么样的人。”

      他意识到自己已经完全停下脚步,甚至微微背过身去,不敢面对她。他低着头帽子也跟着倾斜,他只好把它取下,拿在手里掩饰紧张,“去年夏天,她和陪伴她的女伴外出度假时,他出现了。他……”

      他再次清喉咙,用手拨了拨头发,“他诱惑了她的女伴,然后向乔治安娜求爱了。这两个人一起哄骗她,让她以为自己爱上了他并答应私奔。他们计划平分她的嫁妆。”

      听到她轻轻的惊呼,他闭上了眼。

      “他们没有成功吧?”

      “碰巧的是,我在他们离开前赶到了。私奔没有发生……但我必须说威——那位男人成功地对我实现了报复。”令他又惊又愧的是,他感觉眼泪刺痛。他突然转过身去,用手背捂住嘴。

      他听见她轻轻的声音就在身后,“怪不得你妹妹情绪低落。经历过这种阴谋,换作是谁都会这样。”

      “她几乎不敢看我。”他艰难道,“我试着和她说话——无论是这件事,还是她平日喜欢的事——可她再也不肯与我对视。”他紧攥着的拳头被轻轻拉开,一块手帕被塞进他的掌心,然后再次被伊丽莎白轻轻地合上了。他感到她的手停在他的手臂上,视线模糊中,他看到她的眼睛也闪着同情的光。

      一根心弦乍然断裂。他的泪水汹涌而出,“我失败了。”他哽咽道,低着头,“在所有重要的方面。在作为监护人、作为兄长、作为表兄、作为——”他猛地停住,把“爱人”这个词吞了回去。

      她的手顺着他的手臂往上滑,“你没有失败。”她安慰他,“她还没有迷失。”

      她声音里的温柔让他彻底崩溃。达西太孤独了。他被一群每天早晨都会忘了他的记忆的人包围着。即便过去几天和表亲们也进行了长谈,但这远远比不上她手放在他手臂上所带来的那种心安,让他感到自己终于被人理解。

      他的额头几乎贴着她的肩,他的手臂已经滑到她腰旁。他终于屈服,把她抱住,把积累的痛苦全部埋在她的怀里。

      “幸亏上帝庇护!我对她出了事一无所知。如果我就晚到那么一天,她就会永远被绑在一个恶棍身边,那人歪曲真相就像呼吸一样容易。我曾经把他当朋友,伊丽莎白。我知道他的言语有多残忍,它们藏在漂亮话的后面,让你觉得是你自己的错。每次和他接触,你都会失去对自己的判断。我没有警告她,因为我以为她永远不会遇到他。我也挑错了人去陪伴她。她每次看到我,都一定会想起我的失败,所以我试着保持距离——于是去了赫特福德郡、伦敦、肯特郡,可没多久我又会自私地想亲眼看看她是否安好。”

      她轻轻拍着他的背。他深深吸了口颤抖的气,然后突然意识到她僵得像块木头。他赶紧松开她,“对不起,”他脱口而出,用她的手帕擦脸,“我不该——请原谅我。”

      伊丽莎白眨着眼,眼里带着同情的湿意,在开口之前轻轻点头,“听上去你们都经历了一段非常可怕的折磨。我猜我并不是唯一一个因为心爱的姐妹心痛而感受到痛苦的人。”

      达西呼出一口气,一边继续整理自己的面容,“如果可以,我恨不得替她承担所有痛苦。”

      她理解地点头,“然而,我怀疑她并不像你以为的那样看待事情。我怀疑她根本就没有责怪你……除非那个人——我不愿称他为绅士——告诉她这全都是为了伤害你?”

      他皱起眉,“他确实说过一些阴阳怪气的话,我知道一直在折磨她,还有一些当他发现她嫁妆要经监护人批准后直接说出的侮辱。但我不认为他明确宣称是对我进行报复,我太了解他了。”

      伊丽莎白轻咬嘴唇,直到她感到达西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她才抬眼看他,“我猜,她是在担心自己让你失望了,担心你打心眼里否定她。”

      见他要抗议,她耸耸肩,“你大多数时候一张脸都很严肃,先生。我相信你妹妹很熟悉你的表情,但十五岁的女孩正处在各种变化之中,思绪很容易扭曲。头脑上明白一件事,并不等于她在心里也能感到。我建议你用言语与行动明确告诉她你依旧爱她、支持她,而且要经常重复。”

      “我……去看她,不会是太自私了吗?”

      “只要她没有要求你离开,我觉得你去确认她的安好,反而能向她证明你在乎她。”

      达西在那一刻如此深切地爱着她。如果能凭他心意行事,他现在就会把她抱起来吻住,“谢谢你,班纳特小姐。”

      他深深地感谢道,毫不掩饰眼中的赞赏,“谢谢你的建议,愿意倾听……谢谢你的宽容。你真是卓绝非凡,我十分珍惜我们每一次散步。”

      伊丽莎白低下头,但动作没快到能隐藏那一丝怀疑。

      达西被卸下心灵重担的轻松感淹没,几乎不觉得受伤。“这是真的。”他坚持道,“我渐渐意识到,过去我在你面前表现得很糟糕,但我希望……”

      他顿住,知道她不会欢迎他把所有希望说出来,“我希望……如果你愿意更了解我一些,我也许能在你心中挽回一点形象。不过现在,我想是时候送你回牧师住宅了。”

      他捡起掉在地上的帽子拍了拍,不敢看她,“我可以陪你走回去吗?不过我知道你喜欢独自散步。如果你现在想独处,我们可以在这里分别。我都听你的。”他感到她审视的目光,但坦然接受。

      “坦白说,我确实想独处一下。如果我想到别的能帮到你妹妹的办法,我会告诉你。”

      “那我还能在茶会上见到你吗?”他急切地问,而她随之绽开的那抹微笑让他欣喜若狂。

      “你可以肯定。”

      他们互道告别并分开,但她走出不过几步远,就又转过身来。

      “达西先生?我……我是否也认识你提到的那位男子?”

      达西绷住了,但点了点头,“你认识。”

      她皱起眉,但果断点头,“谢谢。”说完行了个屈膝礼,离开了。

      达西从口袋里拿出她的手帕。他轻轻抚平,小心折好,然后将它放进最靠心口的口袋,转身往罗新斯去。

      达西觉得自己比过去……几个月?至少比拉姆斯盖特事件之前都轻松。他像被榨干一样,却又卸下了从未意识到的重负。

      他在公园里遇见表兄,两人不约而同地并肩走上前。

      “理查德……如果没有任何后果,你会做什么?”

      表兄给了他一个古怪的眼神,“你又说什么鬼话?”

      “如果今天结束后,所有事都会恢复今天早晨的样子。那你会做什么?只是为了体验,因为你做的事、写的东西都不会留下,别人也不会记得。”

      上校边走边思索:“我自己还能记得?”

      “是的。”

      “那倒是能为战争收集大量情报,可以冒以前不敢冒的风险。不过我想不到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那你呢?”

      “我想我会杀了威克汉姆。”

      理查德几乎绊了一下,猛地转头看向达西:“怎么突然说这个?”

      他耸了耸肩,“以前生气的时候偶尔想过。这样确实能让很多事简单。”

      表兄停下脚步,抓住他的手臂让他也停下,“别。”

      达西含糊道:“理查德,我是在假设——”

      “即便是假设。”费茨威廉摇头道,“自卫是一回事,达西,但选择主动为之就会……改变你。我不是说你软弱,但那会毁了你的。难的不是杀人,而是杀人之后还能完整地活着。”

      达西提醒自己,理查德根本不记得昨夜的谈话。他居然在大白天里依旧愿意给他这样的忠告,令达西心里发酸。他把手放上表兄的肩,“谢谢你如此关心我。来吧。”他拍了拍表兄,继续往前走,“我们说点开心的。”

      “那是什么能让你开心呢,表弟?是不是某位美丽的小姐前所未有地对你有诱惑力?”上校脸上完全不见先前的严肃。

      达西好笑地摇头,“你真是不知羞耻。我一定要找到让你也变得荒唐的一件事,然后毫不留情地嘲笑你。”

      “你这是并不否认了?”

      “我没有否认的意思。”

      “那你打算怎么办?”

      达西叹气,“今天什么也不做。我在那位小姐面前把事情搞得一团糟。她对我印象很差。”

      理查德冷笑,“一点也不惊讶!不过这不打紧。我会跟她聊聊,让她知道你那些闪光的品质,我们就能让你们在姑母的眼皮子底下订婚了!”

      达西坚定地摇头,“不,理查德。这不是能用漂亮话解决的事,即便像你这样能言善辩也不行。我会找机会处理,但我不想把自己硬塞到一位不愿意见我的女士面前。答应我不要去打扰她。”

      理查德看起来很意外,但还是点头,“这里面有故事。”他一边说着,一边和达西一起爬上罗新斯的台阶。

      “我很快就会告诉你全部。也许等我们登上马车离开之后吧,这样就不会被打断?”

      上校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笑容,“我可要盯着你兑现。”

      “既然说到这了,你介意别对班纳特小姐提起宾利吗?我得把他和她姐姐之间的事修复好。”

      费茨威廉差点被呛住,随后大笑,“原来班纳特家就是不适合的那一家?这是你一直没追她的原因?在肯特追她可比在赫特福德郡容易得多吧?”

      达西露出痛苦的神情,“你完全不知道,表兄。她母亲就足够……”

      理查德向他挤挤眼睛,“啊,但幸好德比郡离她们有好几天的路程,对吧?为了班纳特小姐这样的一颗明珠,一年忍受几次不舒服的拜访不算什么吧?我相信你还能把往来限制得更少。”

      达西皱眉。这话听起来太耳熟,他祈祷那不是自己以前说过的:“伊丽莎白不仅极其忠诚,而且深爱她的家人。我认为她不会喜欢减少联系。也许……也许我当初对他们太苛刻了。而且,我们又不是没自己的糟心亲戚。”

      他朝凯瑟琳夫人的房门点了点头,“如果别人也用这些亲戚衡量我,我肯定已经‘极度令人不快’了。”

      理查德的笑声一路在走廊回荡,两人各自回房换衣服。

      理查德又在笑。而这本身不稀奇:他笑过达西在窗边焦急等待客人、摆弄袖口;他笑过达西因伊丽莎白一个含羞的微笑就说不出话;他笑过达西目光不受控制地跟着她走到钢琴旁,却强迫自己留在原地陪柯林斯太太聊天。不,总之笑不是什么新鲜事。

      稀罕的是随后的沉默。当达西抬起眼时,他发现不仅是理查德,全屋的人都微带期待地望着他。他脸颊发烫,只庆幸自己刚才一直盯着茶杯,而不是盯着弹琴的伊丽莎白,幻想他们身处彭伯里。

      曲子结束时,他沉浸在幻想里太久,根本没听进周围的谈话。

      他清了清喉咙,“失礼了。我们刚刚在谈什么?”

      凯瑟琳夫人不悦的语气立刻传来,“在谈东侧翼楼可能的翻修。伍德先生是怎么说的?”

      他忘了她以前问过他与管家的会面,因为他很少来喝茶,“我们明天会面,我一定第一时间告知您。”

      她皱眉,“我听说你们今天一早就该见面,他怎么没来?”

      “您误会了,姨母。是我有更重要的事。伍德先生十分体谅,愿意配合我的安排。”他非常刻意地不去看伊丽莎白,但他清楚感觉到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谈话转移后,他把茶杯放到就近的桌上,走向窗边调整呼吸。这时,伊丽莎白走到他身侧。

      “风景很迷人吗?”她问。

      他惊讶地转向她,快意几乎要溢出来,“我不能说是。”

      “所以你是在逃避别人了?”她语气辛辣,“我理解。有些人只适合在四下无人时结交,但若在客厅里公然给他们面子,那就过分了。”

      他大惊,立刻解释:“恰恰相反,班纳特小姐!我不想强迫你注意我。”

      伊丽莎白打量着他,“达西先生,如果你不小心些,我可能会被迫改变对你的最初印象。”

      “我希望你改变。”他立即答道,“我过去表现得糟糕透顶。”

      “你后悔了?我最讨厌改主意了。”她叹气,“你的意思是,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做得不同?”

      “要冒着有可能不认识你的风险吗?”他假装思考,然后摇头,“恐怕我只能承受自己行为的后果。”

      她的眉挑起,“啊,所以认识我让你痛苦,是这样吗?”她调笑道。是的,这是调笑!她的声音柔软,锋芒消失了,眼中闪烁的是光亮而非挑衅。

      “痛苦!真是绝妙的形容。”他不假思索地引用了莎士比亚,而她显然听出来了,眼睛微微睁大,那弯眉更是俏皮地往上一扬。为避免话题往太暧昧的方向走,他带她走到附近那一组椅子旁,柯林斯太太正坐在他之前用过的茶杯旁。

      “上帝知道我自从那时起经历了怎样的痛苦!”他夸张地叹息着坐下,内心却亮得像火焰一样。他们……在调情吗?

      柯林斯太太的目光在他们之间转来转去,最后把笑藏在茶杯后面。

      伊丽莎白给了他一个夸张的怜悯眼神,“从此每天都不得安宁?”

      达西歪头,“圣诞节还算能令人忍受。”

      她正在一口茶,听了他的话就呛得咳嗽起来,“这是高度赞扬了。”她勉强道,用餐巾擦嘴。

      “是我能给出的最高评价。”他低声道,完全沉醉于看她用布轻轻擦唇的动作。

      这次呛到的是柯林斯太太,令达西瞬间清醒。伊丽莎白笑道:“看来今天茶水和我们作对,一个个都不老实待在杯子里。接下来就是你了,达西先生。”

      “它可不敢。”他傲慢地哼了一声,扬起鼻子,夸张地抿了一口。当他姑妈的声音像鞭子一样抽过空气时,他的尊严荡然无存。
      “达西!”他吓了一跳,急忙用餐巾擦下巴,旁边几位女士忍笑忍得辛苦。“过来,坐到你表亲的旁边。你在逃避你的责任。做个绅士!”

      达西叹口气,对伊丽莎白投去歉意一瞥,“失陪。”但在起身时,一股恶作剧的念头在他心里炸开。今天太美好了,何必要留下瑕疵呢?反正也没有什么关系,不是吗?

      他走到姨母与表亲们身旁,在理查德面前停下,“我亲爱的表亲。”他深深鞠躬,夸张地在理查德的手上落下一个吻。他听见身后伊丽莎白那声被压住的惊叫,柯林斯先生和卢卡斯小姐倒吸一口气,“我受命来坐在你旁边,可以吗?”

      令人敬佩的理查德配合十足地露出一个戏剧化的笑,从口袋里抽出手帕,在脸旁轻轻扇着,疯狂地眨着眼睛。凯瑟琳夫人在后面嫌弃地哼了一声。

      “我怎么能拒绝呢?”理查德娇滴滴道,故意把手帕掉在地上。

      “让我来吧。”达西以宫廷般隆重的语气,把手帕拾起,“我最亲爱的表亲。”他说着把手帕按在心口,然后几乎把理查德挤开才挤进他身旁的小空位。

      “达西!”姨母喊道,却似乎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他只是望着她,知道她在客人面前无法继续施压。

      出乎所有人意料,是安妮在寂静中开口:“噢,抱歉柯林斯先生,我刚刚——您刚刚说到哪?”

      胖胖的柯林斯先生语无伦次,而达西偷偷看向伊丽莎白。她的眼睛亮得像星光,脸上挂着难以置信而灿烂的笑。“你是谁?”她无声地向他道。

      他只是耸肩,嘴角压不住傻笑。

      凯瑟琳夫人迅速结束了这场茶会,这也在预料之内。达西和理查德把客人送到门口。伊丽莎白靠近他,低声耳语道:“你最好别亲我的手。我看见你刚刚亲过什么了。”

      达西大笑,那是从胸腔深处涌出的笑。她的眼睛睁大,但看起来很满意,使他笑得更开。

      他争取到了把她扶上马车的机会,在按住她手指的那一刻,他的拇指轻轻抚过她的指节。这可能是他的幻想,但他就是觉得似乎在他放开她之后,伊丽莎白的手指仍然紧紧地缠绕着他的手指,过了一会儿才松开。他目送马车离开,才发现理查德带着趣味盎然的神情盯着他。

      “这就是她对你印象不好的样子,不是吧?”

      达西咧嘴大笑,拍了他一下,“我自己都说不清,但我并不是在抱怨。”他笑得脸颊都酸了,“我们去付代价吧?”

      凯瑟琳夫人果然还在震怒:“达西,你刚刚的荒唐——”

      他懒得听,径直走过去,在震惊到僵住姨母脸颊上亲了一口。

      “谢谢您,凯瑟琳姨妈。”他说得热情异常,“我不记得上一次这么享受茶会是什么时候了。您真是位杰出的女主人。恕我失陪,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去,把她叫他的声音远远甩在身后。

      他当然无法在晚餐时躲开她,但惊讶地发现他现在居然能轻易忽略她。到那时,她的怒气大半化作了受冒犯的姿态,她喋喋不休地说着话,不需要他多回应。与理查德打台球更有意思,即使理查德一直取笑他,他也高兴得只会笑。他仍旧很早就回了房,脑中满满都是伊丽莎白,容不下别人。

      他躺在床上,一只手枕着头,一只手把伊丽莎白的手帕紧紧贴在胸口。可惜早晨一醒,它就会消失。

      他反复回想她今天的每一次触碰、每一个微笑、每一抹投向他的温柔目光。他真希望知道自己究竟做对了什么——只要能让她再露出那种又惊又喜的表情,他愿意把整天一模一样地再过一遍。如果她的手指能再这样轻轻扣住他……

      他满足地叹息一声,回忆融成了幻想,接着化作了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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