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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Chapter 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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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西已经对罗新斯府邸里这间房的景象感到十分厌倦。他需要逃离,却又不想再在庄园里四处徘徊。除了自由,他最渴望的便是看到不同的房间、不同的人。
到了午餐时分,他已经抵达伦敦,前去拜访乔治安娜。
“哥哥!”她的惊呼轻柔而微弱,但她那真挚的欣喜令达西的心猛然一紧。
他想念她——不仅是在这趟肯特之行中,更是想念他们在威克汉姆事件之前所拥有的那种亲密。要是他能看见她而不想起那个人,或者不想起自己在拉姆斯盖特撞见的那幕令人心惊的场景,该有多好。
她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他在心中暗骂自己,因为她又像往常一样变得拘谨胆怯。这可不行。至少今天不行!
他走过去,吻了吻她的手,“乔治安娜,我是来把你拐走的。我们已经好久没有一起出门了。我会把你从那些枯燥的功课里偷走。”
他说着还故意压低声音,夸张地用手遮住嘴,假意避开旁边含笑的安妮斯利夫人,“我们现在就偷偷溜出去,谁都不会察觉。”
见到乔治安娜露出笑意,达西心神一振,“你想去哪里?”
“去邦德街,亲爱的。其余的路程便由你带路。你愿意跟我一起吗?”
她收拾好了东西。达西的心里涌起小心翼翼的希望,又被坚定的决心充满了。他想好了——今天必须是个好日子。
“哥哥,你这是想让彭伯里破产吗?”乔治安娜笑道。
达西也对她微笑。那笑声虽然微弱又带着紧张,但毕竟是笑声!而他只不过为此付出了一个礼服试衣、三副新手套、两顶新帽子,以及拜访冰淇淋与书店的承诺罢了。
“你觉得我们真的做得到吗?”他调侃道。他们挽着手走在街上,两人都不算自在。她还不愿直视他的眼睛,除了讨论刚买的东西,也没有多少话题,但这依然比失去她要好。
他希望她能有所改善,并怀疑是否只有在他身边时才显得拘谨。难道他的存在反而打击了她的情绪?
他观察着她,注意到她在某家橱窗前表现出兴趣:是珠宝店。那又为何不进去?一般来说,他只在她生日时会赠送此类礼物,平日多半在家族珠宝里挑选。但如今,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就算他买下整家店,而真正的明天随之来到——即便如此也值得这个价钱!
他停下脚步,对着橱窗点了点头,“有什么喜欢的吗?”
她睁大眼睛看着他,“是为了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我又看到了你眼里的光亮,这就是最特别的日子。”
她没有如他所愿露出害羞或咯咯笑声,反而轻轻叹了口气,肩膀也微微垮下。
糟糕了。
“或者,我只是想知道你未来喜欢什么。毕竟没有几个月你的生日就要到了。你得帮帮这个可怜的男人——如果我给你买了那枚呢?”
他随意指着一枚镶满五颜六色宝石的大型胸针。那堆宝石乱七八糟地堆在一起,他甚至看不清具体是什么形状。是个蝴蝶?也可能是蜗牛,大概吧?
她轻快地哼了一声,“哦不,我可不敢抢你的新领针。”
达西开心地笑了。她依旧拘谨、依旧犹豫,但他听见她的笑声了。
他们走进店里,他故意去指那些他明知她不会喜欢的夸张饰品,作夸张状引她发笑。但他也留心观察她停驻的款式,并鼓励她试戴一副小巧的珍珠耳坠。
当店员端出托盘时,他的视线忽然被一条精致的项链吸住,镶着一颗与伊丽莎白那件绿裙颜色相同的宝石。它完美极了,就像她——内敛的优雅,如果不仔细看便会错过。
他永远无法把它送给她,当然,即使时间能继续向前也是如此。
所以买下它也无妨,对吧?
在他来得及改变主意之前,他趁着乔治安娜正对着镜子欣赏耳坠,悄悄示意店员将项链包好。
在珠宝店里建立起来的那份试探性的情谊,等到了甘特冰室就很快消失了。他们面对面坐着,却无话可说。或许是因为达西的心思全落在衣袋中那只小盒子上,思考自己到底为何会买下它。也许正因如此,当她询问他在肯特郡的生活时,他才会整个人猛一震。
“什么?”他因为受惊声音变得生硬,而她立刻又缩回到她那胆怯的壳里。
“抱歉,哥哥,这并非我的分内事。”她的声音微弱而乏力,让他心里狠狠一痛。
“不,乔治安娜,请原谅我,我刚刚走神了。你愿意再说一遍吗?”
“我只是想——也许——你原先不是打算几周前就回家吗?你是因为什么愉快的理由延长了旅程吗?”
这该怎么回答?“在当时,我以为是的。”
她低头吃了一口冰淇淋,依旧不敢看他,“理查德说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住在附近,你们旧识重逢了吗?”
那痛楚像刀子一样割过胸口。他不知道表兄写了什么,但过去几周里,他曾幻想过许多次在冈特冰室里迎来一个完全不同的情景。在那种情景里,他会在此庆祝,也许还会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位女性介绍给彼此。而现在,那永远不会发生了。
“这确实与你无关。我这几周都在处理庄园事务。仅此而已。”
她点头表示接受。
他们余下的茶点时间都没有再说话。
一天结束时,达西对“见不同的人”的渴望已彻底消退。他本来就不擅长应对人群,而今天他却在人群之间混迹了一整天,后来又与舅父舅母共进晚餐,假装生活一切正常。
书店之行与晚餐都未能让他与妹妹之间的隔阂好转。当晚他和舅父回到客厅与女士们会合时,他几乎迫不及待地想回到最近几日一直淹没他的孤独中。
一见乔治安娜要求回房,他立刻告辞返回达西府。他告诉她,明早自己就要回肯特,叫她不必收拾行李,因为十有八九他会被迫再回到肯特。
当他走进卧室时感到如释重负,同时又为自己渴望逃离妹妹而生出内疚。他已走投无路,而僵局持续得越久,情况似乎只会更糟。
几个月!足足大半年!他们之间仍然如此艰难!它开始像一道无法跨越的障碍,就像那道阻隔他前往下一天的无形之墙。
在换衣服之前,他就将首饰盒藏在枕头底下,等到确定晚上不会被打扰时才取出。
他打开盒子,转动项链,让宝石的切面在烛光下闪动,想象它贴在伊丽莎白肌肤上的样子。片刻后,他将项链从盒中取出,把链子缠在手指上,这样即便松手也不会掉落。
达西咒骂自己的愚蠢,却仍然无法阻止自己将项链贴在胸口。他就这么沉入梦乡。在梦里,伊丽莎白的眼神永远那么温柔,那么亲切。